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神国对这荒凉的沙漠兴趣不大，只要家族首领诚服神国，按时向神国进贡也不去管他们，因此这些家族之间时常发生群殴，既为抢夺生存必须品，也为争抢绿洲的控制权。
    一块绿洲只能属于一个家族，失败的家族只能在沙漠上游荡，用抢劫得来的货物与神恩向绿洲所有者购买宝贵的水源。
    现在这安菲特里绿洲属于亚当·斯密伯爵，他是最早获得瓦伦神国支持的家族，因此斯密家族占据了不少绿洲，属于沙漠中力量最强大的家族，而且他本人还在瓦伦神国担任高官。
    这天夜里车队在绿洲修整，阳恒提着酒壶看似随意的靠近了围坐在一起的十余名奴隶。
    让他在意的只有一个二十多岁，名叫阿刚的奴隶。
    这奴隶是男爵府的人，不仅就近侍候男爵的千金小姐，而且在奴隶中比较有威望，属于那种比较活跃之人。
    从车队出发之日起，他就不断向亲近的奴隶描述汉国，说只要逃去那里，就有机会摆脱奴隶的身份，甚至有可能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
    当日叶长莺虽然没说，但阳恒也感觉到了神教的做派，国内没了笃信神教的白人老爷，按理说不该有人继续信教，但随着教堂调整策略，信教祈祷的人不减反增。
    神教的策略简单而粗暴，一是送钱，二是响应瓦伦神国的要求，普及神辉宝具。
    神教财大气粗，你们这些汉人老爷既然喜欢金银，那就给你们金银，代价就是大规模组织信徒进行祈祷。
    如此渐渐催生出了新的职业，专门组织人进行祈祷的教头！
    一个教头下面有若干教士，教士又发展出许多教员，教员们各自想尽一切办法拉来众多人数，管吃管住还发银钱，这等好事自然大受欢迎。
    何况祈祷后本来就让人心生快感，又有银钱可拿，不少好吃懒做之徒就成了职业祈祷者。
    真正赚钱的是教头和教士，他们都是有一定关系与背景之人，至少能从大家族或金银钱庄里用教堂所给的金银矿石兑换成金元银钱。
    叶长莺对此极为重视，却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取缔集会和彻底叫停金银矿石的兑换，一方面命令内稽大力搜捕教头、教士和教员，一有机会就伪装成仇杀或抢劫进行暗杀，另一方面则抬高金银矿石兑换的比例。
    她的想法是好的，可实行起来却不如意，毕竟国内采用金银制已经多年，为金钱敢于铤而走险的人多不胜数，根本禁绝不了。
    为此哈瓦特神官曾公开嘲笑：“一个没有信仰的国度，一个重视金钱的地方，竟然妄想用金钱阻止金钱，用利益对抗真理，简直愚不可及！”
    当年叶长莺和西门无双利用克里斯托弗与亚伦的主教之争，挫败了神教提出的若干条件，并未让教堂得到熔炼金元银钱的技术，否则局面将会更加糟糕。
    神教虽然没有技术，却有瓦伦神国和内布拉斯联邦协助开采金银矿石，两国并非金银货币制度，而是采用神恩制，随着神辉宝具的普及，金银在两国的价值还不如一块面包。
    这不仅影响了汉国的对外贸易，也导致了国内金银贬值，幸好原野六大家族的王国以赵文茵马首是瞻，从中充当了缓冲，制定了完善的金元与神恩兑换比例，这才将飙升的物价稳定下来。
    对此神山极为不满，要求名义上的共主瓦伦神国出面叱责，将兑换职责上交于各地教堂。
    克里斯托弗虽然支持这一决定，却遭到了首相伍迪、行政官杰勒德与财政大臣亚当伯爵等人的反对。
    这些人既是神国高官，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他们的家族与六大王国、汉国都有贸易往来。
    如果兑换完全交于教堂负责，那也将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对此克里斯托弗也无法强硬推动，只能发了一篇不疼不痒的叱责整改令。
    六大王国官方和教堂共同制定合理的兑换机制之后，由教堂全权负责兑换事宜，谁知这合理的兑换机制几百年过去了也没制定出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年绮绫卫虽然被叶长莺取缔，但内稽却迅速膨胀，许多外围成员并非都是太监，他们潜藏在国内国外各处，不断向黄肤之人施加影响，以此对抗国内教头团体与国外教堂渐渐扩大的影响力。
    眼前这叫阿刚的奴隶八成就是内稽设立的探子，即便不是探子也是线人，一面向奴隶们大力宣导汉国废除奴隶的英明决定，一面描述着国内美满的生活，至于老爷们喜爱的祈祷，根本无法比过现实的好处。
    一众奴隶听的面露憧憬，恨不得能立刻飞奔到汉国去生活，梦想着自己也成就一番事业，就此成为身着绫罗绸缎的老爷，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阳恒心中却在暗叹，莫说这些奴隶了，就是国内有传承的家族也不可能完成阶级的跨越。
    建国之时阶层就已确定，六百余年过去，各个位置早就被站得满满当当，岂是人力所能改变？
    要想打破把控阶层的传统势力，就只有像他当初所做的一样，推翻现有的统治阶级，建立新的王朝。
    叶长莺对此极为敏感，早早就看见了这种可能性，因此才号召年轻人闯荡江湖，自食其力。
    久而久之形成了风潮与共识，闯荡江湖就是好样的，归家继承祖业就是差劲的。
    如此一来，人们的重心都放在了江湖之上，互相之间的恩怨情仇都了却不完，哪有闲心去追求权力？
    就算偶尔有滋生野心之人，刚表露出一点意思，说不定还没被内稽抓捕，就先被身边义气为先的江湖豪客做掉了。
    不仅拿人头去领赏，在京报、邸报和江湖记事上大大露把脸出个名，事后还得啐上一口，指着尸首说：“呸，不知大义的东西！”
    这样一来虽然保了皇家六百年传承，但矛盾却依然存在。
    闯荡江湖的下场大多都是一事无成或勉强糊口，但真正的祖业却荒废了，土地被大地主兼并，产业无人继承沦为大帮大派的附庸。
    富者愈富，穷者越穷，成了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