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假条出校门很容易,公交车站在马路的另一端,江臣抬眸看着斜上方的红灯,思索着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刚刚那通电话的真实度。
可不论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去一趟,明天就是手术,江卓术前出现任何问题都会产生影响,而且杨思之前从来没有过不接电话的情况,这一次电话无人接听,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沈旭说孙志昨天上课频繁发短信,江臣眼眸微暗,今天的这通电话极有可能与贺千建逃不了干系,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必须去一趟医院确定父母的安全。以贺千建的为人,哪怕江卓和杨思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也可能为了达到目的而伤害他们。
所以,哪怕知道刚刚那通电话百分之九十九有诈,他也不能用父母的安全去赌那百分之一。
他低下眼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的键盘,有一瞬间晃神,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天,贺千建和他恢复各自的身份,爸妈会怎样面对他们?贺家人又会如何?
趁他晃神时,江臣手肘被人向后一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捂着他的嘴将他拉入了三米外的巷子里。
江臣瞬间回神,在三人走进巷子的那一刻松懈时,手臂蓄力,一把挣脱了左边的人,抬腿屈膝使了十成力顶向那人腹部,他的动作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其他人都没有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左侧的男人就已经往后一跌,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惨白着脸连痛叫声都发不出来。
这样狠准且快速的攻击让抓着他的另外两人都愣了一瞬,江臣则趁这个时候向后肘击同时右踹,动作行如流水,瞬间挣开了两人的钳制。
向后发力能使出的力道不如侧面,江臣躲过后面的人伸来的手,抓住他的手指往上一折,在男人惨叫的同时,卸了他的胳膊,并且毫不留情地横踢向他腰侧,让他彻底没了行动能力。
局势在瞬息之内变化,被挟持的江臣低眸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三人,一向清朗的声音冷下来,带着风雨欲来的沉:“谁派你们来的?”
地上的人痛哼着,却没有一人说话。
江臣抬腿上前,就在快要走到最外侧的男人身前时,一道声音响起:“没想到江神打架这么厉害,不知道学校里的老师知不知道。”
江臣回头,并不意外:“孙志。”
“是我。”
孙志站在巷子入口,与他身后乌拉拉的人一起,几乎堵住了整个巷子。
他抱胸笑道:“学长,你说我把你手给废了,让你再也考不了试做不了卷子,那些老师还会不会护着你?”
江臣注视着孙志,心下一片阴霾。
勾子是他当初放下去的,孙志是他扔出鱼饵后意料之中的第一条上钩的鱼,可他的出现,也意味着他不得不开始直面他最不愿意思考的问题。
——那本书是真的,贺千建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
即使贺千建躯体里装着的灵魂可能并非真正的那个,可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真相,如果真的到了各归其位的那一天,贺千建会做出什么?父母又能否接受这个结果……
见江臣一直不说话,孙志笑了,他上前两步,挑衅道:“学长,怎么不说话了?之前不是很嚣张吗?要不要吼一嗓子,把老师叫来告状啊?”
江臣勾唇,疏朗的眉眼清冽,却让孙志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下一秒,江臣伸手扣住他的喉咙,将他往地上一拉,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反剪着手,摁着跪在了地上。
这些动作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孙志几乎就是眼前一花,就听到了自己膝盖骨磕地的重响。
“孙志。”江臣膝盖顶在孙志的背脊上,腿用力将他压得往前一顷,同时抓住孙志的手用力向后一扯,听到他的痛叫声后,倾身压低嗓音问:“你这一嗓子能不能叫来老师?”
孙志疼得额头上爬满了冷汗,脸上满是屈辱,他将近一米八五,身材壮硕,却被矮他大半个头的人轻松摁在地上难以动弹。
“你……”孙志不敢置信:“你身手怎么可能这么好?”
之前他一直等在后面,想等前面的人将江臣制服了再出来,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不用露面,毕竟江臣身份特殊,他以后还要在燕一中待下去。
可没想到江臣前脚被拉进巷子,后脚他就听到了自己人的惨叫,他带的人多,当然不惧怕什么,唯一的犹豫就是今天之后可能会有的麻烦,但是刚刚的一通电话解决了他的顾虑,所以他立刻就带了人堵在巷口。
当他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人时,意识到江臣可能身手不错,可在刚刚那一瞬间就被他擒拿逼跪在地上时,才深切体会到他身手有多好。
江臣手下用力,淡淡道:“怎么不可能?”
孙志羞愤地想要挣扎,可手臂处骨头的关节卡响却提醒他最好不要乱动,“你们都傻了!上啊!”
孙志大叫一声,堵在巷口的人如梦初醒,一窝蜂涌了上来,大概是刚刚江臣动作太快也太利落,没有人敢掉以轻心,一个个握紧手里的武器试探着。
江臣的身手是前世还在帝国军事第九研究所工作时锻炼出来的,在帝国军事第九研究所,每个获得少校及以上军衔且年龄低于四十五岁的研究人员都必须学习近身搏击以及擒拿课程,研究员们大多身体素质较差学得也比较敷衍,江臣算是其中另类,身手虽然比不上特殊部队,但与一般军人比划也能过上几招。
只是两拳难敌四手,江臣一对三能够压倒性胜利除了前世所学外更多的也是因为出其不意,现在面对一群夹棍带棒蜂拥而来的人,渐渐还是落了下风,没多久身上就挨了一拳。
孙志站在人群外,见状终于松了口气,想到上面的交代,他眼底划过一丝恶意,叫道:“兄弟们,谁打断江臣的手,我给两万块奖励呃咳咳咳——”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道极大的力量掐着脖子抵在了墙上,脑袋与墙撞击的眩晕感刚刚褪去,就看到了眼前的人。
孙志脸色一变,被掐着的脖子呼吸艰难,他一边咳嗽着一遍抖着嘶哑的嗓子:“霍咳咳、霍……博!你你不、是咳咳咳咳消失了呃吗……”
寸头的少年力道加重,神色冷戾:“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
他刚张开嘴,霍博掐着他的左手骤然收紧,同时右手抓住他悬在身侧的左手,只听到“咔嚓”一声,一阵前所未有的尖锐痛意传来,孙志翻着白眼被扔到了墙角。
江臣没有时间分心注意另一边发生了什么,他身上已经挨了几棍子,围殴他的人似乎找到了默契,总能够趁他出手时从另一个角度攻击他。
此时,他刚侧身躲开斜后方伸来的一脚,余光就看到右边已经有人举起了棍子,他侧着的身子生生换了个角度,然而才避开棍子,就见有人等在他躲避的方向准备迎面一拳。
江臣自知躲不过这一拳头,正准备硬抗下并且反击的时候,挥拳的那人却被侧飞一脚踹开,直直撞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上。
江臣一愣,转头看清来人,眼底浮起惊喜:“霍博!”
霍博神色阴霾:“后面。”
江臣敏捷避开,对他一笑:“你小子总算是回来了。”
“不回来就要去医院见你了。”
有了霍博加入战局,局势再次改变,二对八,江臣和霍博竟然占了上风。
孙志眼看着江臣和霍博配合默契,看到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想到之前被掐着脖子的窒息和恐惧感,颤抖着手捏紧了拳头,他万万没想到,消失了半年的霍博,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了。
如果只是江臣,他还有胜算,可加上霍博……
孙志缩在墙角,深吸一口气之后,摸出了口袋里的美工刀。
他确实打不过霍博和江臣,也知道今天过后他可能会在燕一中过得很惨甚至被退学,可是比起做不到答应那人的事,这些反而都不恐怖了……
孙志静待的时机很快来了,江臣体力已经不支,闪躲的动作有了凝滞,都是靠霍博配合掩护才能堪堪躲开,此时有五个人缠着霍博,江臣面前也有三个人,最关键的是,霍博和江臣都背对着他,这是最好的机会。
孙志抓紧手里的美工刀,一步步小心又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在江臣后仰的同时,抬手举起刀子刺了下去。
“江臣!往左!”
江臣下意识向左后侧躲,还没直起身子,就感觉一道风划过脸颊,有血洒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霍博算不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接上昨天身高:
霍博:182cm(沈旭不希望他还能长,但他确实还能长)
第31章 穿回来第三十一天
“霍博!”
江臣左手撑地翻滚, 躲开旁边劈下来的木棍,迅速跑到霍博身边, 两人背对着背, 他侧头道:“你没事吧?”
霍博甩了甩被还在流血的手臂,冷静地看着包围过来的人,嗓音极冷:“小伤, 打完了再说。”
话落,不等人反应就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人,江臣几乎同一时间出手,两人配合默契又互相背对,几乎没有死角, 很快就解决了这些人。
地上歪七竖八躺了一片,江臣走到两只手都被霍博折了的孙志身前, 蹲下道:“不管你背后那人是谁, 都替我提醒他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有,这句话也送给你。”
霍博站在江臣身旁, 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志,冷声道:“我记得我提醒过你, 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孙志一颤, 挪着屁股往后退了退,抖着声音道:“不是我要找江臣麻烦,是、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
“谁?”霍博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眉眼戾气不散。
“我不能说……”
霍博脚下力道加重,孙志一张脸疼得涨红,却紧咬着牙不肯松口。
“算了。”江臣抓住霍博受伤的胳膊,仔细看了看,道:“你的伤口要处理一下。”
霍博不言,脚下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孙志咳嗽着挣扎着,却因为双手折断而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摩擦。
“霍哐哐。”江臣抱胸,挑眉笑着叫他:“走了。”
霍博脸色一变:“说了别叫我这名字!”
“走不走?”
霍博腮帮子紧了紧,收回腿,冷冷睨了眼地上的孙志,压低声音警告:“最后说一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阳光照不到的巷子里躺了一片,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阳光下,一个面色冷峻,一个神色温煦。
江臣停在药店门口,转身道:“等我会,先处理你的伤口。”
霍博抱胸站在一边,冷着脸不发一言。
他和江臣从小一起长大,不需要问就知道哪些事情他想说,哪些事情他不愿意说,只是他刚回来就见到这样一幕,其中似乎还有不能让人知道的内情,让他难以不担心,而且这次回来他明显感觉到了江臣与他离开前的变化,这让他更想知道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臣又怎么会不知道霍博在担心些什么又在别扭些什么,他没有多说,只是浅笑着张开双臂道:“霍博,欢迎回来。”
霍博绷着脸看他,与他含着笑意的双眸对视几秒,才啧了声勾住他的脖子往怀里一揽,抱了下就松开道:“肉麻死了。”
江臣耸肩,抬腿进了药店。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医用碘酒和绷带棉签。两人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下,江臣熟练地帮他处理伤口,包上绷带时,低眸笑道:“总觉得上一次帮你包扎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夸张。”霍博也抿起一点笑:“半年而已。”
江臣将用剩下的碘酒绷带放在一边,手臂后撑着地面,神色闲散地望着前面的马路:“刚刚谢了。”
霍博淡淡道:“明天就是江叔叔手术,如果看到你受伤,肯定不能安心手术。”
“我知道。”江臣早习惯他嘴硬,笑道:“我是替我爸谢你。”
霍博轻轻嗯了一声,沉默许久,才低声道:“对不起。”
江臣转头问他:“对不起什么?”
“没什么。”
“我猜猜。”江臣收回视线,看着车水马龙,淡笑道:“你是想说,这半年我家里出了很多事情,你却没能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一起陪我扛着,对不对。”
“没你说的那么肉麻。”霍博瞥他一眼道。
“你呢?这半年过得怎么样?”
江臣的余光里,霍博拿起手边的药店塑料袋拨弄着,垂眸不言。
半晌后,他才淡淡道:“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