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恭

    魏国公府摆宴送行,皇宫之中也是一样。
    萧弘将棉花鼓鼓地装进荷包, 还有贺惜朝所写的关于棉花的介绍、用途、种植和推广的报告, 他重新抄誉了一份,贴身带着, 准备宴后向他爹献宝。
    棉花是一个好东西, 按照贺惜朝所描述的诸多用途,其价值并不低于填饱肚子的稻谷小麦。
    萧弘若是将它呈到御前, 光实现御寒这一功能,便是大功一件, 哪怕治水成功都不及这小小的一朵棉花。
    能从地里种出来的总是比从动物身上获得容易, 也更加低廉,这意味着用不起皮毛绸缎, 只能在被褥和麻衣之中填充芦絮的万千百姓, 能更容易地挨过寒冷的冬天。
    对于心系天下黎民的天乾帝,无疑是一件珍宝。
    不管再怎么希望萧弘尽早离开京城,席面上总是一派依依不舍。
    皇子们一一长大,上书房的日子似乎是为数不多可以拿出来回忆的时光, 特别是帝王面前, 这样显得更加兄弟相合,情意深重。
    “父皇, 您不知道, 有大哥在的时候, 儿子是多轻松, 师傅就盯着他去了, 等大哥离了上书房,唉,我是半点都不敢分心,就怕让师傅逮着没认真听讲。”
    萧奕用自嘲的口吻开着玩笑,让席上的气氛更显活跃,天乾帝瞧了他一眼,目光之中半分生气也无,倒是露着几分笑意。
    萧铭道:“二哥,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大哥不在,也没见的你有多认真,每次师傅看过来,弟弟我提醒都提醒不及。”
    他身边的四皇子肯定了三哥的说法,“是的呢,二哥是学到了大哥的精髓,那个大哥怎么说的来着……”
    四皇子看向了萧弘,而五皇子却道:“任你目光瞪穿,我自酣睡如常。”
    此言一出,席上顿时笑起来,底下几个还懵懂的皇子也跟着乐呵呵。
    天乾帝脸上带着宛然,意味深长地看着萧弘道:“弘儿,看看你这个兄长的榜样,他们要是读不好书,都是跟你学的。”
    “对对对,父皇,我就是跟大哥学的。”萧奕连忙将自己的不学无术甩锅出去。
    萧弘眼皮子一掀,嘴角一弯,看着萧奕嗤笑道:“我说大奕儿,脸皮是不是厚了点,我就上课睡个觉,不打搅别人,你那是满上书房地到处扔纸条,能一样?再说,小铭儿不是照旧学得好好的。”
    “论脸皮谁敢跟大哥比厚度?”萧奕嘀咕道。
    萧弘呵呵一笑,正待说话,天乾帝听不下去了,一人瞪一眼:“你们俩兄弟啊,在读书这方面,实在是五十步笑百步,朕听着师傅告状都耳朵生了茧。怎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们要是有铭儿这般省心,朕睡觉都能沉三分。”
    天乾帝各大五十板,两人都老实了。
    萧铭笑道:“读书不过明理,四书五经大哥虽不如儿子精通,可大哥行事进退有度,比我有章法的多。父皇,儿子以为大哥是个极好的榜样,真该多多向他学习。”
    他此番谦虚之语让众人微微惊讶。
    萧弘眉尾一扬,轻轻抿了口酒。
    而听在天乾帝的耳朵里,却分外舒心,颇为赞同地说:“铭儿有此认识的确是长大了,朕很是欣慰。不错,朕并不指望你们读书成为大家大儒,能够明辨是非,懂为人处世之道,为君为臣之意,这便足够了。弘儿此次能够舍弃京城安逸,不畏艰苦下江东治水,是真正将百姓,将大齐江山放于心上,这远远比将经史典故倒背如流更让朕高兴,你们的确多该学学。”
    这下萧奕不等萧铭开口,就连忙接口道:“父皇说的是,儿子已经记下了,今后定如大哥一般,为国为民,为父皇分忧解难。说来,我乃皇子,本就受天下供奉,理应为天下事,大哥,等你回来,弟弟我可就要多多叨扰你了。”
    萧弘
    “来呗,你哥的府邸,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只要别挑大晚上来秉烛夜谈,省的弟妹念叨。”
    前面说的还像句人话,后面直接惹来天乾帝的一个眼刀,和一句训斥,“胡言乱语。”
    萧弘一耸肩,不说了。
    萧奕则松了一口气。
    萧弘离京,不仅是贵妃想要抓住这个机会,让萧铭争取圣宠,就是兰妃,也在想办法让萧奕进入帝王眼前。
    而不论是谁,最好的法子便是拿萧弘作为踏板。
    既然天乾帝对萧弘满意,那么夸奖他,亲近他,展现出兄友弟恭来,总是不会错的。
    萧铭乖觉,萧奕也不算太笨。
    两人对萧弘是破天荒地变着花样吹捧,仿佛这个大哥在他们心目中形象是那么的伟岸无比。
    萧弘近二十年来还没享受过这个待遇,听得心简直花怒放,红光满面。
    他从来不知道谦虚为何物,就着这些好话当下酒菜,还抬起酒杯跟两个弟弟碰了碰,吃的不亦乐乎。
    就冲这脸皮,萧奕真心甘拜下风。
    他词穷了。
    而萧铭却不慌不忙道:“大哥,弟弟对治水不太懂,不过前两天去崇文馆翻了翻地理志,找出了几张奎梁县松江水域上游的几条支流地图,还有历年来几次洪水受灾的情况,虽然不甚详细,不知道大哥用不用得上?”
    萧铭这话一出,萧弘便收了那份漫不经心,他放下酒杯,正色道:“这图可不好找。”
    萧铭淡笑,“费点时间,多找些卷宗,问些人,还是有些收获的。就是大哥治水的消息太突然,不然定能整理一份更为详解的给你。”
    萧弘为萧铭举了一个大拇指,他回头看向天乾帝,帝王果然露出惊讶来,接着便是赞赏之色。
    这几日在帝王面前赞扬英王治水的人不胜枚举,可没有谁像萧铭这样真正花心思去了解过。
    萧奕嘴上说着为君分忧,向萧弘看齐,似乎恨不得跟着一起去治水,可都只是说说,怕是问他一句奎梁县在江东何处都是不知道的吧?
    而萧铭这一手给了帝王踏实办事的印象,瞬间压下了只有口舌的萧奕。
    再者萧弘若治水成功便是大功一件,他愿意相助,便又多了一份胸襟开阔,不计较得失的好品质。
    就冲这两点,今后若有什么差事,帝王首先想到的也会是萧铭。
    一切都在于用心二字。
    帝王面前,萧奕不敢甩出脸色来,可眼中还是抑制不住露了一丝不甘心。
    萧铭没有搭理他,而是再问了萧弘一句,“大哥,用得上吗?”
    萧弘说:“自然用得上,小铭儿聪明,那么多书看过来,想想都头疼。”
    “大哥谬赞,我就是能耐着性子看看书,别的也没什么了不起。”萧铭说,“那稍后我派人送大哥府上。”
    萧弘举起酒杯,遥遥一敬,“多谢多谢,若是治水成功……”他转过头看向天乾帝道,“父皇,这功劳可得算上小铭儿一份。”
    “事儿都没办成,邀功倒是先邀上了?”天乾帝佯装不悦地反问。
    萧弘说:“这功劳先分配好,饼画上,人才有干劲嘛。”
    天乾帝失笑道:“你这张嘴啊,没理也有理。不过请功的折子该是你写吧,到时候别忘了把你弟弟加上就是了。”
    萧铭才放下酒杯,听此便连连推却,“我都没出什么力,哪敢邀功,若是大哥记这份情,不若回京之时给我带点江南的特产来。”他想了想说,“得要京城没有的。”
    “你这要求也太高了些,江南的好物能带回来,京城怎么可能没有?”萧弘眼珠子一转,“要不,给你挑个美女?”
    萧铭脸红了,赶紧摇头,“大哥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萧弘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他啧啧嘴巴,坏笑道:“哟,这是怕媳妇闹别扭吗?”
    萧铭腼腆地垂下头,“大哥乱说,我都还没有媳妇呢。”
    萧弘心下顿时呵呵两声,年纪不比他大,屋里头都有好几个人了,还脸红,装什么纯情,搞得他这个真正童子鸡才是老手一样。
    不过这个时代,甭管有多少小妾通房,没成亲就是单身汉,萧铭不好意思也没人觉得不对。
    萧弘有些不爽,心说:装吧装吧,别着急,哥哥待会儿再给你一份大礼,肯定让你感动地哭出来。
    他举起酒杯,站起来,对着弟弟们扬了扬手说:“来,趁着今日,我们向父皇敬上一杯,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感情一如往昔的好。”
    天乾帝很高兴,他对萧铭刮目相看,然而对萧弘更满意。
    萧弘跟着天乾帝走进清正殿,说:“乐吧乐吧,瞧把您高兴的,咱们兄弟欢欢喜喜,团结友爱的样子,您是不是特欣慰?”
    “这话朕听着怎么酸溜溜的?”天乾帝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笑。
    萧弘撇撇嘴道:“我怕失宠嘛,这一年多不在跟前,等回来之后,若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我得怄死。”
    对于萧弘的文采,天乾帝已经不抱希望了,他直接跳过这能逼死文学大家的狗屁不通的比喻,抓住重点奚落道:“让你别去,你非得去,后悔了吧?”
    萧弘一听顿时炸毛了,“您还真有这个打算呀?天哪,天哪,我还没走呢,就要提前进冷宫了吗?”
    天乾帝接过茶盏的手顿了顿,心下思索之后还是明智地转了话题,“这么晚了,还不出宫,这是有事要禀?”
    萧弘眨了眨眼睛,“不是父皇您让我来的吗?”
    天乾帝笑道:“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奏折送回来,您给我留了详议两字,我估摸着就折子里那么点事,还需要什么详议,那八成就是别的事了。”
    论脑筋灵活,还是这臭小子,天乾帝微微一哂,目光抬了抬。
    萧弘跟着回头,就见黄公公捧着一个盖着明黄绸缎的盘子走进来,到了萧弘身边。
    萧弘看向帝王,后者抬抬下巴,示意他掀开看看。
    萧弘狐疑地往那托盘上瞧了好几眼,“什么呀?”
    天乾帝喝茶,没搭理他。
    黄公公笑道:“殿下,总之不是坏事,您看看便知。”
    “啊哟,是银票吗?您又要拿私房钱砸我了呀?”萧弘搓了搓手,面露欢喜。
    天乾帝哼了一声,给了一个评价,“庸俗。”
    不是呀?萧弘于是抬手一掀,顿时一把铜制虎型的物件压在一份圣旨上……
    萧弘眼睛都瞪大了,卡卡卡地转了脖子看向天乾帝,半晌没说话,眼眶没湿润,但是吸了吸鼻子说:“这玩意儿也太烫手了。”
    “出息。”天乾帝起身,走了过来,拿起那半边虎符问萧弘,“要不要?”
    “傻子才不要呢!”萧弘眼巴巴地看着,目光极尽渴望,“我的爹啊,您怎么对我这么好?”
    “不怕打进冷宫了?”天乾帝说完,觉得自己被这小子带歪了,不过说着说着便漏了嘴边笑意。
    “嘿嘿,之前怕,现在不怕了,我就是想进冷宫,也得您答应才行不是?这一看就知道我是不同的。”萧弘美滋滋地从帝王手里接过虎符,搁到眼前仔细地瞧着,“原来虎符长这样呀,这能调哪支军?”
    “江东卫军。”天乾帝取过圣旨,一并也给萧弘,嘱咐道,“这两样东西收好,想要调军缺一不可,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乱动。”
    “儿臣遵旨。”萧弘将圣旨和虎符揣怀里之后,拍了拍,下意识地说,“总觉得儿子将您的心也一并装走了一样。”
    这话顿时让帝王心底涌出一阵酸涩,他看着人高马大的萧弘,想想从小到大这孩子就没离开过京城,没走出过他的视线,此时离别,不就是将他一颗老父亲的担忧之心也带走吗?
    “你知道就好,一定要平安回来呀。”
    天乾帝这话声音说的不重,然而最后一声叹息,却流露出里头满含的不舍,让萧弘的心跟着拧了拧,带着疼。
    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解下腰上的荷包递过去,说:“父皇,我也有好东西要送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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