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陈鹤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打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陈鹤到底是在哪里挨打?
在原来的剧情中,对于陈鹤挨打的地点只简单地描述了一句“安耳雅回家路上无意扭头看到的一条狭窄巷子”——但安耳雅家在哪,回去看到的那条巷子又究竟是哪一条,无意扭头是侧头还是一百八十度地螺旋扭却是没有也不可能详细提及的。
而且因为叶夜慢了好几拍才想到这事,就算是想和上次那样跟着安耳雅找巷子装路过也已经找不到陈鹤人了。
叶夜站在教学楼底下,抬头看了看天,低头看看地,最后决定和系统讨价还价:“你就不能告诉我嘛,主角死了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系统回得冷酷:[也没什么影响。]
叶夜挑眉:“小世界崩塌一个没关系吗?你们不用冲业绩吗?”
系统:[不用的,我只是数据而已。]
叶夜:“......你怎么和我看的小说不一样。”
系统说出警世名言:[纸上得来终觉浅。]
叶夜:“...你还挺有文化。”
此路不通,另寻他法。
叶夜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安耳雅的教室门口,心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负责高二的老师说来说去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安耳雅班的班主任正好就是叶夜班的地理老师,而这节课——
叶夜拿出手机翻了翻课表,嘴角一弯就笑了起来。
——是地理课。
叶夜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这具体可以表现为以前为了追书法社社长而埋头苦学书法近一年,也可以表现为叶夜现在一本正经地打了报告进办公室,问了坐在门边的老师教地理的林老师坐哪后,大大方方地去她的桌上翻学生登记表。
谢天谢地,叶晨阳这皮相一看就像个好学生,又乖又甜,所以即便偶尔有老师瞥过来,也没升起任何的怀疑。
叶夜就这么摆着副帮老师跑腿的乖巧脸蛋,手脚利索地从层层叠叠的卷子底下翻出了登记册,总算是大浪淘沙地摸到了安耳雅家的住址。
系统不帮忙,叶夜只能来纯靠运气,比如说给安耳雅家导个航,开始随机抽取幸运小巷进行调查。
叶夜从学校边的矮墙翻了出去,顶着下午大太阳叹气,小世界会不会毁灭他其实不是很关心,但是小顾同学的手都还没摸清楚,就绝对不能灭。
而叶夜向来是一个欧洲人,ssr都会比别人多抽两张。
但这一切,陈鹤暂时都不知道。
五分钟前,他被堵在了网吧边上的小巷尽头,背后是三米高的围墙,他的后脚跟踩在了地上垃圾袋的边缘,从巷□□进的阳光正好照亮了他面无表情的半张脸。
来堵他的人其实不过也才五个人,但巷子不宽,却是足够围得密不透风,陈鹤抬眼扫了圈,还都是酒吧里的“老熟人”。
说到酒吧,陈鹤就会想起那天靠在街边栏杆上眉眼带笑的叶晨阳,但接踵而至的就是那个该死的傻逼顾奕笙。
陈鹤心气不顺,那把没处使的怒火在胸膛中熊熊燃烧,最后化作目光扫过几人手中拎着的砍刀和不知道哪掰来的木棍时的嗤笑:“就这些?上次还没被打爽?”
十七八岁的男孩,又凶又狠,一张嘴从来吐不出什么好词,也从来不知道怕死两个字怎么写,即便是被木棍打到了头,砍伤了手臂,也会在摔倒在地的下一秒重新站起身子,带着满脸血扯出个挑衅的笑容来。
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讨人嫌,也真真是足够青春和疼痛。
打头的男人看着面前的人高马大的少年一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弓着背,冷笑了一声:“就你这样?还打?”他声音轻佻,拎着刀的手腕打了个转,刀片蹭过风呼呼作响,“陈鹤,那天当英雄的感觉好吧?风头也出过了,现在磕个头叫声爹,我也就算了吧?”
陈鹤闭了闭眼,他的眼前已经有点发黑,左眼的睫毛也被鲜血濡湿,黏成一团,他在心底发笑,声音却降了微弱的调:“真的?”
男人大笑起来,他听出陈鹤语气中的示弱,于是大摇大摆地走近了两步想更加恶意地用刀尖去抬陈鹤的下巴:“当然,当然,我们也不是不——”
陈鹤猛地睁眼,凶光一闪而过,捂着肚子的手飞快往前猛抓,就打算去抢那把刀——只要他抢的到那把刀,即便是这只手掌被砍伤也是值得的!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突然发生的。
半块板砖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投来,陈鹤只隐约感觉到了呼啸的风声擦着他的脸颊,狠狠砸到了男人的肩膀上,伴随着一声惨叫,男人手中的刀喀喇落地。
“刚刚你们拿刀威胁人的样子,我拍下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鹤回头,看见那个漂亮的转学生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一般站在高墙之上,巷口照进来的阳光有所觉般爬满了他雪白的校服,堆积在他的领口上,让他脖颈的皮肤几乎变成了温暖的橙色。
陈鹤一时恍惚,他嘴张了张,到底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赶紧滚,或者我叫警察。”
陈鹤背对着那群人,听见他们僵持了一会儿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还不忘在口头上占两句便宜,说得难听。
要放在之前,陈鹤铁定要把对方的鞋子塞嘴里让重新学说话,但他现在失血过头,眼前发黑,头晕脑胀,更不用提在看到叶夜的一瞬间,心里那股一直撑着他的火气就如同见了光的吸血鬼,滋儿哇滋儿哇地不甘惨叫着,全都烟消云散了。
现在还能站着,全凭一口不能丢脸的真气吊着。
叶夜艰难地从三米高的墙边摸着空调外机落了地,拍拍袖子走到了陈鹤的跟前,看着对方满头满脸的血呼啦欲言又止。
青春疼痛文学真的好猛。
叶夜难得心虚了把。
说到底能惹上这些人,一半是剧情必然,一半也是叶夜甩锅,这才导致这好端端的男主角被打得这么六亲不认。
叶夜认命,张开手臂说:“走吧,我陪你去医院。”
陈鹤轻声笑了,一不小心扯到伤口,笑声又变成了倒吸凉气,吸溜吸溜的。
叶夜笑话他,说他是个反派命,偏偏有个英雄病:“如果不是我来了,你今天就死在这。”
陈鹤不怕死的,只是现在心中明明暗暗的,却有些舍不得。
转学生很瘦,肩膀单薄,手腕纤细,两人磕磕绊绊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个统一的步调往前走。陈鹤努力吊着口气,不想把全部重量往对方身上压,但意识到底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涣散了。
剩下的事,陈鹤都记不太清了,只隐约听到转学生和医生的对话,断断续续地,最后通通回归了寂静。
等到他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全身都像散了架一般酸痛难忍,连头都在隐隐作痛。
陈鹤瞪着天花板深吸口气,对这样的自己有些不耐烦。
“别乱动。”有人警告。
陈鹤一愣,侧过头,看见转学生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从小到大,陈鹤的作文都写得很烂,所以即便是在此情此景之下,他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这一瞬间他眼中的场景。
白炽灯,点滴瓶,晚风,摇晃的木头窗,和坐在靠背椅上穿着校服的转学生。
陈鹤的心突然就塌陷了。
他的鼻尖连同他的心一同酸软了起来。
他本来有很多更普通,更正常,更随便的问题可以问,但是陈鹤看着叶夜,开口问的却是:“我不行吗?”
叶夜抬眼看他:“?”
陈鹤探究地,认真地,不甘地说:“顾奕笙都可以,我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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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夜:小直男乖乖,把柜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m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