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不怎么联系,说起话来就有些干巴,气氛透着股莫名的古怪,挺不自在的,好在有刘一朵在中间缓冲,才稍稍的好点,连午饭都没有吃,因为还要进镇置办年货,这回是带着孩子出来的,怕晚了时辰返回时山路不好走。刘大郎这么解释着,季母也就没有多挽留,有点意外的是,走时季母回了小半袋的糙米和十个鸡蛋,拉着季歌的手还说道。好好过日子,有空多回来看看。
刚出院子碰见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灰扑扑的衣服,打了很多补丁,过户的头发就胡乱的札着,一看就知道没有梳理,肤色有些黑,那姑娘看着季歌,看了会,喊道。“姐。”
“刚回来啊。”季歌呆了会,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心里有些泛酸,她穿到原主身上时,原主情况还好,衣服虽旧还能过的去,身板瘦瘦小小还算能入眼,没想到小妹却是这模样,来过季家几回,还是头一回见到小妹。现在想想,依着季母的性情,不难猜出,应该是她到了年纪,待遇就好点了,毕竟模样差了别人看不上怎么办?季母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大儿能成亲生子。
刘一朵看着小姑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妹妹,心里有些慌张,对着季歌说。“阿杏,我,我往后会顾着点阿桃的。”
“麻烦一朵姐了。”季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揉了揉季桃的枯黄头发。
季桃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离开柳儿屯往景河镇赶时,季歌想着季桃的模样,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般,有些喘不过气。情绪来的有些猛,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原主和季桃的感情应是很好吧,都一年多了,没有任何异样,偏偏这会冒了出来。
从景河镇置办了年货回清岩洞,当天晚上,季歌做了一个梦,也不能说是梦,那是原主的一些记忆。
原主和季桃的感情确实好,因为季桃是原主一手带大的,季桃是老五,和季家的三儿子只差了两岁,她出生的时候,正是季三最好动的年纪,季母整颗心都放到了三儿身上,季桃是原主用米汤一点点喂养大的。今年季桃该有七岁了,看着却只有五岁的模样,季二满了十七,季母打的主意是,用季桃给二儿子换亲,可年纪相差有些大,童养媳什么的不好找,季母很愁这事,二闺女留着给三儿换亲挺好,可二儿子怎么办?
这是笔很烂的帐。想着季桃,季歌后半宿都没有睡觉。
刚入冬就飘起了小雪,山里的冬季总是格外的要寒冷些,今年刘家,每个都有一套厚厚的暖暖的新衣服,在孩子们的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冬天,一家人能整天整天的凑一块,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今年比去年要更热闹,大抵是听说来年开春就要搬离清岩洞,都趁着机会过来说说话,这一走啊,说不定就见不着了,想想也怪惆怅的。
过了个热闹红火年,几个孩子就眼巴巴的盼着大阳快出来,山里的积雪融化了,就可以搬离清岩洞,他们对松柏县充满了各种向往。盼星星盼月亮,天放晴的那天,孩子们在屋里欢喜蹦跳着,第三日积雪融化,刘大郎和季歌夫妻俩揣着笔钱进了松柏县,这回呆的久一些,足足五天才回来。
房屋租好了,趁着天气好,刘大郎特意上门去请了福伯和顺伯以及杨大伯他们三家帮着搬家,只要搬出山就行,山脚下刘大郎雇了五辆牛车,把东西运进松柏县,反正就是能带的都带过去,尽量别花钱买,松柏县的物价比镇里要高出一倍,还不如多出点搬运费要划算些。
第032章
租的是个小院落,房主以前都是租给两户人家,恰巧这两户人家今年一前一后退租了,季歌和刘大郎商量了下,决定租下这个院落,三百文钱一个月,须一口气交半年租。
大抵格局,堂屋左边是厨房,右边是杂物间,分东西厢房,各两间屋子。后面有个约两丈宽的院子,设了澡堂和茅房。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因前面是两户人家供租一个院子,东厢房的住户,应是不愿意厨房供用,在后院杂物间的后面堆了个小厨房,杂物间改成了堂屋。
刘家住进这院落后,把小厨房拆了,后院瞬间敞亮了不少,从城外运了些土回来,依着东墙开了四畦小小的菜地,右墙的角落里,正好用拆了小厨房的泥砖,建了个宽半丈长约一丈有余的鸡圈,十只鸡卖掉了五只,养五只鸡刚好合适,不太拥挤,余下的空间用来晾晒衣物等等。
院落里没有井,猫儿胡同的后面,临着一条河,附近的居民都在河边洗衣裳鞋袜等,至于饮用水就得卖,每天会有挑夫或驱着驴车的人,走街窜巷的幺喝卖水卖柴木,一担水是两文钱,一担细柴两文钱,一担耐烧的树干部分是四文钱,都是县城周边的住户,挣个辛苦钱。
在松柏县住了几天,没急着做小卖买,把新家里外拾掇妥当,夜里躺在床上,季歌和刘大郎扒拉着日常花销,虽说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
每日租金是十文,基本饮用水是两担共四文钱,现在天冷可以洗脚,隔三天洗回澡,家里人多,估计得用三担水,那天光卖水就是十文钱。一天一担细柴,耐烧的柴木是三天两担,三天的柴木钱就是十四文。四畦小小的菜地,精心伺弄着蔬菜勉强够用,每日菜钱可以控制在十文以内,从家里带了不少干货,粮食也够半年嚼用,过了这半年花销还得增加,再把日常用品的花销算进去……
搬县城了,做小卖买的成本就高了,粗粗一算要保证温饱一天得挣两百文,想要存点余钱,供着三郎上学堂,笔墨纸砚衣裳鞋袜等琐碎花销,这么一叠加每天得挣五百文,还不能生病,有个小毛小病风寒咳嗽等,就算有五百文进帐也甭想存一个铜板了。读书太烧钱了,可又不得不读书,这里不是偏远的深山沟,这是个大县城,不识字会吃大亏。
五百文像个天文数字似的,在深山沟里一家人忙的跟个陀螺似的,一个月也就挣了这么点,现在得一天内挣这么多,压力可想而知,难怪柳嫂说,决定做小卖买时,她整日整日的心慌不安,夜里也睡不踏实,没点承受能力,确实难挨啊。幸好手里还有三十七两存款,却也只能稍稍松口气,绝对不能放松,一旦放松不久后一家子就喝西北风。
“家里的粮食吃完了,我进清岩洞买粮,到底要划算些。”刘大郎说着,心里则在想,要赶紧找些活计来做,松柏县的短工价钱要高一点,他和二郎累些苦些能扛的住,一个月好歹也能挣一两银左右。
季歌点点头。“这是肯定的。”说完,她往大郎怀里靠了靠,伸手抱住他的腰。“刚开始是要难些,慢慢的就会好了。我跟你说,我想的可远了,三年内得买个小宅子,有了自己的房屋,才算是真正在松柏县札根了,最好是前面带个铺面的,地段也得选好,总是摆个小摊子也不妥当,咱们家有了点模样,到时候给二郎说亲也容易点。”
“三年内……”刘大郎惊呆了,媳妇可真敢想啊。“这种带铺面的小宅子,少说也得近百两银子,一年存十两,三年存三十两,咱们攒的三十七两,勉强也就凑个七十两。”他都有些傻眼了。“咱们一年能存十两钱吗?有个六七两就够不错了。”
季歌拧了把刘大郎的胳膊,直接被他的语气气乐了。“你得相信咱们一年能攒十五两银子,你相信了,咱们就一定可以攒。乍听着有点多,一年有十二个月,每月存一两多银子,这么一看就不多了。最重要的是,往后我怀了孩子,总不能挺个大肚子摆摊吧,孩子生下来了,总不能带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的摆摊吧,必须在三年内存钱买小宅子。”
“买!攒钱买!”刘大郎瞬间充满了动力,搂紧了怀里的媳妇。“会努力挣钱,让咱们的孩子过安稳的生活。”
这话题算是搁下来了,季歌说起另一个事。“家里都拾掇妥当了,后天就把小摊子推出去吧,明天咱们去置办各种需要的物件,估摸着得花一两银左右。”
“嗯。我陪你去。”顿了顿,刘大郎又说。“出摊后,我陪你摆个六七天,倘若没什么事,我就和二郎寻些短工活计。”
季歌应道。“好。”又认真叮嘱着。“得爱惜好身子骨,这两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别为了挣钱就拼着命的折腾自个,回头我看着不对劲,可就要生气了。”
“知道了。”刘大郎笑着应,心里甜滋滋的跟喝了蜜蜂似的。
夫妻俩又轻声细语的说了些亲呢话,这才打着哈欠缓缓睡去。
等媳妇睡着后,刘大郎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脑袋,低头亲了亲媳妇的额头,美滋滋的想,媳妇上半年就要满十六岁了,明天该有孩子了吧?想想又发愁了,不对,明年还攒不够买宅子的钱,哪能让媳妇怀着娃还出门摆摊,后年也不行……唉!得努力挣钱,早点买个小宅子。
怀着激动的心情,刘大郎一夜美梦,一早醒来时,坐在床上砸了砸嘴,心情很是汹涌澎湃,胸膛里燃烧着雄雄斗志!
“大清早的笑的可真乐呵。”季歌瞅着他的笑脸,心情顿时就明媚了,环抱住大郎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问。“昨晚做好梦了?”
经过半年的努力,刘大郎已经不复从前的青涩模样了,镇定的答。“对。梦见咱们挣了大钱,你给我生了一屋子的娃,白白胖胖的好看极了。”
“你当我猪啊,还一屋子娃。”季歌哭笑不得的推了他一把,低头捡着身上的落发,往屋外走。“别傻乐了,赶紧来给烧火,吃了早饭,还有正要事忙呢。”
刘大郎乐呵呵的起了身追上了媳妇。
“大嫂。”二朵和三朵自东厢房走了过来,笑的跟朵花似的,特别的灿烂。松柏县的生活,她们适应的很好。
季歌和大郎住东厢上屋,二朵和三朵住东厢下屋,西厢的上屋是三郎住,上屋要稍大些,大郎和二郎在靠墙方向,给他隔了间小书房出来,西厢下屋是二郎住。
“嗳。早上好。”季歌眉开眼笑的招呼着。
二朵和三朵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笑嘻嘻的跟着说。“早上好。”
接着季歌和大郎做饭,二朵清理着鸡圈,鸡屎扫一旁,晒干后捣碎捣碎洒菜地里当肥料,聊胜于无。三朵给菜地清草浇水等,旁边有个小坑坑,是特意养的蚯蚓,前几天在城外运土回来,好不容易找着的十几条蚯蚓,买菜的时候,扔地上不要的烂菜叶子,就捡些回来,喂鸡也行喂蚯蚓也好,离开清岩洞时杨大娘告诉她们的,夏天的时候得盖些稻草或秸杆,有事没事浇浇水。
二朵听后欢喜极了,她正愁着怎么继续用蚯蚓喂鸡呢,抱着杨大腿笑的可大声了,跟个小疯子似的,三朵也在一旁软糯糯的说着话,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光芒,让杨大娘心坎都软了,又捡了些平日里自己注意到的小常识告诉两个孩子。拉着季歌的手直夸她,把刘家的几个孩子照顾的很好。
早饭已经摆上桌,可二郎和三郎还没见人影,季歌就讷闷了,走到后院里问着两孩子。“知道二郎和三郎去哪了吗?”
“不知道。”二朵正在拌鸡食,头也没抬的说了声。
三朵站起小身板,肉嘟嘟的小胖手沾满了泥巴,她回头看着大嫂。“天微微亮的时候,我起来尿尿,看见二哥和三哥了,说是去城外看看。”
“大概是捡柴木寻野菜去了。”刘大郎挺了解自家弟弟的。“咱们先吃着,留些温在锅里。”
灶里还有点余火,锅内添了一瓢水,准备一会用来洗碗筷,季歌叩了个大碗在锅里,端了份早饭搁锅里温着,把锅盖盖上。“二朵三朵来洗手吃饭了。”
“来了。”二朵大声应着,把鸡笼打开,快走出了鸡圈,细心的关紧了木门。
刚吃完早饭,二郎和三郎回来了,二郎手里拎着一捆柴木,粗细都有,挺结实的一捆,三郎的小竹蒌里有些野菜。两人发上衣服上都沾了露水,以及草木屑还有些泥泞。
“正好,洗洗手过来吃饭。”季歌把三郎拉在身边,轻拍着他的衣服。“我俩要出门买些出摊的物件,你们在家警惕些。”
刘二郎打开锅盖,热气迎面扑来夹着饭香。“准备明天出摊吗?”
“嗯。我陪着你大嫂出几天摊,没什么事,咱们就去寻短工活计。”刘大郎看着二弟说着。
“行。”刘二郎点头应。
季歌和刘大郎拿了钱,夫妻俩匆匆忙忙的出了门。
第033章
松柏县分东西两市,东市聚集着各种小摊小贩,以物易物,二手旧货等等,十分的热闹很是杂乱。西市要正规一点,以经营商品为名的行会,如娟行,布行,米行,生铁行,肉行,果子行,油行等等,通俗点说就是进货的地方,须购买量大。
季歌夫妻俩去的就是东市,人山人海特别拥挤,四面八方的说话声汇入耳中,震的脑袋生生发疼。刘大郎牢牢的护着媳妇,往二手旧货的区域走。费劲巴拉的耗时一个上午,总算淘着了几样实惠又便宜的物件,用了近一两银子,比预计花费要少点。
俩人心情很不错的离开了二手旧货,拐了个弯去了菜市,猪骨五文钱一根,却只有景河镇的一半大,上等肥肉十五文,下等肥肉十文,五花肉十五文,瘦肉十三文。县里的肉包子都是三文一个,素馅的二文。
明天就要出摊做小卖买,家里拾掇妥当了,季歌和刘大郎商量着,把柳哥一家请过来吃顿晚饭,略尽点心意,幸好有他们详细的提点,少走了不少弯路,正好趁机加深一下两家的情谊。今晚这顿饭,得张罗的丰盛点,八个菜整不出来,六个菜却是要有的,荤素各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