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一看我要拿嘴给他吸毒,使劲的用手推着我的头,急忙道:“用不着这样,没事的,死不了!”我打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消停一些!听我的。”
或许是因为我的态度过于坚决,狗娃最终推辞不过,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但是我分明听到他沉重的鼻息声,想来内心活动十分复杂。
但是我现在顾不上他在想什么了,我现在一心想要把他的毒吸出来,这才是当务之急。我用力地吮吸着,直到他血液的颜色再无异样,我才作罢。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时间突然感觉到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等到我们两个彼此都稍微平静一些,狗娃才问了我一句:“哥,你给我说实话。”说着,他拍了拍手里的画册:“这东西真的不是你在捣腾?”
我白了他一眼:“咋个?现在有点信了?刚才你不是说什么都不要和你说吗?”
狗娃有点急:“我说你这人咋这样?我问你话呢。这么长时间,我一直以为你变了,早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表哥了,但是,发生危急情况的时候,你依然还能够不顾安危,一门心思的想着为我好,从这一点我判定,你没有变,你的心还是以前的那颗心!”
我哭笑不得,照着他胸口擂了一拳:“你他妈不废话吗?我的心肯定是我自己的心,难不成还是狼心狗肺?”
狗娃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看着他那样子有点憨,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阵大笑过后,我掏出烟来,给我们二人点上,然后在缭绕的烟雾中跟他仔细讲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当然,不可避免的就说道了蝴蝶,说到了李文华。
狗娃在我讲述的过程中,不停地在表述着他的惊奇,等我讲完以后,他问了我一句很关键的话:“哥,那你为啥要把这东西留着,还要埋在这里?还要不辞辛苦的回来取?你直接交给大雄或者扔了不就完了?”
我想了一下,缓缓地道:“东西我是觉得不能交给大雄的,我之所以一直留着这个秘密,就是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和我有关系。我说不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它十分强烈。”
狗娃满不在意地说:“嗨!你肯定觉得跟你有关系嘛!这件事任何人一听都能想到,李文华觉得脱不了干系,凡是和李文华有关系的事,那就和你有了关系。”
他这话说的是不错,我的命运早已经和李文华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作为我过去的岁月中头号大仇人,他的事自然和我有干系,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狗娃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我:“李文华当初因为蝴蝶的事情进了禁闭室,这事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总没有越狱罪重吧!可是他最后越狱了!你不觉得奇怪吗?”狗娃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和大雄关系那么密切,李文华能帮他私藏毒品,大熊说的话你能全部相信?你之所以一时没有想通其中的关节,就是因为你在心底一直认为,你手里有大雄的把柄,他给你说的一定是实话,但是你忘了,你前脚刚把大雄的货拿了,他李文华后脚就为了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儿越狱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我想了想摇摇头:“你说的不对,大雄当初还找了一个叫单眼皮的去检举李文华私藏手机的事,并且还让蝴蝶配合。要是他和李文华真的是一伙的,那大雄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的话问住了狗娃,他一时为之语塞。半晌,我们二人同时摇头,长叹一声:“真他妈的复杂!”
我苦笑着说:“以前一直以为,坐牢就是干活,学习,拿考核减刑,很简单的几件事儿,但是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的生活虽然枯燥,但是一点都不简单,斗争比在看守所的时候复杂多了。看守所那是拳头和暴力,这里虽然动手的时候少!但是给人感觉更加复杂,简直到了步步惊心的份上!”
狗娃拍拍我的肩:“哥!我估计你是不是犯了什么冲!要不然你咋会碰到这么多的事情呢?”
我郁闷地嘟囔了一句:“谁知道呢,估计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我今生来偿还。我只希望这个时间短一些,早日让我回到正常的改造生活轨迹上来。”
一说到时间,我们两个同时惊叫一声:“操!光顾着说话了,我们都出来多长时间了?”
我们起身就往回跑,狗娃才动了一步,又痛的直咧嘴,我赶紧扶着他,狗娃看看手里的画册,问道:“哥,这个东西咋办?”
我想了想说:“明天这个地方就拆了,东西肯定不能再放在这里,只有我们随身带着了,要不然扔了算了。”
狗娃闻言摇摇头,诡异的一笑:“你既然不要,那我就留着了,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那我对这个秘密也很好奇,我也想知道一下,究竟是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在监狱里捣腾这么大数量的毒品。”说着,他将画册扎在了裤腰里,并用衣服放下来挡着。
我想出言制止,但是看狗娃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觉得实在是不好说什么,想到他改造的时间比我都长,也算是老麻雀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有啥事只能回头再说了。
于是我搀扶着狗娃,赶快向驻地赶回去,我们走在操场上,我问狗娃:“你怎么跟着我来了?”
狗娃得意地说:“虎哥让我跟着拆迁组过来,就害怕你在这边出什么事,刚开始我心里还不乐意,你和老张两个人现在跟林剑穿的都是一条裤子,能有什么事?可是一到分监我就发现你整天心神不宁的,肯定有心事,刚才我瞄见你偷偷地溜了出去,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所以我就偷偷地跟着来了,黑猫警长那会儿光顾着跟号子里耀武扬威了,也没发现我们俩离开,不过看来我真是来对了,没想到还真让我发现了大秘密。”
我闻言心中暗暗自责:秦寒呀秦寒,你的城府还是不够哇,心肝脾胃肾,一眼就被别人看穿了,还能干什么?看来以后要注意。
我正想着,就听见狗娃又说:“哎我说,你和老张不至于就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和林剑搞在一起吧?大家都是兄弟,说实话,我也不想现在这样,可是我实在是无法与林剑这种小人为伍。”
我在这一刻,真的有一种冲动,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但是我生生的忍住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天上突然乌云滚滚,刚才还是烈日炎炎,顷刻间天色就暗了下来,狂风大作。还没走回九队,天上就打起了炸雷。我和狗娃刚猫身溜进院子,一面就碰上黑猫警长正从屋里出来,当下碰个正着。
屋里传来稀稀落落的背诵制度的声音。
“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热爱社会主义祖国,严格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和监规纪律,努力改造思想,积极矫正恶习,争取光明前途……”
看样子黑猫警长训了一番话之后还觉得不过瘾,又让大家背起了制度,将警察的权威发挥到了极致。
他一看见我和狗娃两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本来一张得意的脸,立马晴转多云,顷刻间便沉了下来。
“怎么是你们两个人?干什么去了?”
我害怕狗娃仍对他有气,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到时候又是麻烦,赶紧先接上:“报告王科长,我是监督岗,专门就是在门口看人的,他是我们拆迁组负责工具管理的,刚刚想起我们早上在医务所还布的警戒线,看马上要下雨了,所以寻思着是不是找东西去盖盖,免得被雨冲掉了,结果那线早就干了,所以就回来了。我们还急着刚回来听王科长您讲话呢,您这就要走哇?那真是太遗憾了,又失去了一个学习的好机会。”
黑猫警长显得很不高兴,皱着眉头抬手打断了我的谈话:“不要和我油嘴滑舌的,我发现你们十二分监区的犯人,身份意识极差!眼里没有一点尊卑,和警察说话太随便了,这是谁教你们的?”
我还没有回答,他又接着道:“还有!我刚刚才在医务所抓到你们单独行动,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你们又跑去了,眼睛里还有没有一点监规纪律?还有没有一点遵规守纪意识?”
就在这时,站在我身边的狗娃扑通一声晕倒了,我赶紧俯身去扶他,黑猫警长皱着眉:“他怎么了?”
我焦急的对他说:“刚才我们在医务所检查布线情况时,他被草丛里一条蛇咬了,那蛇是毒蛇,竹叶青。”
黑猫警长闻言大惊,立即用手机联系,将狗娃送到医院,狗娃后来没有什么大碍,竹叶青的蛇毒还不足以使人致命。当天晚上,他就直接回了主监,这样也好,刚好避开了检查,画册也被他带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在大雨过后的清新空气中,曾经的医务所轰然倒塌,看着这个曾经埋藏着我秘密的地方就这样成了一片废墟,心中说不出的唏嘘。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就在这里,狗娃的分析已经无限接近了事实的真相,但是当局者迷,那时的我们都是惘然的。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