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
我躺在落地窗旁的太妃椅上欣赏着银杏叶的最后一场舞蹈,看了看已经贴上创可贴的伤口,不禁想起那缕被我硬生生从薛仁浩头上扯下的头发,冷不防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这场关于画的“争斗”最终以两败俱伤落下帷幕。
深秋的阳光没有多少温度,却也刺眼得紧,为了能好好的看会儿书,我拖着椅子到了阳光照不了的墙边。
“多晒晒太阳,对你总归是好的。”
清润如水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抬头望去,那本该认真处理公事的人正衣杉半解、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我老脸一红,急忙转身捂住鼻子,避免因看到某些而导致上火,进而表现出来。
这妖孽,越来越会勾人了!
控制住奔流后,我转过身,正打算向他解释一下我刚才怪异的行为时,他已经从座椅上站起,朝我缓缓走来……
祸国殃民的面容上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下面是比女子还要细腻白晳的脖颈和微微露出的一点儿胸膛,匀称高挑的骨架,搭配着简单大气的家居服,更显得他玉树临风。
只是,为什么我感觉他有点来者不善呢?并且离我越近,我心下的不安就越强烈,现在只求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不然,我真得哭瞎了……
他渐渐走近,天生的上位者气息朝我压来,我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上了墙。
“呵呵!你怎么了!”我干笑着,这种处于墙角被动地位的滋味真不好受,尤其,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和溢满我整个鼻腔的迷迭香使得我心里更加不好受。
这种绝对压制的行为不时的提醒着我和他之间的差距,让我很是自卑。
虽然他很体贴,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也劝慰过我,让我不要把这些表面的东西放进心里,携手一生的人最重要的是彼此相依。
但是,我还是抑制不住的多想,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只宠物,主人要我生,则生;要我死,则死。
薛仁浩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眼里带着疼惜:“你怎么那么傻,让我都舍不得欺负你了。”
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心疼,我心口一窒,“不会了。”
“嗯!这才乖。”他伸手在我头上揉了揉,之后拉着我往书房外走去:“该吃下午饭了。”
我一直都遵循着中国传下来的三餐时间,所以,为了迎合我的习惯,薛仁浩也改变了不少。
不仅和我吃饭同步,就连他最爱的西餐也基本不在餐桌上出现了。
我理了理头发,“别把我当小狗哄,再敢摸我头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的,每次都这样,动不动就揉人家的头发,搞得我跟个宠物似的。
……
我和薛仁浩相对而坐,餐桌上放着的,皆是那日我做的菜式,不过,这次的味道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我一连吃了好几碗,直到肚子被撑得圆鼓鼓时才放下了筷子。
薛仁浩一直看着我吃,自己也在吃,我放下碗筷后他也跟着放下碗筷,笑看着我,看得我马上就要打出的嗝也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为了化解尴尬,我的眼睛飘到其他地方,寻找着话题,忽然,瞄到了看着餐桌上的狼籍。
貌似……大部分的食物都是被我吃的,于是,我不好意思的开口:“你怎么吃这么少?”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从我认识他以来,无论吃什么,哪怕是他的最爱,他也只吃几口。
好像,他很喜欢喝红酒,以前看见他时,他基本上都会端着一杯红酒,不时的喝一口。
但是,最近都没看到他喝了,倒是很喜欢逗我,经常动不动的就欺身上前,惹得我恨不得找把刀宰了他。
“现下才刚吃完饭,趁着天还没黑,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消消食。”薛仁浩避过了我的问题,提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建议。
我摸了摸因吃得太多而变得鼓鼓的肚子,这会儿出去散步倒是可以促进肠道蠕动,使食物尽快被消化,回来后就可以毫无顾及的爬床而不用担心因吃撑而带来后遗症了。
最重要的是,别墅附近有一个森林公园,太阳也快下山了,现在去不仅可以看到夕阳,还能感受一番秋日黄昏,树叶飞洒的意境。
想罢,拉着薛仁浩就往外奔去,再迟会儿夕阳可没得看了。
林间的小路上,落日的余晖透过枯黄的树叶和光秃秃的树枝洒落在地,为大地带来最后一丝光明。
之后,便是无尽黑暗笼罩下邪物的天堂……当时间轮回,太阳再次驱走黑暗,为大地带来生的希望,如此周而复始,让生物在狩猎和被狩猎的边缘徘徊。
伸手接下一片随风飘落的枯叶,放于鼻翼下,轻嗅着它独属的芬芳,还有,轻微的死亡。
三秋之中以深秋最为荒凉孤寂,它的叶会离开哺育了自己的大树;它的花会歌唱摧残了自己的北风;而它的月,清冷孤傲,仿若九泉冰渊。
这么一个季节,是多情的,哀愁的,思念的……或许是接受了太多不满于现实的愁绪,这个秋季,也太漫长了些。
松开薛仁浩的手,我捧起一小堆落在小路上的落叶,走到树下,将它郑重的放在那儿。
其实,人的一生也是如此,大部分人随波逐流,最终成为冬天的祭品,化作土壤,养育下一代;余下的小部分人逆流而上,追逐心中所想,化作大树,为后人指引方向。
秋天,我也学会了感伤……
回到小路上重新拉住薛仁浩的手,有他在,秋天很快就过去了,冬天也没那么可怕。
在我喜忧参半中,两人登上了山顶,落日的余晖映照着彼此的脸颊,仿若镀上了一层金子,他的脸慢慢靠近,在我眼前放大,放大……
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在这静谧朦胧中我也静下了心享受着无关乎情欲的吻,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我才狠狠的用力推开了他。
彼时,太阳已经落山。
看到了夕阳,又做了如此增进感情的事,难得的,我也没拒绝他,于是,在这好心情的影响之下,我是被他背着下山的。
一路上,我时而攀折树枝,时而扭来扭去,总之,竭尽所能的作,反正他也不会拿我怎样。
只是,在山下遇到了点小事。
一位老人跌倒在地,四周都没有人,看到从山上下来的我和薛仁浩时,向我们求救,让我们把他送回家。
看到他,我就想起了爷爷,一个老人家孤身在外,过着漂泊无依的生活,即使现在有舒雷陪着他,我也放不下心。
将心比心,若是爷爷在外出事,我也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虽然发生这种事的概率小到几乎没有。
念及此,我俯身在薛仁浩耳边:“我们帮一下忙吧!”
一个老人家,还是在如此荒凉凄冷的黄昏之中,是个人,都会动容的。但是我忘记了,薛仁浩只是一只兽,还是一只死了几百年的兽,他的身上虽有人性,但是兽性也不少。
而且,兽感知危险的能力远远超过了人,所以,他背着我跨过了老人,径直向前走去……
“薛仁浩!”我很生气,他怎么可以见死不救,于是,双手使劲儿的在他的背上拍打,“他一个老人家,帮个忙怎么了?你还有没有人性!”
这句话,便是重了,也成功的惹怒了他。
“我本来就不是人,哪来的人性。”尽管怒气冲冲,还是没舍得怒吼,说的话也是顺着我的话走的,与先前唯一的不同便是他的脚步更加快了,没几步就到了家。
把我放在床上后,无奈的说:“你在这儿看着,不要出门,我把他送回去。”
说完,在我额头映上浅浅的一吻,转身离去……
我愣了愣,好半晌才回过神,从床上坐起来,看向窗外。
不留一片叶子的树枝在冷风中摇摆,虽多,但不影响视线,看着别墅外扶着老人匆匆走过的身影,我紧紧握住了胸前的护身符。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一刻钟,薛仁浩就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满了宠溺,却也让我愧疚的低下了头。
他对我的爱、我的关心,已经超出了我对他的爱和关心。
这段日子以来,他越发好起来的脾气使得我也越发的张狂,甚至于屡次惹怒他,但他除了没事儿就欺压会儿我外,从来没做过其他的事。
似是知道我心中所想,他搂住我,轻轻地说:“为你,甘之如饴。”
短短的六个字,令我眼眶一红,需要多深的爱才能做到如斯境地。
曾经的我以为,世间如爷爷对奶奶的容忍已是极限,今生恐难遇到像爷爷那般爱妻如命之人;不曾想,缘分这东西的奇妙将我带到了这个比爷爷过之而无不及的男子身边。
反抱住他,“今后,我不会再让你为难。”
不再忤逆他的决定,不再做事不考虑后果,不再……惹他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