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嵬派在宫禁里的亲兵不下万人,何故只得五千?”玉恒问说。
“所谓亲兵也非‘至亲’,微臣查访发现,多数是受他重金收服,亦或受他多年酷政所慑,并非真意助他。此回殿下还朝,以雷霆之威斩杀莫家欺君犯上之辈,整肃宫门玩忽职守之失,又训诫莫将,重整宫防。如此种种,皆被将士看在眼里,自有许多弃暗投明之士,立誓效忠天家。
另有一些冥顽不化者,试图出宫与莫嵬报信,皆被微臣斩杀于去往莫府的路上。自整军以来,臣已下令御林军十日不休,不得私自出宫,明日便是最后一日。还请殿下定夺!”
玉恒听萧雪讲说御林军的整军过程,知道经他三次调排宫禁值岗,现如今已将莫家布于宫廷内的精锐之师集于一处,是肃杀,还是招降?他又微蹙眉头,只怕招降不易。
萧雪似看出主上犹豫,继续又说,“这五千莫家军或是昔年跟着莫嵬一起对战过青门的同袍战友,或是莫家各支各房的血脉宗戚,都可称之为莫嵬的心腹死忠之士了!只怕非是殿下洪恩可以劝降!再者——臣已得证人证言,指证此五千人以莫嵬之侄莫安为首,正是莫嵬冲入宫廷斩杀皇妃那日,威慑弹压太华殿守卫的忤逆乱军。”
玉恒闻言凝眸注视,“你既如此说……肃杀之计,你可有把握?若然失败,你知后果?”
“非此一击,无以肃宫禁之乱!若留莫兵于宫中,诸如武将擅闯宫闱,斩杀宫嫔,威吓天子之隐患,实难杜绝!不能还天子之庭以清宁,天家又何以静心振朝纲,治天下?”萧雪答言,“殿下明日出宫,赴齐家小姐之约,微臣已调派陆戎领兵护驾,另有元鹤领金甲百名随护殿下左右。微臣就留在宫中行事。成则解殿下之忧,不成……此事亦与殿下无关,臣愿领擅权专断之罪,任凭莫嵬处置!”
玉恒不响,萧雪所言诚然在理——不肃宫禁之乱,何以静心理朝政!只是若杀莫嵬五千心腹精锐,无论怎样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或者还可能是大军围攻皇庭……
“你……有几分把握?”玉恒再次确认。引乱马纷沓,兵戈屠城实非他所愿。
“微臣只要三百弓箭手,必诛乱军于墙下!”萧雪答言,“殿下,事已至此,我若不杀,必是等人来杀!莫军若是盘恒宫中不去,日夜掣肘天家作为,试问殿下几时才能接出长公主!”
“休要拿她说事!”玉恒喝言,“杀伐之决策岂可冠她之名!”
萧雪立时垂首,知自己心急冒进,“微臣知错。微臣是怕越长公主撑不了几时……”
“罢了!”玉恒喝断他言,“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传我密旨于四方宫门,明日申时,以击鼓为令,关闭宫门……”他两次停顿,两次叹息,终还是杀伐成旨,“肃杀乱军。”
萧雪拜领东宫密旨,另外又言,“微臣明日不能陪殿下出宫,殿下独行,还当万事小心!”
玉恒笑笑,“怎是独行?不是还有元鹤吗?”回头看那小小少年,这些年的剑艺已然精进不少,危难之局,也该是独当一面的时候了!“况且还有陆戎,他纵然不是诚意护驾,真遇险情,护他的小师妹总是尽心竭力罢!你只须专心宫中事务,务求一击而中,否则……”
否则只会更加艰难!玉恒没有言尽,萧雪自然明了——铲除宫中乱军,只此一次机会!成则大事可为!败则万事皆休!
玉恒各样思绪胶着,又问元鹤,“陛下那边……近来如何?”
元鹤忙答,“陛下近来都能按时用药,勤于运动,听说偶然还往太华殿外散怀散怀。微臣今日代殿下御前问安时,见陛下面色红润,音容见壮,精神大有恢复!”
“是吗?”玉恒淡漠一言,并无喜色,“那陛下……可曾说起甚么?”
“左不过还是那些家常话!叮嘱殿下多添衣物,多进餐饭,治政修学须得张弛有度,不可太过辛劳之类!陛下还在问……太子甚么时候能亲自往太华殿参拜。”元鹤答说。
玉恒冷笑,转而叮嘱萧雪,“明日行事,不可惊着陛下!”
“是!臣明白。”萧雪言说。
“另外……”玉恒正待言说,忽觉一阵夜风袭来,凄凉满怀,打断了他言。
萧雪惊诧主上近来恍惚,急忙应言,“殿下放心。微臣必能守护女君安全!”
玉恒追寻着被冷风吹得凌乱不堪的月影,摇头道,“我要说的是——你该派人通知青濯,使他整军以应万一。杀莫嵬五千铠甲,等于是向他宣战了。”
萧雪肃然道,“臣明白。”
玉恒笑意惨淡,但愿世人都能真的明白才好!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
倒底是心忧?还是企求?杂乱纷纷,可辨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