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玉恒笑着打断,“东越将士不是天子之臣?长公主之兵不受天家调遣?”
青袖冷哼一声,“我青袖领兵前来,非是受你天家调遣!也不是为着朝拜天子!我等是要接长公主归回东越!”
“所以——长公主若是不能归国,你待如何?”玉恒仍旧直问要害。
青袖静默片刻,眉眼清冷如霜,杀机渐渐浮出,“殿下不可欺人太甚!你若此刻转身去,我保证殿下会平安回到东宫;此后东越自东越,天家自天家!可殿下若是执念不改,我院中将士——愿为长公主杀伐天下!无谓妖魔鬼神!”
“那么——就是要谋反弑君了?”玉恒问得轻描淡写,倒似谈论一件春来烹茶的闲事。
“谋反又待如何?殿下还想再诛我青门一回吗!?而今青门上下,只有我与濯儿!殿下要杀,且举剑来试!”青袖说时就要拔剑。
萧雪大步上前,一把按住剑柄,急声劝道,“青袖!不可胡来!”
“滚开!”青袖抬脚踢他,萧雪偏身避让,欲夺她手中宝剑;青袖不容,回手又是一掌,萧雪擒她手腕,欲将她制服;青袖剑鞘横扫,划进萧雪小腹……
玉恒饶有兴致地看他二人拳来掌去,回头又看看一直若有所思的蔚璃,讥诮言说,“东越女子哈!——但能动手,绝不动口!璃儿也是一样……”
蔚璃挑眉瞪他,当下境况他还有心说笑!又见青袖与萧雪已打得不可开交,将要上前阻止,却被玉恒拦下,“你只看着,无伤大雅。你若动手,便是与她同谋!试问东越蔚族,试问越安君——尔等当真要反吗?”
一言惊了蔚璃,也惊了旁边持剑侍立的元鹤,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诛莫贼!伐玉室!吾东越儿郎当万死不辞!”的军令,莫非今日竟是萧雪与他的东越旧主合谋设局?!那殿下岂非是有来无回!
“殿下!臣以为……”元鹤将一开口,玉恒冷目飘过,顿时止了他所有猜忌,此君眸色微缓,又闲意从容说道,“你去同青将军一起,替长公主搬个坐榻来,她腿上有伤,不好在这冰天雪地里站得太久。”
青濯闻听,连忙接道,“那就进屋里去罢……”可话一出口又想到:太子怎么可能准许长公主离他左右,长公主一去,长姐必然一声令下将这位太子射成刺猬!“还是在院中坐坐罢……”青濯一想到当下这剑拔弩张就觉胆战心惊,便召唤几名士卒自屋内抬了一只暖榻出来,依元鹤所指,安置在凌霄君身后。
蔚璃现下当真觉得腿上也痛,脚底也麻,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玉恒拦下青濯又递上来的披毯,隔着很远端详了一番成色,对此军旅用物不禁蹙眉嗤之,挥手推却,而是解下自己的披氅,亲自奉至榻前,覆在蔚璃腿上,借机伏向她耳畔喃喃低语,“璃儿辛苦……”
蔚璃只恨不能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撂倒在当下!扯住他衣襟回道,“殿下!青袖只是想接我回家,何来谋反之说!你不要徒增祸乱!”
玉恒掰开她手指,顺势掸去她肩上落雪,“璃儿还不明白……自此以后,凡我与璃儿所在之处,便称之为家!何须旁人再来接你还家?!”
“无耻!”蔚璃恨他无赖道理,挥手要打。玉恒牵住她指尖,笑意诡秘,“我也想自重……只璃儿不要招惹我才好!你也不想宫闱秘事演于大庭广众罢?”
“你……”蔚璃想到今日两回受他欺凌,便也只剩下横眉冷对的本事!
院中将士一头看着自家女将军与东宫侍卫缠斗不休,一头看着自家长公主与东宫太子缠绵悱恻……这大雪漫天的,还真是两方好景致啊!只是这仗——倒底打还是不打!?
蔚璃也知他殷勤行径分明是诛心计!他虽只一人临千军阵营,可青袖仍旧没甚么胜算!
“青袖!住手!”蔚璃喝道。
“萧雪!住手!”玉恒也喝。
青袖、萧雪二人听主上旨令,各退一步,暂且休了打斗。
玉恒看向青袖,由衷赞道,“果然是好剑法!你这剑法当是为本君修得罢?你已不只一次想要杀我!在徽县时倒也险些被你得逞!而今你既然卷土重来,也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我们不妨将当年事说个清楚!且看是我玉室错杀了青门,还是你青门后人仍存谋反之念!”
蔚璃各种讶异——青袖刺杀过太子?还不只一次?太子要详解当年?他有这样底气!?
“那么——该从何说起呢?”玉恒环顾四围,又看向萧雪,“不如就从萧雪说起罢!你现下可以告诉他们,你本来姓名为何,家居何处?”
萧雪微微愕然,又有犹疑,看看蔚璃,又看看青袖,终黯然道来,“晴川向海,碧浪沧沧。——青姑娘可识得这句诗文?”
“此是父亲书房内,那只巨幅画屏上的题文!”未等青袖开言,青濯先一旁叫道,“还有一句是——岚山耸云,青峰缈缈!萧大哥到过我家?”
“在下本名寒川。便是青将军口中的‘寒门之子’。家居初阳城东,世代耕读之家。”萧雪落寞答言,曾经的繁华鼎盛于他而言当真只是瞬息之光!“家父与青鸢将军乃江湖君子之交,往来虽少,贵在赤诚。九年前,承蒙青鸢将军错爱,与家父定下姻亲,将青府千金许给……”
“住口!”青袖忽然喝道,冷眼瞪视萧雪,“萧侍卫所言……不足以信!事隔多年,当年的初阳城遭遇屠城之殇,城池尽毁,百姓尽亡,如何你城东寒家可以安然无恙!谁知你是不是冒充!!”
“这个岂能冒充!”青濯先替萧雪申辩,“我就说总觉得萧大哥面善!你一定去过我家中!我兄长交游甚广,总有江湖朋友过访府上,我曾经以为萧大哥许是兄长的江湖朋友,只未想到……”
“澄少将军确曾带我去过青府几次,是我求他,想看看……看看我的婚约妻子……”萧雪说时又看向青袖,不觉间已泪盈眼眶,“若非当年那场祸乱……”他与她本该是令人称羡的江湖侠侣一双!而今繁华已逝,论之无用,叹息了重又言说,“当年祸乱,是殿下救我出了初阳城……因与青门有姻亲之故,为避诛杀,才得殿下赐名——萧雪。”
“当年,你也到过初阳城!?为何从未说起!”蔚璃质问玉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