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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林余娇听得他自报家门,惊得杏眸圆睁,甚至不顾失礼,又多看了他一眼。
    谢言煜......莫不成他就是那位赫赫有名屡立战功的镇北大将军?
    他瞧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且生得俊眉修目,与林余娇想象之中那个络腮胡子蓄了一脸的大将军相去甚远。
    不过见他的打扮,还有身后铁盔银甲跟着的亲兵,想必名唤谢言煜的镇北大将军,不会再有旁人了。
    林余娇在京华中听过镇北大将军谢言煜的许多英勇事迹,实在是北边突厥人太过猖狂,前些年犯下了斑斑劣迹,惹得民愤横生。
    而在百姓们的义愤填膺中,提起最多的,便是谢言煜的名字。
    每每提起他,大家的愤慨与怒气便会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谢言煜竖起大拇指的赞不绝口。
    谢言煜十四岁便代父亲上了战场,在北边一守,就是十年。
    他骁勇善战,屡立奇功,这些年一场场仗打得突厥人屁股尿流,节节败退,甚至现在已经夹起尾巴缩回自己的属地好好做人了。
    谢言煜的名字便是一块招牌,只消北边突厥人听到,就不敢妄动,乖巧得跟孙子似的。
    立在北边,那就是镇北的神器。
    林余娇不敢相信,这样神话一般的人物,就这样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且还救过她的性命?
    谢言煜身高七尺,要垂下眼才能看到林余娇的表情。
    不知为何,他向来不近女色,甚至最不喜欢和娇滴滴的女人打交道,一见就烦。
    可眼前这个姑娘,却总让他铁一般冷硬的心底,会生出一丝柔情来。
    他笑了笑,声音明亮轻快,“那时救林姑娘未报家门,是因为当时谢某秘密回京办事,不好声张。”
    他还记得当时这个姑娘,追问了好几次他的姓名,说是想要报恩。
    想起来,便又忍不住发笑。
    他身后的两个士兵已经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这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严苛冷厉的镇北大将军?
    刚刚怎么好像见大将军笑了两次,是他们眼花了不成?
    林余娇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对待谢言煜这样的举国大英雄,她不免有些局促和慌张,更何况她对他还有崇敬和救命之恩的感谢。
    林余娇又对谢言煜行了个大礼,盈盈道:“谢大将军的恩情,小女子从不敢忘,改日再登府拜谢。”
    谢言煜挑了挑眉梢,本来这样的客气话,他不必应,可他偏偏就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好,那谢某便在府中,恭候林姑娘屈尊了。”
    身后谢言煜的两个亲兵惊得头盔都要掉了。
    这些年跟着将军出生入死,他们不知见将军救过多少人了,那些人也是感恩戴德,甚至不少女子要以身相许的都有。
    可将军却都是一脸冷淡的拒绝,从未将救命之恩当一回事。
    可今日......怎么完全不像以前那回事了?
    林余娇听到谢言煜的回答,眸底也起了一丝讶色,她没想到谢言煜竟然应承了下来。
    但她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他也对她有大恩,所以能去拜谢,也是好的。
    林余娇最不喜欢欠人什么,就连顾庭给她的东西,她也追求的是有来有往。
    所以他的救命之恩,若不能偿还,将是她心头的一个重担。
    香葶也听过谢言煜的许多英勇事迹,崇拜他已久,现下见他如此年轻又生得好看,脸色也有些微红。
    不过见自家姑娘与谢大将军说了一会儿话了,也只好凑过去小声提醒林余娇该走了。
    林余娇会意,正要福身和谢言煜道别,却又听到谢言煜开口道:“林姑娘,谢某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谢大将军请说。”林余娇微垂螓首,洗耳恭听。
    原是突厥人彻底安分了,甚至愿意年年给顾朝进贡。
    而谢言煜也得了今上之命,班师回朝,以后便住在京华的府邸中,不必再枯守着北边那块荒凉蛮夷之地。
    谢言煜从小就出生在边关,跟着父亲舞刀弄枪,只识得几个字,却没什么功夫细细读书。
    后来和突厥人战了那么久,自然更没有机会读书。
    谢言煜不用再日日厮杀征战,自然日子也闲了下来,便想着闲来无事,也多读些书,不再像从前那般,似个草包。
    这个忙,林余娇轻轻松松便帮了他。
    也得意于她陪着林余逸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所以对各类书籍都很熟悉,所以给谢言煜挑出来的书都是极适合他的。
    一面帮谢言煜挑着书,林余娇自个儿也不知不觉挑了许多喜欢的书。
    甚至香葶都抱不住了,只能由谢言煜身后的亲兵抱着,才一起出了琳琅书坊。
    阿玢原本是抖着腿倚在门边看风景的,忽然见到林余娇与一个陌生男子说着话走出来,顿时警惕地站了起来,想起殿下吩咐过的话,心头一苦。
    这谁能想到林姑娘一个人进去,就能带个男子出来啊?
    关键是这陌生男子还很英俊潇洒,瞧瞧这一身英武不凡的气质,还有身后两个站得笔直穿着盔甲的士兵。
    啧啧啧,这一瞧就是个厉害的角色。
    阿玢原本是在担心顾庭责罚她没看好林余娇,让她与旁的男人说了话。
    但这会儿,思绪却完全跑偏了,手痒痒起来,想和这个男人交交手,试试功夫,正好惩戒一下,让他敢和太子殿下的女人说话同行!
    “阿玢。”林余娇见到阿玢,却先唤了她一声,“快来搭把手,将这些书拿走。”
    阿玢听了林余娇的话,走过去,眼睛却还死死盯着谢言煜,瞳眸里满是挑衅和跃跃欲试的神情。
    林余娇也看出来了,怕阿玢这不知天厚的,真跟人动起手来,忙介绍道:“阿玢,这位是谢言煜谢大将军,我的救命恩人。”
    阿玢一下子就怔住了。
    谢言煜?
    谢大将军?
    那不就是镇北大将军谢言煜吗?!
    阿玢的眸光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崇拜得仿佛是见到了天上的神仙。
    什么动手,什么试试功夫,什么惩戒一番,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成了不折不扣的星星眼,甚至连话都忘了说。
    阿玢这辈子,最崇拜欣赏的两个人,一个是顾庭,另一个就是镇北大将军谢言煜。
    顾庭她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这份崇拜敬仰就慢慢放在了心底。
    但是谢言煜不一样啊!她今儿可总算见着活的了!
    阿玢激动得不能自已,狗腿地上去介绍了自己一番,又道:“相遇即是有缘,这会儿也到了饭点,不如由林姑娘做东,我作陪,请大将军吃一顿饭谢恩?”
    被迫做东的林余娇默不作声:......
    此刻的阿玢,已经全然忘记顾庭的嘱托,甚至主动往谢言煜的身边凑,连带着林余娇也被她挤得往谢言煜的身边站了站。
    谢言煜站在门口,俊武非凡,惹来了不少姑娘家脸红的打量。
    他却打量了林余娇一眼,仿佛有些惋惜般,沉声拒绝了。
    “今日谢某是陪家母一同出来逛街,车马颠簸,家母年纪大了,恐有些劳顿,嘱咐过谢某早些送她回府歇息。”
    顺着谢言煜的目光,林余娇和阿玢看到了方才从她们进门起,就一直静静停在石阶前的马车,上面写着个并不引人瞩目的“谢”字。
    原来这是镇北大将军府的马车。
    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但是对于敬仰崇拜谢言煜的她们来说,竟似发着光一般。
    谢言煜脸色沉静,朝她们拱手道:“改日再约。”
    林余娇微微颔首,阿玢还在傻笑着,就眼睁睁见着谢言煜昂首阔步跨上了传说中他的那匹泼墨骏马,扬长而去。
    而那辆马车跟在他身后,也徐徐离开了。
    阿玢长叹一口气,羡慕地说道:“大将军就是大将军,就连这骑马的姿势,也格外威猛。”
    林余娇抿唇瞥着她,“阿玢也想做大将军?”
    阿玢忙摆手,“我哪有那个能耐,殿下都说过,我无将帅之才,顶多当个冲锋陷阵的前锋。”
    “......不过也够了呀。”阿玢捏了捏拳头,总觉得有劲没处使,“要是我能上阵杀敌就好了!”
    “现在突厥人都安稳了,你该盼着现世安稳,没有仗打才好。”林余娇轻轻摇头笑她。
    “也是。”阿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露出更加遗憾的表情来,“要是我能和谢大将军做兄弟就好了,和他一块喝酒吃肉,想想都爽。”
    “......”林余娇配合地点点头,鼓励阿玢以后总有机会的。
    “诶?对了林姑娘,谢大将军是如何救你性命的?你不如给我说来听听?”阿玢不知从哪掏出来一葫芦酒,抿了一口,而后眼睛亮晶晶地听林余娇说故事。
    林余娇注意到,只要和谢言煜有关的事,阿玢的眼睛似乎格外亮。
    她坐在阿玢的身旁,理了理裙摆上杏花暗纹的褶皱,轻声道:“这事说来话长,还是一年前......”
    林余娇这边在马车里说起来从前的故事,谢言煜那边,也在回忆往昔。
    谢老夫人回了将军府,虽逛街逛得身上都酸乏了,却忍着身子的不适,将谢言煜叫到了正堂里一起坐着。
    谢老夫人谢赵氏其实并不老,她今年不过四十有余,不过是因年轻时就嫁给了镇守边关的将军且在那里待了二十多年,所以被北边荒芜的风沙吹得脸上肌肤略显粗糙。
    但五官却还是精雕细琢的美丽,岁月并未腐蚀多少,毕竟能生出谢言煜这样好相貌的儿子来,她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谢赵氏端坐在正堂的檀木雕花椅上,脸上是谢言煜再熟悉不过的温柔浅笑,只是今日,又让谢言煜心里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她问:“煜儿,今日同你一起从书坊里走出来的姑娘是谁?”
    谢言煜眉心微抬,他年纪也不小了,虽然一直耽于战事,未曾娶妻,但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立刻澄清道:“母亲莫要误会,孩儿只是顺手救过她,今日巧遇,多说了几句而已。”
    “我何曾误会了什么?”谢赵氏望着谢言煜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不由有些发笑。
    她家的傻儿子,脑子里向来只有刀枪棍棒的,竟也有了开窍的时候?
    谢言煜望着谢赵氏脸上加深的笑容,越发觉得她误会了,继续解释道:“母亲,孩儿只是见到她,就想起了妹妹。”
    谢赵氏听到“妹妹”这两个字,唇边的笑意全凝固了,最后化为一抹无奈和愁绪。
    “是啊......若我的娇儿还在,约莫着也是她这个岁数......想必,也有她那样好看的。”谢赵氏长长叹息一声,眼角竟说着说着便垂下几滴泪来。
    谢言煜忙上前,手忙脚乱将帕子掏出来,给谢赵氏擦泪。
    他最见不得母亲哭,因为父亲临终前嘱托过,让他一定要照顾好母亲,不能让母亲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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