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最难熬的深夜。
夏穆承在酒吧的包间,斜斜地瘫在沙发上,台面上,地上,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空酒瓶,空气里弥漫着强烈的酒精味。
而萧寒和陆湛深就坐在边上看着。
“你不觉得很可怜吗,要不就让陆漫漫原谅他一次?再这么喝下去,这家伙真的会没命。”
陆湛深盯着萧寒,薄唇微动,淡淡地说道:“那也是他自找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不是没有过机会,却一次次放弃了机会。
咎由自取。
萧寒摸了摸下巴,眼里有小小的同情:“话是这么说,但……”
“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你就不管他了啊?”
“你不是留在这里吗?”
“……”
等陆湛深离开了,四两巴巴地凑过来问了声:“爷,要不要把夏老板送去酒店?”
人都喝昏过去了,总不能扔在这里不管吧?
惨是真惨。
所以啊,当初为啥要使劲作呢?
啧啧。
萧寒点了一下头:“扶他出去吧。”
可是把人弄进车里后,他又忽然问道:“陆漫漫现在住什么地方?”
“啊?”
四两不明所以:“这个我不清楚,那,要不然我问问翔子?”
难不成是要把人扔到陆家大小姐那儿去?
四两悄悄撇着后视镜,心里头犯嘀咕,然后拿出手机,只好拨通了郑翔的电话。
也是巧,陆漫漫的公寓刚好是郑翔给安顿的。
不过郑翔多机灵,只是说了小区名,忽然就意识到不应该多嘴,于是具体的地址并没有说出来。
“爷,翔子就说了碧园小区,几号几楼没肯说。”
“先过去再说。”
“哦……好。”
萧寒瞅着靠在他肩膀,喝得烂醉如泥的家伙,很嫌弃地把他推到另一边。
该啊!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碧园小区外,萧寒打了陆漫漫的电话,没有提到夏穆承,只是在电话里要她下来一趟。
寒风瑟瑟,陆漫漫裹着外套,走到小区外。
可是萧寒为什么要找她?
很奇怪啊,
见到地上那一摊黑乎乎的,她立刻就恼火地瞪着眼……
她的声音简直比深夜的气温还要寒冷:“萧寒你是有病吗?大晚上叫我下来看这个?”
萧寒表情淡淡的,就当他是有病吧,干嘛多管这闲事呢!
这人是很混蛋,是够渣的,可,也是他兄弟啊。
真的很可怜不是么?
“四两我们回去。”萧寒转身就钻进车里,一声也不吭,反正人就是扔在这里了。
他就不信,陆漫漫还真能忍心把人丢在路边,零下几度的天,飘着雪,不冻死也冻残啊。
可他还真是不了解陆漫漫这女人……
车子离开后,陆漫漫垂眸看了眼地上的醉鬼,然后头也不回走进了小区。
这里是高档住宅,外面有保安巡逻。
陆漫漫轻轻抿了抿嘴角,看着一脸茫然的保安大叔:“这人和我没关系。”
冻死在这里,也是他活该。
回家后,她热了杯牛奶,然后便钻进被子睡觉了。
两个多小时后,保安大叔还是把人扛了过来。
陆漫漫打开门,面无表情:“我说过这人跟我没关系。”
“陆小姐,这位先生刚才吐了一地,好像是发烧了,我们只能把他送过来。”保安知道陆漫漫的身份,所以说话小心翼翼。
“把他放地上吧。”
“……好。”
保安把人放在玄关的地毯上,烫手山芋总算离手了,赶紧就走人了。
陆漫漫披着外套,走到沙发边坐下,目光幽幽地盯着那一摊乱七八糟的。
他的脸色很苍白,肩膀微微颤抖,他的表情似乎很痛苦,手指头冻得发紫了……
可是她知道,他并没有醉得不省人事。
寂静中,她冷淡地开口:“既然酒醒了,就离开吧。”
“时间很晚,我要休息了。”
夏穆承手撑着,摇摇晃晃站起来,那双布满血丝、疲倦不堪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是的,他是清醒的,一直都清醒。
是他逼迫楼下的保安把他扛到这里。
他嘶哑出声:“就算我被冻死,陆漫漫你也无所谓是不是?”
陆漫漫轻轻笑了一下,手指稍微用力抓紧外套:“这句话,我在很久以前就想问你。”
“小的时候我把自己埋在雪地里,那么冷的天,那么大的雪,我冻得整个人都麻木了,我以为自己真的会死掉……后来我被送去医院,那时候,你是不是也无所谓?”
因为他的玩笑话,她差点丢了小命。
现在想想,怎么会有她这种又傻又可笑的女人。
傻了这么多年,是该清醒了。
夏穆承踉跄着走过去,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把她整个身子摁在冰冷的怀里。
他下巴搁在她肩上,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呼吸带着颤抖,他闭着双眼,点点亮光沾在他眼角。
“陆漫漫……”
他缓缓松开她,高挺的鼻梁轻轻碰着她的鼻尖,而她立刻就偏过脸,抗拒着他的气息。
他握住她肩膀,嘴唇蓦地贴在她细腻的脖颈。
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关系,让他有些许失控。
却也正因为喝醉了,他才可以放肆地说出心里那些话……
“我想你,陆漫漫。”他低低地喃语,眼里有热热的东西落在她脖颈。
“我喜欢你,陆漫漫。”
“我……”
爱她。
他爱她。
他爱,陆漫漫。
可是不等他说完那两个字,她的掌心已经狠狠地扇在他左脸。
他怔愣,本就寒冷的身体,仿佛变得更僵硬。
透过她的眸子,他清楚地看到了嘲讽和冷漠,还有,恨。
陆漫漫缓缓抬起手,抹了一下脖子,仿佛是要把他的痕迹擦干净。
望着他,她平静地开口:“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爱我,等到你爱我的时候,夏穆承……我已经不想再爱了。”
“真的,不想了。”
就算有一天她再尝试着去爱,也不会是他。
这个人,这个名字,她只想从记忆里彻底删除干净。
有些错误,是没有办法挽回的,因为错得太深。
屋外,雪落得越来越大。
夏穆承静静地站在雪地里,一整晚,他就这样站着。
冷得浑身都麻木了。
她说不想再爱了。
没有关系,就算她不想再爱,他还是会等,他会等,一直等下去……
可是他不曾想过,原来等待的滋味,是这样的难受,这样的煎熬。
而她曾经,却坚持了那么久,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