阿芙第二日醒得早了些,正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望着床顶的承尘,她总疑心自己好似做梦一样,担心双眼一闭一睁,她仍旧只是那个心怀怨恨却无能为力的灵魂罢了。
桑枝正靠在床围微眯着眼,阿芙稍有些动静她便醒了过来,忙斟了杯水递给阿芙,恍惚间思及昨夜的异响,沉吟片刻便与阿芙耳语了几句。
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敲门声,阿芙点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便自己掀了锦被坐起身。
桑枝转头去开门,便见霜眉端着搪瓷盆站在门前,见她前来便是微微一笑,问道:“桑枝姐姐早,姑娘可起了?”
“才醒,”桑枝应了一声,侧身让她进来,霜眉将盆子放在高几上,一面同阿芙问了声早。
两个丫头一齐伺候阿芙盥洗更衣,桑枝这回学乖了,寻了件绯色织金海棠锦的襦裙,头上戴了两朵猫眼翡翠的金丝髻。
阿芙撑着下巴望着水银镜里头的自己,左看右看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最后亲手在光洁的额心描了朵芙蓉,点了枚烧蓝镶金的花钿,这才罢休。
霜眉问道:“姑娘先去伺候夫人还是用了早膳再去?”
桑枝已经回房歇息去了,这会儿便是霜眉在阿芙跟前儿伺候。
阿芙正拿着螺子黛描眉,一面说道:“许久没去上房同祖母请安了,先去上房吧。”
国公府里规矩最大的便是上房,每隔三日便要晨昏定省一回,规矩是三房夫人挨个儿伺候周氏用膳,实则唯磋磨姜氏一人罢了,前些年姜氏没病得这般厉害时,顶着风寒也得去同周氏请安。
自打姜氏一病不起,这事儿便落在隔房两个夫人头上,周氏有多么难伺候谁人不知,不出两月华氏同三夫人徐氏便称病不出。
周氏这下没人折腾了,便是浑身不得劲儿,一肚子坏水儿的温落芝便同她出主意,不还有个包子长姐任她揉搓吗,阿芙便足足伺候了她两年。
仔细数数,自打阿芙重生回来后,已有近十日未去上房请安了,昨日见着周氏还是回来后的头一回。
阿芙今日去,便是要瞧瞧昨日那出好戏的成果,而来,毕竟是隔了好些年,对于如今温家的境况知之甚少。
去上房请安,便得在上房用膳,还需得等周氏收拾好才能摆膳,周氏折腾人的法子数不胜数,最常折腾的唯阿芙与姜氏罢了。
阿芙昨日才惹恼了周氏,今日若要去请安,周氏定然会想方设法的折腾她。
霜眉听她说要去上房,便指了小丫头白梅,去小厨房端了昨夜桑枝小火煨着的牛乳粥来,伺候着阿芙用了些。
等外头天色亮了起来,主仆两人才施施然往上房去。
卫国公府这宅子的前身便是前朝太子的府邸,整个格局便是奢靡大气,温家祖上随太|祖皇帝打天下,功不可没,这宅子便是同爵位一齐赐下来的。
温家泥腿子出身,比不得上京城内底蕴深厚的世家,却向来深受皇帝信重,每一任卫国公更是身居要职。
站得高捧的人便多,渐渐的温家便笼了许多金银器物,说来也奇怪,祖父温老国公不过而立便去了,而阿芙的父亲也去得早。
自打老国公去了,阿芙的父亲袭爵后,便彻底压不住周氏,似是随着老国公的离去,她的本性便暴露无遗。
周氏生性喜奢,这点从上房的摆设便能看得出来,无一处不金碧辉煌,连正门的匾额都是用金子化水染上的。
过了垂花门便是上房的外门,日头已经渐渐升了起来,清早的凉意散了许多,阿芙一跨进门,远远便瞧见等在屋外头的好些人。
眼看着阿芙进来了,一位身着淡粉色绣蔷薇缠花枝襦裙的姑娘迎了上来:“许久不见长姐,咋一看竟险些不认得了。”
一面说着一面要来拉阿芙的手。
这便是三房的嫡女温落葵。
阿芙也笑着看她,抬手撩开散落得发丝,躲过她伸来的手说道:“瞧三妹妹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多熟呢?”
温落葵被阿芙不痛不痒的刺了一句脸色陡然惨白,半响不知该做何答复,悻悻然收回手来,干笑了两声:“长姐说笑了。”
阿芙冷眼看着她尴尬,自顾自的往前走。
温落葵向来会做人,不似温落芝那般,行事作风愚不可及,人前总是笑眯眯的,却惯会在背后使绊子,这点倒是同二夫人极为相似。
而温落葵的母亲,三夫人徐氏,却是同温落芝一般德行。
徐氏正坐在石凳上小口饮着茶,余光早早便瞧见阿芙了,却仍旧目不斜视。
阿芙行至她身旁,微微屈膝行礼:“阿芙见过三伯母。”
徐氏却半点不做回应,由着阿芙屈膝在一旁。
懒得搭理这妇人,阿芙索性自己起了身,正准备去一旁站着,身后却传来徐氏一声冷哼,手里的青玉莲纹茶碗被重重甩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阿芙从善如流的转过身,徐氏正冷着脸看她,石桌上的茶碗四碎,余下的茶叶水渍散落一桌。
“大姑娘病了些日子,连礼数都忘了个干净?”
阿芙捂着嘴小声说了一句:“阿芙可没同三伯母一般视人如无物。”
徐氏闻言便是怒火上头,一拍桌子便站起身来,大声怒斥道:“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后头的温落葵忙跟了上来,扶着徐氏,一脸受伤难过的模样:“长姐为何又我母亲气成这般?”
阿芙冷眼看着这两母女做戏,这里除了屋里头还没出来的周氏,连个外人也无,真是不知要做给谁看。
一晃眼却瞧见垂花门后远远行来一抹青灰色的高大身影。
徐氏与温落葵便眼睁睁看着阿芙变了脸色,柳眉一皱,那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里就蓄满了清泪。
三老爷温亭弈刚刚走进老夫人的院子,便看着自己那妻子凶神恶煞的声音,
“你还有脸哭?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
走近便听见自己长兄那可怜的嫡长女细若蚊吟的抽泣声。
阿芙那豆大的泪珠子断线一般滑落:“三伯母责罚得对,阿芙不该不等你应允便擅自起身,下回阿芙一定好好跪着等你允了才起。”
身旁的霜眉也跟着哭哭啼啼:“三夫人行行好,姑娘前儿才跪了许久,真的跪不得了呀。”
温亭弈听不下去了,双目圆瞪:“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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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
我写不出六千字。
我是憨憨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