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锦河的脸上僵了一下,身子渐渐后仰,而后竟然露出一点抑制不住的傻笑来。
“我和那人彼此两情相悦,已经许诺天长地久,一生一世都不离分。若是有时间,我带她来一起来看你。”
他似乎已经笃定十分,言之凿凿,尽是不容反驳的口吻。
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真真假假,从皇家奸祚诡计中剩下来的哪一点真心,又是真的可绵长一生一世?
池钓叹息一声,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
“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了。不过你看我如今还是寄人篱下的处境,倒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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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又是很长的日子,褚锦河再也没有来过。
池钓也不在意,小情侣正在热恋期,亲亲我我地把他这个故人忘得一干二净也是应该。褚锦河不找他,他也没法子进宫吆喝我要见你们的万岁圣上,那可就不是要被砍脑袋那么简单了。
他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继续和阿朴在这医馆里过着每天几两银子进出的小日子。
天气愈发的冷了,他早上的早食从黏汤圆变成了棒子面粥,又变成素素的小馄饨。统一被少年人揣在怀里暖过来,打开的时候上面的热气飘飘袅袅地散开。
“姑娘还请慢走,切记药膳须得一日两次,不能间断。”
又送走一位客人之后,池钓轻摆长袖,稳稳地从门外收回脚来。
“慕,你听说了吗?从皇宫里逃出来一个犯人,听说是犯了什么重罪。榜文就在集市上的柱子上贴着呢!”
阿朴亲亲密密地去扯他的袖子,贴近了对着池钓咬耳朵。
在那场大病好了之后,这个无父无母的少年就对着池钓格外亲近,尽管对方的年龄也不是很大,可是莫名地就有种依赖长辈的感觉。
池钓有时觉得他赖人地像弟弟,幼稚地像个小孩子。可是当他那已经长开的比池钓高了一头的身子打趣地从后面环住他的时候,他又觉得他是个蛮壮实的小伙子了,是个该有个妻子的男子汉。
阿朴对外面所有的事情都有着热切而旺盛的好奇,在除去在店里干活之外的时间,他最喜欢呆在街上,走来走去地观望。再跑回店里和池钓叽叽喳喳地说这说那。
习惯了他没大没小的性子,所以池钓并没有对他的动作太过抗拒。
“榜文上写的那些我也看不懂,不过那画像上的,倒是个好看的女子!隔壁胡同里那个酸穷秀才倒是对着读了好一会不知什么的文。”
挠了挠头,他磕磕绊绊地学着话。
“就是…连理枝生最好,同心带结更妙。愿得侍儿为…为道意,后堂罗帐一相亲。”
池钓听得他说些淫语浪词,不由耳根微红,伸手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佯怒道。
“以后没事不许去听那秀才胡说,尽不学点好的。有那闲功夫,你倒不如回来多替我誊几张药方。”
他目力不便,不便书写,便摸索着教阿朴学。不想这少年却是颇有天资,虽不是一学就会,可是自己当日教的第二日便都写得有模有样了。
阿朴点头应答着,一边偷看那人耳后一抹淡淡的红色,一时觉得对面的人言笑晏晏好看,恼羞起来更是好看得不行,比那什么画像上的女子好看多了。
不过这样好看的人却只有自己能见,这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可想到今天那个不知羞耻地一直盯着慕看的姑娘,他就狠狠地磨了磨牙。磨磨唧唧这里疼那里难受,临走之前还偷偷给青衫医师递荷包,她怎么不先回去照照镜子?人长得那么难看,绣的荷包也是歪歪扭扭的,慕才不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呢。
他要喜欢,也是要先喜欢上我才对。阿朴理直气壮地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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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老天爷颇给褚锦河面子。今天又不是什么大灾之年,天下本应是莺歌燕舞一片太平。可是即使是整日呆在医馆里不问世事,池钓也能感觉出来,京都的气氛愈发紧绷了。
街上的商贩少了很多,来买药的人也都行色匆匆。那个给池钓递过荷包的姑娘哭哭啼啼地来找他,说自己就要跟随父母离开京都了。
“你跟着我走吧,离开京都,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
姑娘的声音小了许多,偷偷瞥过一旁的阿朴。
“我听父亲说,忠王的二十万骑兵再过三日就要过江围困住京都,可皇帝已经七天没有上朝了,朝上都已经吵成了一团,简直就是一团散沙。这皇位上,眼看就要换人了。”
池钓一惊,手上的药碗摔在地上,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劝走了那位姑娘,池钓无心打理一片狼藉的地面,只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发呆。
褚锦河不是个好人,他知道。他自私自大,还贪色嗜权,他甚至不在意身边人的生死,为了自己的命,自己的皇位,他是什么都做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