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节

    那本来倾国倾城的容颜,此时愁云惨淡,凝聚着一团散不去的悲意,更显得身型单薄叫人爱怜。
    “是你!”凰祖才刚走出来,便第一眼落在了杨三阳身上,不由得一愣,眉宇间杀机汇聚。
    “是我!”杨三阳叹息一声:“老祖节哀顺变。”
    凰祖此时面色变了又变,瞧着周身那一道道目光,却是无法发作出来,只是冷冷一哼:“原来你一直藏在灵台方寸圣境。”
    “凤凰族的情况,你也已经知道了,也不必我过多赘述”杨三阳缓缓自袖子里掏出一道法旨:“四位圣人有旨,三族大战,打碎了天南地脉,使得地底火绒岩浆不断喷发,特赦:凤凰族永世镇压天南,不得出天南一步,尔其钦哉。”
    法旨摊开,圣威流淌,虚空中一道道圣威不断弥漫,那圣威虽然不强烈,但却足以说明,这法旨确实是蕴含着圣人意志,做不得假。
    凰祖面色一阵清白,许久后才冷然一笑:“圣人倒是好本事,只管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当真不愧为圣人之尊。”
    “娘娘莫要怪罪圣人,其实圣人也是为你凤凰族好。凤凰族经受如此劫数,族中精锐尽丧,已经成为了不知多少修士暗中的目标。欲要夺你凤凰族气数,取而代之。更何况,妖庭即将出世管辖大荒,凤凰族若是继续在大荒中活动,到时候少不得起冲突。”杨三阳好言相劝:“有圣人法旨,尔等凤凰族占据天南,镇压天南地脉,便等于划地为王,为你凤凰族争取喘息之机。也是对你凤凰族的一种庇佑,否则……只怕妖庭饶你不得。”
    听闻此言凰祖面色变了又变,最终深吸一口气:“今日暂且先饶过你,谢过你的救命之恩,但是……你我之间的帐,总会有清算的那一天。”
    凰祖又不是不知好歹,凤凰族虽然被圣人勒令,圈禁于天南,负责镇压天南地脉,但却也是对凤凰族的一种保护。
    此次三族大战,发生在不周之南,波及了半个凤凰族领地,诛仙剑阵下南方大地地脉迁移,火山岩浆不断迸射,已经开始有了不稳的征兆,正需要凤凰族去镇压。
    凰祖深深的看了一眼杨三阳,然后又看了一眼那即将枯死的梧桐树枝桠,狠狠的瞪了青鸟一眼,率先转身飞走。
    青鸟见此,苦笑一声,然后起身追了出去。
    “我觉得,青鸟肯定恨死你了”瞧着母女二人离去的背影,騊駼忽然开口,声音里满是凝重。
    “恨我到未必,只是心中那股怨气,怕是这辈子都化不开了”杨三阳无奈叹息一声。
    杨三阳将青鸟困居此地,虽然救下了她的性命,但是凤祖身陨,他未能请圣人及时出手将其救下,这疙瘩怕这辈子也解不开了。
    “想那么多作甚?”白泽哼哼唧唧气呼呼的自树上跳下来:“我看凤凰族,日后必然还有波折。”
    “怎么说?”杨三阳一愣。
    “你想啊”白泽转头看向远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凤凰族与天宫之间、亦或者说三族与天宫之间,迟早要起龌龊。虽然碍于圣人威严,三族不敢明面捣乱,但暗地里使绊子,还是做得到的。”
    听了这话,杨三阳背负双手:“麟王与祖龙,终究是一个祸患。麟王倒还好,有后土盯着。可祖龙这厮……”
    “莫要管他,你已经为太一打下了前所未有的优势,整个洪荒大地都是他的。他若有能力守住,自然是天生的帝王。若守不住……呵呵,合该他德不配位。要我说,你小子最该登临那至尊之位,你有四尊圣人支持,谁又是你的对手?”
    正说着话,忽然只见灵台方寸山外彩光缭绕,一道祥瑞之气升腾。
    杨三阳不由得眼睛一亮:“是祖师回来了。”
    说完话,快步走出八卦大阵,来到山门外,面色恭敬的侍立。
    彩光降临,就见祖师迈着细步,身边跟着道传与童子,站在山脚下打量着那石碑。
    百万年过去,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那石碑上的佛经,也已经变得模糊了许多,其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充满了风流的痕迹。
    “弟子道果,拜见祖师。娲与伏羲尚且在修炼,下不得山来迎接,还望祖师恕罪!”杨三阳一撩衣袍,面色恭敬的跪倒在地。
    祖师闻言收回目光,然后低下头看向了杨三阳:“道果,你麻烦大了。”
    杨三阳苦笑:“弟子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胡乱搅合?”祖师没好气的道:“你可知罪?”
    杨三阳无奈的揉了揉鼻子:“弟子有罪。”
    “你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罪责在哪里”祖师没好气的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有罪,那且说说罪在何处?”
    “……”杨三阳讪讪一笑:“还望祖师明示,弟子甘愿领罪。”
    “你身上沾染了如此杀劫、因果,已经成为了不祥之人,若非身有至宝护持,即便是在大福源,也要被这因果业力吞噬,顷刻间殒命当场。如此深厚的业力、孽障,只怕唯有圣人才能抗住,你虽有至宝在身,但却不足以为依凭。你是为师的嫡传弟子,我灵台方寸山唯一真传,修得我灵台方寸山大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灵台方寸山道统岂不失传?”祖师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杨三阳闻言面色羞愧,悚然动容叩首在地,额头触地迟迟不敢起来:“弟子有罪,甘愿受罚。”
    祖师闻言略做沉思,过了许久才道:“你有宝物,能扛得住业力反噬,顶得住内劫,唯一惧怕的便是外劫。虽不知道你与圣人有何交易,但圣人高高在上,视终生为蝼蚁,还是少牵扯的好,免得遭受反噬。你日后便在灵台方寸山闭关苦修,有我庇佑,那个外劫能取你性命?你苦心为太一谋得如此江山,料想太一也绝非无情无义之人,大荒中敢在明面上为难你的,怕是没有。只要你呆在山中,便不会被劫数侵扰。”
    “弟子……”杨三阳闻言动容:“弟子身上的因果业力,弟子再清楚不过,留在山中,只怕会害了老师,害了诸位同门师兄,牵连到大家。”
    “呵,胡说八道,为师若怕麻烦,又岂敢背后给魔祖一尺子?”祖师打断了杨三阳的话:“待到天宫出世,便是量劫清算之时,你安心呆在山中,免得惹祸上身,遭了杀劫。”
    祖师都如此说了,杨三阳还能说什么?
    “今日,便是我灵台方寸圣境重建之日,只是不晓得,我灵台方寸山中还有多少弟子存留,能侥幸度过劫数!”祖师面色感慨,双目内露出一抹缅怀。
    只见祖师周身梦幻颠倒朦胧,一方法域在其周身扩散,不过刹那间,便已经罩住了灵台方寸圣境。
    弹指间,山中草木迁移,一阵扭曲变换,楼台水榭依次呈现,竟然与当年杨三阳初入山门时一模一样。
    第五百三十九章 逐出山门
    “这是?祖师的洞天世界,竟然可以干涉现世?”杨三阳瞳孔急剧收缩。
    洞天世界,有了干涉现世的能力,那便代表着已经有了虚实转换的法则,祖师即将跨出最为重要的一步。
    虚空扭曲,云霞蒸腾,青翠幽幽的古路,还有那古色古香的小榭庭院,各种摆设与百万年前一模一样,就仿佛是从未见过。
    “呵呵”祖师轻轻一笑,迈步走在山间小路上,杨三阳等人紧跟在身后,一路走来,杨三阳瞳孔不断收缩,这灵台方寸山中,一草一木与当年一模一样,就连摆设、落叶,也不差分毫。
    一路上径直来到讲堂,祖师端坐在讲堂中,杨三阳站在庭院外,瞧着那略带沧桑的木屋,以及各种古色古香的摆设,还有正中央的一座座烟炉,以及那讲堂中的蒲团。
    物是人非!
    物件可以重新回来,那走去的人呢?
    目光落在道行的蒲团上,杨三阳忽然发现,自己对道行知之甚少。甚至于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种族,不知道对方在大劫中过得如何,是否度过了劫数。
    然后目光迁移,杨三阳的目光落在了道缘的蒲团上,愣住了神,道缘师姐的音容笑貌,似乎就在昨日。耳边依稀回荡着那银铃般的娇笑,还有那雪白的玉蝉:“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小猴了!”
    “诸位师兄快来看,我道缘也有宠物了!”
    “小猴子,这神文你到底会不会啊?”
    ……
    往事如水,无数的记忆,犹若潮水般将其吞噬。他的身躯在轻轻颤抖,眼中露出了一抹痛苦之色,直到童子推了他一把,杨三阳方才如梦初醒,迎着众人的目光,赔了个罪,连忙坐在自己的蒲团前坐好。
    “唉,经历如此大劫,想我门下入室三十有六,如今也不知还有多少留存世间”祖师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看向了端坐身边的杨三阳:“你既然已经入我门下,如今更是证就金仙大道,得一长生果位,日后可为我门下二弟子。”
    杨三阳一愣:“难道我灵台方寸山中,以修为论辈分不成?”
    祖师面带感慨:“在你之前,二十多位师兄弟,下山时皆不过天仙修为,有的人甚至于天仙未成。如今百万年过去,要么遭了劫数,要么便成为了尘土,你觉得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这亿万年中,他经历的太多,见到的太多,收过的弟子太多,能活下来也不过道传一个罢了。
    杨三阳略作迟疑,站起身来到道传身边,看着那空荡荡的一排蒲团,许久后忽然跪下:“祖师,弟子罪孽深重,不配为灵台方寸山弟子。若弟子入门,必然会折了祖师、诸位师兄的福禄。弟子特请祖师发发慈悲,将我革除门外,做一山中杂役,每日里浇花砍柴,救赎自己的罪孽。”
    “呵呵,为师岂是……”
    “老祖!您若不应了我,只怕弟子心结难解,这山中怕是待不了多久”杨三阳抿起嘴唇,眼中露出一抹倔强。
    祖师闻言默然,许久后才道:“也罢,便由得你。”
    说实话,杨三阳那一身罪孽,便是祖师看了,也浑身打颤,心惊肉跳到了极点。
    那罪孽可是与魔祖平分的,岂能不大?
    杨三阳谢了一声罪,然后退到门外,端坐在大堂外青石板上听讲。
    “你这又是何苦来哉?你是为师门下最为聪慧、出色的弟子,为师理应为你抗下所有风雨!”祖师瞧着门外的杨三阳,叹息一声。
    杨三阳坐在青石上,默然不语,只是静静的沉思。
    杨三阳推去了二师兄,那按照顺序排列,娲与伏羲自然而然更进一步,化作了二师兄与三师姐。
    一场大劫过后,想当年数万门人的灵台方寸圣地,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
    纵使有侥幸度过大劫者,也不过是寥寥数人罢了。
    “祖师如今修为,可是入了大罗三步?”白泽迈着大步走进来,吊儿郎当的坐在祖师身边,大摇大摆的瘫在哪里。
    “大罗之道,哪有那么容易,我如今才不过是触及第二境的门槛罢了”祖师自谦,只是表情了怎么看怎么像是隐藏着一抹得色。
    白泽闻言愣了愣神:“果然?”
    “骗你作甚”祖师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然后就见白泽竟然冷冷一哼,垂头丧脑的拂袖离去,竟然不在理他。
    “真是小气鬼”祖师苦笑着道:“你等既然皆已经步入金仙妙境,为师今日便为尔等宣讲大道。隔些时日,在广开山门,重新招收些门人,壮我山中气运。你等具为金仙之辈,有亿万年长生不老之功,当各开别府,兴我灵台圣境。”
    祖师说完话,便开始讲道。杨三阳坐在门外,听的是昏昏沉沉,脑海中全都是道缘的音容笑貌。今日不知为何,一进入这讲堂,脑海里便全是她的影子。
    况且,阿弥陀道行胜祖师无数倍,这空间之道、世界之道,杨三阳何须在听讲?
    熬到讲道结束,杨三阳昏昏沉沉的往外走,留祖师与道传、童子端坐堂中。
    “祖师,道果师弟似乎有些不妥……。往日里道果师弟若闻正法,必然毕恭毕敬,心诚意正,不敢遗漏半句,那如今日这般,竟然三心二意,全然没有听进去”道传眼中露出一抹凝重。
    祖师摸了摸下巴:“如此因果业力之下,他能保命便已经是万幸,寻常人此时早就已陨落。如今其被业障迷了心神,也是正常。日后说不得要惹出什么鬼迷心窍的乱子,你还需多多注意一些。道果若有异常,速来报我。”
    且说杨三阳一路上昏昏沉沉的在山间行走,瞧着那熟悉的景色,熟悉的小路,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各种滋味齐齐涌上心头,情绪失落到了极点。
    一路上竟然不由自主的来到了道缘的山峰,那山间石洞、玉床、锅碗瓢盆,俱都是摆设忆如往昔。
    “师姐!你究竟去了哪里!”杨三阳双目内流露着一抹失落,眼睛里满是伤感。
    杨三阳端坐在山中,一个人看着天边云海,看向了远方涌动的云谷,四师兄道义的山峰,在云谷中若隐若现。
    “道缘已经死了”白泽出现在杨三阳身后,百无聊赖的踢动脚下落叶:“你为何不肯相信?老祖我知天时,晓过去未来,道缘早已就已经死了。这绝不会有错的!”
    “她没死!你胡说!”杨三阳头顶业力翻滚,双目一片赤红:“她说过,梧桐花开,她便回来。她绝不会骗我的!她绝不会!”
    “可是,亿万年来,梧桐树从未开过花。老祖我也从未听人说过,梧桐树竟然还会开花!”白泽声音诚恳,无奈的道:“你醒醒吧!道缘已经死了,不可能回来了!”
    “莫要胡说,我懒得听你胡说八道,告辞!”杨三阳心烦意乱的站起身,大袖一甩转身离去。
    瞧着杨三阳远去的背影,白泽摇了摇头:“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天南
    凰祖与青鸟一路向着故地飞遁。
    “当年那株梧桐树枝桠,是你帮他盗走的?”凰祖忽然道。
    青鸟苦笑了一下:“还请母后恕罪,女儿不小心中了那蛮子的暗算。”
    凰祖默然不语,许久后才道:“你父王……最后和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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