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有一日突然厌倦虚度红尘,想寻找自在和清静。”
    “自在和清静,我怎么看不出来。”她艰难开口,“是因为那位宋道长吗?我的亲生母亲是不是也和他认识?”
    “是。”
    “那他们…你们…”
    “你何必要问,这世间之事不如意的太多。人若执着于过往,终将被前尘所累。何况你长在梅家,那些事与你无关。”
    她也想无关,然而她不能自欺欺人。
    “道长你自己何尝不是,你若不执着往事,又怎么会丢了手中的笔不再写诗。”
    真一道长沉默了,盯着杯子里的茶水。良久之后,他一声长叹,示意梅青晓去看茶水中舒展开来的茶叶。
    “你看这茶叶多么自在,世人称之为香茗,爱它清雅香气。又有谁会去追究它是从哪棵茶树上摘下来的,又有谁会去在意那棵茶树生得笔直与否。”
    她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眼中泛起泪光。
    从来没有这一刻,她希望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说他没有福气,孰不知是她没有福气。
    她接过他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幽幽的茶香,入口先苦,苦过之后是淡淡的回甘。正如她此时的心情,复杂绵长。
    “道长的话,我记下了。”
    “记下就好,你只要记得茶是好茶,其余的都不重要。”
    不用再问,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多年前的纠葛也不必再问,她似乎都能猜得到。当年她的亲娘不谙世事,被道长拒绝后遇到了通玄子。道长之所以修道,定是想找那个恶人报仇。
    她重活一世,真的是老天的恩赐吗?
    为什么她要有那样的身世,为什么重生的人是她?她恍惚之间明白了,那是因为她背负的罪孽,此生是来赎罪的。
    真一道长也好,阿瑜也好,都是她赎罪的人。
    这样的自己,还真是让人厌恶。
    她唾弃自己的出身,觉得自己身体里流的血都脏的。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真一道长说得对,她就是那茶叶,与茶树早已没有关系。
    茶叶将抽出嫩枝就离开了茶树,此后天各一方。那恶人与自己素不相识,此后也不会相认,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夜里辗转难眠之时,手被人紧紧握住。那双手修长有力,手掌中全是坚实的老茧。大掌将她的手包起,给了她无尽的安心。
    “阿慎,如果我真的是那个人的女儿,你会嫌弃我吗?”事实上没有什么如果,她应该就是那人的女儿。
    “阿瑾,别乱想。不管他是谁,他和你都没有关系。”
    “阿慎,我怕…”
    “别怕,他是他,你是你。”
    “好,管他谁是谁,我只是我。”
    她只是她,梅青晓。
    不管她的生母是谁,她的生父又是谁,她两世都是梅青晓。
    “阿慎,如果他找到我,我该怎么做?”
    她不认那个人,不代表那个人不会来找她。
    夜静如水,一道黑影越过王府的墙,悄然无声地飘落。来人以为王府守卫不过如此,不想才一转身,一道寒光而过。
    他快速一躲,几许发丝飘落。
    “谁?还不快出来!”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伴随着冰冷的声音,“宋道长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第75章 静思
    来人见被识破了身份, 拉下罩口的黑布,“王爷好兴致,这么晚还不睡。”
    “本王在等宋道长。”
    通玄子心一惊, “想不到王爷与贫道如此心有灵犀,知道贫道有大事与王爷商议。贫道果然没看错人, 王爷是聪明人,贫道就喜欢聪明人。”
    “可惜本王却不喜道长。”
    叶訇的话令通玄子面有怒色, 转而似笑非笑。阴鸷的眼神笃定又疯狂, 目光精明充满算计和野心。
    “王爷说这话为时尚早, 这世间无所谓喜不喜欢。做人也不能尽由着自己的喜好。只要利益相关,不喜也会变成喜欢。王爷你说是不是?”
    “非也,本王做事只凭喜好,不管利益。”
    通玄子眼珠子转动,“只要利益足够大,贫道相信王爷会改变主意的。”
    叶訇冷冷看着他。
    他心知不能再卖关子,道:“王爷恐怕不知,贫道是来助王爷一臂之力的。太子无德陛下昏庸, 这天下能者居之,王爷就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
    干干脆脆的两个字,让通玄子措手不及,一时间接不住这话。阴鸷的眼神微微眯起, 根本不信天下还有不想当皇帝的男人。
    凡夫俗子做梦都想当人上人,何况离那个位置最近的皇子。陛下膝下唯有二子,若是太子出事, 寿王就是唯一的储君人选。
    他不信眼前的少年会不动心。
    “王爷是不信贫道?”
    “本王为何信你?”
    通玄子得意扬着拂尘,眼神望向王府的内院,“王爷有所不知,贫道年轻曾与一女子两情相悦。谁知道有人从中作梗,硬生生将我们拆散。这么多年了,我竟然不知她离开时怀有身孕,更不知她给我生了一个女儿。”
    好一个两情相悦,好一个被人硬生生拆散,天下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叶訇的目光越发冰冷,他手中的剑气充满杀意。
    见叶訇不问,通玄子被那杀气惊得往后退两步。暗道此子这般觉得住气,恐怕以往真是小瞧了。若是真有城府,指不定奇货可居。
    “王爷,你就不好奇贫道的女儿是谁?”
    “不好奇。像道长这样坏事做尽之人,怎么可能会有女儿。”
    通玄子大怒,“寿王爷,贫道诚心诚意连夜前来投靠,欲助王爷成就一番霸业。王爷这般不信贫道,是何道理?”
    叶訇冷笑,莫说他没有那个野心。便是他真有那个野心,他也不会重用通玄子这等无耻小人,更不会与这样的人共图大业。
    真当他不知,对方的目的吗?
    这个通玄子早前在陛下太子中间左右逢源,野心可谓不小。如今太子脱离掌控,此人依旧在宫人兴风作浪,怕是早已另靠他主。
    “本王为何要信道长?”
    “王爷,就凭贫道是你的老丈人。你那王妃正是贫道的女儿,贫道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一个女儿。要是贫道早知道,万不会让别人欺负她。你是贫道的女婿,难道还怀疑贫道的诚心吗?”
    话已挑明,通玄子就不信这个小子会不动心。这小子应当知道眼下自己在陛下跟前是什么地位,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要陛下三更死,陛下不敢到五更。
    若按之前的计划,陛下死后他是太子的心腹。太子沉迷道术不喜女色,对他的话言听计从,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谁知道不仅冒出一个庶皇子,太子的性情也变了。
    不过,天助他也。
    他居然有个女儿,而且还是皇子妃。
    “王爷,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不信。”
    “你……”通玄子脸色都变了,这小子如此顽固。方才还觉得此子是个聪明人,如此一看怕是个蠢的。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便是心中有疑之人也不会错过他这个大助力。难道这小子真的无意皇位,那还真是愚不可及。
    “你是不信我的话,还是不信我是你的岳父?”
    “都不信。”
    叶訇手中的剑寒气逼人,寒光晃眼,在夜色中尤为刺目。
    通玄子一手探进袖中,一边防备着他。
    “寿王爷,我确确实实是你的岳父。你也知道陛下如今多么依赖我,你若是信我,我一定会助你登上那个位置。你是我的女婿,我自会鼎力助你。”
    什么道士?口口声声自称为我的人,心中根本没有道。
    “本王不信道长,也不信道长所说的话。今日道长夜探王爷,定是图谋不轨。你说本王要如何处置你才好?”
    通玄子心下一沉,“寿王爷,你竟如此不知好歹!你可知天下多少人想巴结我,希望我助他们共谋大业。要不是看在我女儿的份上,我怎么会帮你。”
    “本王说过,本王的王妃不是你的女儿。像道长这样的人,人人可以诛之。”寒光森森的剑重新架在通玄子的脖子上。“道长今日自己送上门来,我岂有不杀之理。”
    “你…你就不怕我女儿知道真相后怪你?”
    “本王说过,她不是你的女儿,你不配!”
    通玄子大笑起来,“无论我配不配,她都是我的骨肉。我知道她知道我是她亲爹后肯定难以接受,但血浓于水,时日一长她定会认我这个父亲。你要是杀了我,可有想过以后怎么面对她?”
    叶訇垂眸,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一阵浓烟升起,通玄子跃出了王府。
    他收剑入鞘,缓步朝后院走去。
    夜凉如水,一地清寒。通玄子再是该杀,却不能死于他之手。他怕有朝一日阿瑾念起生恩,转而怪罪自己。
    他不杀,自有人杀。
    掀帘进内室,床内的少女还睡着。他坐在床沿,看着那张恬淡娇好的脸。她的睡相很是规矩,整夜几乎不怎么换姿势。
    修长的手指慢慢抚上那睡颜,一寸寸描绘着。
    他可以做任何事,可是不在意任何人,唯独不能让阿瑾怪她。
    梅家和李将军府结亲的消息传出时,许多人都不信。梅家百年清流,怎么会同李将军府做姻亲?
    倒不是说李家门第不配,只是两家从无交集,梅家怎么会替自己的嫡长子聘一位没有才名的武将之女。
    梅青晓得到消息时,只感慨兄长下手够快。
    婚事是梅大人同意的,梅老夫人出面说的亲。至于虞氏,还在院子里养病。等到婚事大定后,梅青晔亲自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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