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红墙绿瓦的宫中,太医正为贤妃请平安脉,皇帝在一旁静候结果,与贤妃闲话家常。
切脉过后,太医在宣纸写下药方,皇帝将方子看了看,把方子交给宫人,又问话太医:“贤妃如何?”
“回圣上,贤妃偶感风寒,需得好好将养。”
皇帝拧眉,问责起来,“底下的人都是怎么服侍的,贤妃本就身体弱,怎能让她吹风。”
榻上的贤妃从棉被里伸出手放在皇帝手中,双颊因笑容泛出不正常的嫣红,“圣上不要责怪她们,是妾身执意赏雨故而生病。”
“好好的出来看雨做什么?”皇帝把贤妃手塞进被窝,又将被子盖得严实些。
“这些日子雨意连绵,圣上定然担忧春雨潮湿陈年谷物,圣上无法安寝,妾身又怎能枕风卧雨而眠。”
贤妃笑意缱绻,皇帝想要摸她的额头对比体温,一只纤手勾下牵住帘帐的绳结,贤妃背过身咳嗽,断断续续的,让人一阵心纠。
贤妃道:“妾身身体不适,不能过了病气给您,圣上不若在殿中试试明昌从民间带来的小玩意,也当解解闷。”
“呵,”皇帝笑起来,觉得有趣道:“若是别的嫔妃,后面的两句接的肯定是不若去别的姐妹宫中。”
“妾身与您两厢隔离,皆因担忧圣上也生病,妾身请您留下,只因我想您留下。”贤妃躲在帐中,缓缓而答。
“那朕就来看看明昌又淘到了什么好东西。”
宫人奉上东西,左不过一些拨浪鼓、风车等,皇帝挑拣出一把九连环,放在手上把玩,太医站在一旁恭听圣言。
“俞大人的伤还有多久能痊愈?”
这位太医正好由圣上派过去负责俞大人的伤情,对于俞大人的伤势再清楚不过,现今俞大人已经能跑能跳,而一碰上宫里探望的内监,立即躺回床榻哎呦哎呦。
于是太医拱手:“自然是听圣上的意思。”
“看来他的气消得差不多了,去了俞家跟他说说,他的弟子可是在边城待了起码十天半个月了,他再不出面,可就要被人议论故意装病推弟子防灾喽。”
“微臣定会告知俞大人。”
皇帝摆手:“去吧。”
“微臣告退。”
太医缓步退出宫殿,寝殿内的贤妃这才出声,声含歉疚:“是妾身思行不当,害得俞大人至今不肯复出。”
皇帝聚精会神地划拉着九连环,随心一笑:“你本就是为了帮朕,就算你不动手,朕也要暗地里推一把,但若是朕推波助澜,原本要动作的人未必查不出是谁的人替他们做的手脚,反而心生疑虑按兵不动。”
今年两次出现的科考舞弊案断不可能是有人嫉妒暗中陷害这么简单,怎么可能这么凑巧每次中招的都是朝廷栋梁。局中有一个明昌作为引子,那么贤妃出手替女儿料理残局顺理成章,如此一来,无论知情还是不知情的人,都认为是齐榭做局设计谢郁离不成,反而被贤妃发现她利用公主之手谋私,贤妃索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齐榭在意的谢暮白给打发去了边塞。
贤妃勉力起身,担心自己躺着说话隔着帘帐皇帝听不见,所以打开帐子与他解释。
“明昌是妾身嘱咐的不要轻举妄动,且看齐家女有何打算,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按部就班做下那些事情。”
“朕知道,”皇帝温和的嗓音让贤妃暂时心安,随着最后一步动作,九连环被他解开,圆环脱离枢纽置于桌案,皇帝凝视桌上拆开来的九连环,勾指将圆环送回枢纽,他略带无奈道:“这九连环刁钻得很,不知道明昌从哪弄来的,朕竟难解开它。”
“明昌说是从东市上淘的,那些东西稀奇古怪的,妾身亦偶尔拿着解闷。
”
圆环全部落入枢纽,皇帝把顺序打乱,“你
先睡一觉养养神,等明昌这丫头舍得回宫了,咱们两个看看她怎么解开。”
“是。”悬挂的心放下,贤妃复又躺下,闭目安寝。
拨弄着九连环,皇帝陷入沉思。
当日,谢暮白立于殿中,说出自己的条件,“臣只求一样当年我父亲求过的东西。”
昔日,皇帝问谢沐战胜归来有何想要,谢沐单膝跪地抱拳,行的武将之礼,语句却如同文人温雅。
“臣请圣上恩准在下婚娶自由,不受何人何地何事何时约束。”
皇帝有些惊愕,而谢沐一字一句说得愈加清楚,“此为臣毕生心愿。”
——
真真实实的看到古诗描写的塞外风景,白栀按捺不住想要看遍边关的每一个角落,当然这只是梦话,边关多半是战场,且关外的那些部落是敌是友难分,边防严防死守严禁出入城门的人数。
纵使城外是边关防守的范围,还是少不了绿林匪盗,间或还有关外部落趁防守不备打劫,待官兵赶来之际早已逃之夭夭。
即使外面危险,关民为了生计还是不得不外出,这里的人常吃牛羊肉,牧民一年到头就指望养肥牲畜获得收益。
谢暮白一一把城中境况给白栀介绍,白栀仔细聆听,实而点头,开始思考下一个经商的方法。
过了几日,城门口浩浩荡荡地来了一列装满了鸡鸭鹅兔的笼子,白栀盘下了一座作坊,将它改造成为棚子,又请了人专门饲养。
谢暮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忙活,似是不敢相信,白栀一把将簸箕塞给谢暮白,龇牙威胁:“晚上想吃红烧兔头就帮忙干活。”
抓了一把簸箕里的叶子,没想到居然抓出一把白胖胖的虫子,谢暮白瞬间整个人停住,意识到那是蚕虫后恢复正常,白栀等的就是这一刻,道:“我们的谢录事刚刚是不是害怕了?”
任谁没有准备乍一眼见到白花花的虫子都会呆住,谢暮白反驳:“怎么可能。”
白栀又往簸箕里加了一把桑叶,蚕虫吃得越发欢快,谢暮白碰碰蚕虫浑圆的肚子,不解问:“养这些东西也就罢了,你养它们做什么?”
谢暮白指向另一边栏杆内,白栀直接反问:“看不出来么?养猪吃啊。”
点点数目,谢暮白道:“你和我,再加上几个伙计,恐怕能从今年吃到年尾。”
“谁说就我们吃,还可以卖给城中的人啊。”
说不定这次养猪就是一次机遇,财经节目也出过养猪致富的几档栏目,所以在考虑进一步扩大经营范围时白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养猪,顺带养着其他的活禽。
为了保守起见,白栀购买的数量不多,活禽赶路途中难免生病死去一些,饲养过程中又可能因为意外死去一些,成活的一部分用来吃,一部分出售,今年活禽的盈利应该比不上其他收益的一半,只能一年年循序渐进。
谢暮白听完她的商业计划,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高深莫测地说一句:“那今年你且看到底收益如何。”
饲养了几个月,等到活禽长了秋膘,拿到城中售卖,效果很是平常,而猪肉只卖出去一头,屠夫后来也没再购入。
郁闷了一刻钟,谢暮白给白栀分析原因,城中肉食习惯早已固定,一时半会难以改变,再说边民生活辛劳买肉也只是年中偶尔之事,就算是以平价对标,亦不见得收到欢迎。
而白栀则在心内补充了一条理由,现今流行的猪肉类种是本土的,瘦肉少肥肉多。
现代常看到的白猪多半是外种猪和杂交的品种,市场选择的结果致使土猪饲养越来越少。
但此时的古代又哪来的进口品种,本来就是一次尝试,白栀并不气馁,做生意本就有盈有亏,一帆风顺的才是异闻。
同时白栀在经商手札里写道:实践出真知。
看她如此勤奋,谢暮白提议:“吃了许久家养的活禽,不若换换口味,明日我要随知州外出办事,不妨带几只野兔回来打牙祭。”
白栀注意到了重点:“你要外出?是不是要很久才能回来。”
谢暮白沉吟,他嗯了下,“时间说不上长不长,可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
“多久?”白栀问。
“最快十五天。”谢暮白计算时间,给出一个答案。
白栀同样计算着每日用量,把准备好的食物送给谢暮白,郑重嘱咐:“在外别乱吃活物,家养的禽类吃腻了就吃果蔬,尽量别碰野外的。”
谢暮白看着身后大大小小的东西,半是好笑,白栀却神色认真,“记住了没。”
谢暮白提起一对鸭子,笑道:“你知道送一双羽鸟是什么意思么?”尤其是女孩子送给男子。
白栀被问住了,开始思考答案,谢暮白被她逗笑,提早把她给的酸枣糕开封,“想不到就等我回来再想。”
暮色初晓,一行人骑马自城门口出发,消失于大亮天光。
白栀照常地起床梳妆,打算出门查看今日商铺经营状况。
城外顿时响起一阵马蹄声,继而是刀剑的击鸣,从城门口折返的边民大喊大叫提醒城中:“关外的人杀过来了,快点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