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傅轻寒用食指按住了上唇。
他薄如蝉翼的长睫缓缓垂落,将那双黑瞳完全掩去,眉头却微微蹙起,“别说话,让我试试看。”
“……”试试看什么?能不能爱上她么?语琪虽然没有作声,但目光却是渐渐变得十分无奈,如果爱情可以这样简单地便产生的话,那么她也不用为了完成任务而如此费神了。
不知过了多久,傅轻寒终于睁开了双眸,语琪见状,凑过去盯着他打量了一翻,迟疑地开口问,“有效果么?”
傅城主冰冷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目光微微一凝,“似乎有……你变得更顺眼了些。”
语琪沉默片刻,轻轻摇头笑了笑,接着拉开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听我说,我们如今只剩下几个时辰,没有盲目尝试的资本了,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努力方向。首先,你必须得知道怎样的女人才能打动你。”
傅轻寒的长眉皱得更紧了,“这样有用?”
语琪很想斩钉截铁地说有,但是以往的那些经历却都在告诉她,爱情是这世上最捉摸不定的东西,它来得莫名其妙,计划不了,也勉强不来。
见她无言应对,傅轻寒反而笑了起来,那形状美好的凤眸微微挑起了一些,眼睛里的笑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真心实意,“算了,与其考虑这些无法实现的事,不如将能了结的事情了结。”顿了顿,似乎考虑了一番如何组织语言后,他又继续道,“林语琪,我领了你的情。虽然这辈子我估计是不会爱上任何人了,但是至少,我发现你还算个不错的朋友。”
语琪一愣,不用特意酝酿感情,鼻根已是一酸,她微微侧过脸去,并没有作声。
傅轻寒微微一笑,抬手覆上她的头顶。森白的指骨按在漆黑的墨色长发上,看上去无比的诡异却又莫名的和谐,“既然朋友一场,我等会儿会想办法让城门开一道缝,你抓紧时机出城去,然后随便雇辆马车,找个好车夫,跑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顿了顿,他颇有些无奈地淡淡道,“这大概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语琪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沉默地往前倾了倾身子,轻轻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权作无言的安慰。
傅轻寒被她的这个动作弄得怔了怔,但最终还是放松了下来,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其实在十一个新娘之中,你算是最聪明的一个。她们之中,有的从我这里拿走了金银,有的拿走了地位,有的拿走了华服……但是你却什么都不要,所以你的心我也拿不走,只能放你自由。”
语琪被他说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随意地道,“其实我并不怕死,对自由也没有多向往,与其为了活下去狼狈跋涉,不如安然面对死亡……你还是把精力积攒下来应对今夜吧。”顿了顿,她自他怀中退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连你给的自由也不要的话,你又该还我些什么呢?”
傅轻寒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还记得你嫁给我的那天,我跟你说得那句话么?”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语琪笑了笑,也学着他的语气颇为无所谓地道,“那么你还记得我那天回答了一句什么么?”
——‘那如果我想要的,恰巧是你的心呢?’
两人相视片刻,竟不约而同地轻笑了起来。
在那天两人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其实都是别有居心的,然而到了此时此刻,其中的算计却都奇异地淡去了不少。他此刻的愿意给予不再是为了日后索取,她此刻的要求也更多得是想解除对方身上的诅咒。
人生竟然如此奇妙。
……
很快,鬼城的黑夜便降临了,空荡荡的西宫中寂静得过分,衬得烛火偶尔爆出的“毕波”声极为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诅咒的影响,傅轻寒的双瞳此刻已经有些泛红,看起来有些病态的神经质,但是他的神智仍然很清醒,声音中甚至带了点儿温和的笑意,“留在这里陪我的话,在我失去神智之后,你会是第一个死的,后悔么?”
语琪抱着膝盖靠着床头,懒洋洋地随意道,“后悔啊,我都快把命给你了,你却还是不愿把心交给我,实在亏得很。”
傅轻寒只当她在打趣,因而只是笑了笑,抬手在她额发上揉了一下,漫不经心道,“算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吧。”
语琪不经意间瞥到他宽大袖摆下露出的一截手臂,立刻愣了一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捉过来捋起袖子细细打量。
像是有无形的力量在催动着,血管筋脉与肌肉皮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的桡骨和尺骨上缠绕、覆盖、重生着,不过就这短短片刻,露出白骨的部分又少了一些。
语琪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偏过头去看他。
傅轻寒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语气平静中带了一丝苦涩,“你没看错,它在恢复……但我宁愿整个身体都变成骷髅。”他见她一脸不解,便解释道,“我的手臂之所以会逐渐化为白骨,是因为那个人的力量附着在上面,一直在蚕食吞噬着我的力量。”
“那么现在的这个情形代表什么?你的力量在增强?这样不好么?”
傅轻寒的长睫微微低垂了一些,掩去了暗沉下去的眸光,“这整座城所蕴含的力量此刻都在往我身上聚集。但等到子时之后,我会由于控制不了暴涨的力量而失去神智,只懂得破坏与杀戮。”
语琪看了看他,轻声问,“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已经开始了?而子时一到,你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