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在湖边。”
不由分说被拖到了正堂,负责押送她的人很是蛮横,把她的手臂绕到身后一路小跑推到房间,紧接着松手,白栀直直地摔在地上,拉动伤口,“嘶”了一声。
那婆子不屑道:“我们不是四公子,不会怜香惜玉,麻溜地把当时经过讲出来,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跌进了湖里,谁晓得是不是哪个贱婢篡夺的。”
“我也想问问你们,出了事不找三姑娘找我干什么?莫非我让主子跳湖她就会听话的下去?”
“哼,不要狡辩,豫漳王府派了人传话,他们公子是被诓了,那时候有个奴婢说另一个人走路不小心磕到石头受伤了,要照看受伤的人走不开,恳请他去帮忙找谢府的人通传,谁知刚刚走到桥中心,就和三姑娘碰了面,接着稀里糊涂地落了水。”
把话语抽丝剥茧,白栀得出真相,谢清清死到临头也要挖个坑拉别人一起跳。
稳定心神,她端坐地面道:“奴婢有话要对老太太讲,还请屏退左右。”
“没什么好讲的,你以为几句花言巧语就能蒙混过关?”
“不,奴婢要讲的跟二姑娘有关。”
婆子迟疑了,而屏风后面传来细微的声响,白栀心如明镜,她赌赢了。
“瀛玉……”谢老太太叹了口气。
“二姑娘他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门窗皆被关上,光线不甚清晰,白栀环视左右,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荷包。
“老太太,您自己看吧。”
荷包打开,里面的东西闪闪发光,摸上去是一堆细微的粉末。
“这是?”
“二姑娘的生辰贺礼。”
那双捧着粉末的苍老的手不住颤抖,白栀乘胜追击道:“二姑娘知道老太太夜晚看不清东西,容易碰到磕到,于是从三个月前就着手准备收集,他怜惜生命,用的是萤火虫生命力消逝之后的磷粉,同夜明珠研磨在一起,把它们涂在墙壁上,就可以让老太太辨清方向。”
将粉末均匀的涂在中指,靠门的方向画了一个箭头,亲自演示一遍做法,白栀将东西原物奉还。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姑娘还说,医术上有一种草能够明目、缓解疲劳,可此物生长区域毫无规律,有时候能够采到一大片,有时候跑到深山野林难见一棵。”
她挠挠头,忽然走到圆桌子旁边,欢欣道:“想起来了,和这个差不多,蓝杆子红叶子,花骨朵很小。”
桌子上的菜篮子是田客提来的。
注视药材良久,谢老太太才道:“下去吧。”
“去哪?”
“竹哥儿还等着你呢,去吧。”
沉默半晌,白栀终于出口,“二姑娘还会回来,对么?”
“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靠打感情牌有惊无险度过难关,两只腿虚浮地游走,恍恍惚惚地。
见她到来,冬苑里的人显然吃了一惊,被高嬷嬷带走的人基本有来无回,她居然能平安脱困。
无论何时都要搞好人际关系,白栀微笑致意在场诸位,多数回以笑脸,有人冷不防哼了一声,眼光快要把白栀戳出一个洞来。
女人心,海底针,懒得理暗香,她将装束整理好,去问这座院子的主人安好,谢郁离抿口茶,抬手示意不必见礼,尚在病中不必勉强,又允了她坐下研墨。
门外有人将这一切看了去,几乎将帕子拧断。
一个时辰前,二公子登门拜访,因丑事出在二房想要拿白栀背锅,怎料被老太太先行一步,二公子怎肯罢休,赖在冬苑不走故意找麻烦。
刚刚回来的谢郁离得知消息就要往老太太那边去,偏偏被阻拦,首次和人起了冲突。暗香心里着急,觉得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反正她注定回不来,要治一个看护主子不力之责,再多项罪名也没什么。
谢郁离冷眼旁观,罕见地动了怒,疏影呵斥了暗香一顿,说了堆同气连枝的废话,直把她批到无地自容。
偏偏白栀毫发无损的回来,一顿打也没挨上,而且看架势她再不回来谢郁离就要动身求情,暗香更是又气又急。
说了那么大通道理劝自己放弃,结果只便宜了她一个人,换谁都不服,暗香越发看白栀不顺眼,固态重萌使绊子为难。
白栀不是省油的灯,几个回合见招拆招,既有手段又有亲和力,反而让民心向她那偏移。
依着人缘空出半天时间,趁机溜到粉园。因为落水那件事人尽皆知,二老爷彻底厌弃谢清清,二太太终于有时间收拾芳姨娘,谢清清的院子一时人心涣散,或寻了机会去别处,或躲在房间偷懒。
通畅无阻地来到卧房,里面只有谢清清躺在床上,周围不见一个人。
谢清清的脸色很苍白,不像正常人的肤色,白栀觉得不对劲,试探地用手指探鼻息,没有感受到呼出来的气。
“三姑娘?”她呼唤谢清清名字。
没有反应。
白栀不知所措,黯然地守在谢清清床头。
谢清清就这样死了,来不及等白栀找她算账,来不及为她的姻缘搏上一搏,在唾骂声里狼狈离场。
“你同柳家的婚约已经取消了,真的。”
死后种种,再多计较已无用,这是她第二次为反派女配伤心。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的动静将白栀吓了一跳,谢清清居然从床铺爬起来,咕噜噜地睁开眼,满是迷茫地看着她,观察周围环境。
灵魂三问:“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
谢清清按着头疼的脑袋,神色说不出的慌张。
说不清是惊吓还是疑惑,见到一个死人瞬间活蹦乱跳,白栀顺手抓住一方枕头抵御,迅速远离谢清清三尺之外,闭眼大喊:“何方妖物,速速报上名来。”
“呃,呃,”谢清清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脸,发出一声尖叫,“啊!”
“你是人是鬼?”
她错了,错得非常离谱,穿进两本小说就没有鬼了吗?眼前这个有影子会说话的明明比鬼更可怕。
“你是我的丫鬟吗?”谢清清抛出一个明显不可能的问题。
面对这张纯善到有点傻的笑颜,联想到寿宴那天谢清清面不改色拿石头砸伤她,还得意地笑,两张笑脸重合,更加阴森恐怖。
“你失忆了?”
“啊?对对对,我失忆了,好多事情都不清楚。”
谢清清看了看白栀的穿着,又道,“我知道了,你是我的贴身丫头,小,小红对吧,看我这个记性。”
“……”
回想起谢清清凶神恶煞打伤她的情景,白栀清了清嗓子,尽量神色凄楚地告知,“奴婢叫小白,姑娘怎么又忘了名字。”
“小白,对,你叫小白。”谢清清深信不疑。
果然是灌了太多湖水喝傻了。
算了,人没事就好。
给谢清清弄了点热水,白栀起身告辞。
“你要去哪?”
还没回答,门外醉客打翻药碗,大喊:“三姑娘醒了,三姑娘醒了。”
谢清清眼神疑惑满满:“你又是谁?刚才那个出去的不是我的丫鬟吗?”
醉客当场傻眼,三姑娘……
别是脑子出了问题吧?
第二天,永安侯府盛传一条消息,三姑娘她失忆了!
作为消息的见证人,白栀心理毫无波动,面上还要表现地听到消息特别讶异,暗自吐槽果然古代现代小道八卦经久不衰。
后面的事情峰回路转,谢清清再次获得二老爷宠爱,府里隐约有向豫漳王府提亲的意思。话题一出,直接炸开了锅,从来只有男方向女方说亲,甚少女子向男子求婚的先例,众人猜测芳姨娘又给二老爷灌了什么迷魂药。
“都没有正事干吗?竟然讨论起主子的私事来了,留神手板子。”
随着寒客一声令下,众人一呼而散。
绕是如此,关于谢清清的新闻依然满天飞。
听说她被下人克扣了汤药,才病到脑子不清醒,于是二老爷做主赶走恶奴;听说老太太寿宴上的事是件意外,谢清清只是看到有条鲤鱼跳到了桥上,善心大发想要放生,恰巧踩到水从桥上跌落;听说二老爷已向老太太求情,想让她帮忙上豫漳王府说和说和,豫漳王府拖沓了几天,对此的回复是:公子还年轻不宜早娶,可以考虑放个妾室在房中红袖添香。
能够和王府攀上亲,管它是妾室还是通房,二老爷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就被老侯爷教训一通,他怒斥:“只有小门小户贪图富贵之家才会让女儿当小妾,你敢让清清做妾室,使谢家蒙羞,明日我就收拾你的莺莺燕燕。”
豫漳王府的结亲彻底告吹,老侯爷意识到二房是从根里烂的,遂把二公子三姑娘四姑娘全部分了出去,加派人手教导核心价值观,其中以谢音仪收效成果最高,谢清清紧追急上,倒是令老侯爷刮目相看。
许是幡然醒悟,失去记忆的谢清清变化很大,待人接物有了嫡女风范,也懂得察言观色讨好二太太,试图缓和关系,地位慢慢水涨船高。
粉园奴仆多数回来,醉客这才有时间串门看望白栀,她紧张地问:“你醒来后没做什么坏事吧?”
“什么?”
“嘘,”悄声贴耳,醉客道:“那种药会让人暂时陷入昏迷,而且醒来后神志不清乱说胡话,我劝阻了三姑娘,她才没给你下太多。”
如此说来,她是被石头打伤才昏迷多日,药材只是辅助。
白栀大概猜到谢清清原先准备这瓶药要干什么了,艺高人胆大啊。
佩服佩服。
醉客小声提醒道:“那天的事我咬死了是意外,你只是恰巧路过,可二公子不信,他与生母二太太早就想借机整治芳姨娘,所以才想抓你吐出实情。”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三姑娘是真的不记得,还是装作不知道,可你还是离二房远一点好。”
“那你呢?”
“我无牵无挂,人牙子心善才荐了我入侯府,没有人会来赎我。如果三姑娘真的变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是生是死我愿意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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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暮子:我虽不在本章出场,但江湖仍有我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