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捕快不良人冲进“张飞居”,登时扰得一阵鸡飞狗跳。好在今儿“张飞居”没开张,混乱情况尚还好些。
那些人虽然连揣带藏的,趁机捞油水,但也没忘了做正事。很快,就有人在庞妈妈房中搜出了朱砂、黄纸、纸人、布偶一类的做法工具。只可惜都是些原材料,何小敬也想画几张符箓,或者在纸人上边写出武大都督的名字,再压上庞妈妈的一只鞋子来着,只可惜他不识字,也不会画符。
但是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了,武士彟看到呈送面前的黄纸、丹砂、纸人、布偶等物,脸色登时一沉,厉声喝道:“把‘张飞居’的大小管事,统统锁拿到都督府大牢,本督明日一早要亲自问案!”
当下就有武士彟的亲兵冲进“张飞居”去传达将令,李鱼关心的只有一样东西,此时按捺不住,抢前一步,向那呈报妖人证物的兵卒问道:“庞妈妈房中,就只搜出了这些东西?可有吉祥姑娘的卖身契?”
他刚说前半句时,那兵卒还有些心虚,因为庞妈妈房中自然是有些银钱和珠宝的,但这些东西都揣进了他的荷包。
一听小神仙问的是吉祥的卖身契,那兵卒登时松了口气,连忙摇头道:“卖身契?那该是纸写的吧?但凡纸上有字的东西,小的都已呈送大都督了,不曾见过什么卖身契!”
李鱼心中一急,急忙把那一篓书本账册都倒在地上,就着火把,连那账册的夹页都一页页地翻看了,却仍然不见吉祥的卖身契。
这时,府中突然一阵喧哗吵嚷,武士彟按剑喝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有人反抗?”
不等武士彟麾下兵将入内查看,就有一个兵卒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向他禀报道:“大都督,‘张飞居’三掌柜的趁人不备,打伤一个兄弟,翻墙逃了!”
武士彟厉声喝道:“给我追!妖人同党,一个都不能放过!”
那士卒答应一声,领着一队官兵便追了出去。
“三掌柜的跑了?”李鱼心念陡转,吉祥的卖身契,不会就在这个三掌柜的身上吧?
“张飞居”的三当家姓杨,叫杨东斌,吉祥的那份卖身契,恰恰是由他保管的。
李鱼上一次赶到“张飞居”与何小敬密唔时,发生在任太守府的事情也传到了“张飞居”,那几个坐在门前聊天的捕快聊的正是发生在任太守府的一幕。
杨东斌在院子里把他们所说的话全都听在了耳中,那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妙,所以早早就把由他保管的卖身契全都藏在了怀里,这些东西也是一笔财富,是钱呐!
等到武士彟率人赶到“张飞居”,大肆搜查,并欲抓捕所有管事的时候,杨东斌就知大事已去,立即趁隙逃走。
他已知道这番祸事是小神仙李鱼带来,而如今唯一能包庇他的,就是与小神仙李鱼结下死仇的任太守,所以翻墙出去后,几乎是一刻不停,立即向太守府狂奔而去。
第079章 贼心不死
三掌柜的杨东斌平素就负责给“张飞居”疏通关系,逢年过节给达官贵人们送送礼物,以便为“张飞居”多拉客人,以此占据利州第一酒楼的位置。这是个肥差,能交到他手上,除了因为他长袖善舞,也是因为……他是庞妈妈的相好儿。
因为经常负责送礼,所以任太守府的人对他很熟悉,马上把他请到了书房。
任怨洗了个澡,叫丫环们把他浑身搓洗了一遍又一遍,而且他还坐在浴桶里呢,就已开始刷牙了。四个小丫环围前围后的用丝瓜瓤子给他搓洗身子,他自己则在不停在刷牙。
中国古人很早就懂得保护牙齿,《诗经》中就有形容美女牙齿“齿如瓠犀”,以洁白整齐为标准。《史记》中就提过食而不漱易生龋齿。不过隋唐时期还没有牙刷子,那是五代末期、辽宋初期才有的。
此时的人刷牙用的是柳枝,柳枝剥皮浸于清水中,将其纤维浸泡松散,刷牙时用牙齿轻噬咬开,接着涂牙粉或抿一口牙汤来刷牙。
是的,在隋唐之前,有用盐、用茶、甚至用石粉、骨粉来刷牙的,但唐朝时候已经有了用中草药配制出来的牙汤牙粉,等到了宋朝就直接造出牙膏来了。
任大老爷洗、刷刷,洗、刷刷,身子被丫环们搓得红彤彤的,好像一只烤熟了的白皮猪。而牙齿则已刷得牙龈出血了,犹觉不干净,呼吸之间似乎有臭气熏天,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胃里仍有没吐干净的脏东西。
任怨刷得一口血,屁股上的伤口在热水里泡得都“发”起来了,这时候管家急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任怨一听,“哗啦”一声就从水里赤条条地站了起来。
好在他大肚腩下垂,两腿又粗如象腿,小丁丁被三团肥肉挤得无影无踪,倒不至于“春光乍泄”。另外,几个小丫环也是见惯不怪了,面不改色。任太守急急吩咐道:“速速着衣!”
片刻功夫,衣冠整齐,峨冠高屐,大袖飘飘,威仪庄重。禽兽着了衣冠,马上衣冠楚楚了。
任怨急急赶到书房,杨东斌正站在那里等着,一见任怨便悲鸣一声,扑倒在他的衣袂之下,抱住他的大腿哭叫道:“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那李鱼硬指我‘张飞居’与歹人刺客有勾结,已经怂恿都督老爷抄了我‘张飞居’啦!”
杨东斌哭哭啼啼地把前后经过哭诉一遍,任怨咬牙恨声道:“又是他!”
杨东斌迅速从怀里掏出几份文书,高高捧在手上,对任怨道:“太守老爷,小的仓惶逃命,就只带出这几份东西,我‘张飞居’偌大的财产,全都被抄封了!”
任怨瞟了他手中的东西一眼,不屑地道:“这是什么东西?”
杨东斌从门口捕快所议论的李鱼在危急关头救下吉祥一事,已经觉察到此事恐怕与吉祥姑娘脱不了干系,忙道:“这是我‘张飞居’买下的几个丫头的卖身文书,那位吉祥姑娘的卖身契,也在其中!”
任怨一听,双眼顿时一亮,猛地把那一摞文书抢在手中,迅速翻动,将不相干的卖身契丢了一地,最后找到吉祥的卖身文书,仰天大笑起来:“哦呵呵呵呵……”
任怨的牙龈刷得太狠了些,这一张口大笑,满口血红,杨东斌仰脸看见,不禁大惊,失声道:“太守老爷,您气吐血啦!”
“滚!”
任怨踹了杨东斌一脚,一口血沫子吐在他的脸上,杨东斌没敢躲,只把双眼一闭,心道:“好臭!”想是这样想着,却不敢去擦拭,以免激怒任怨,只得唾面自干。
任怨大笑几声,心思忽地一转,暗忖道:“老夫与李鱼这番恩怨,恐怕明日一早就要传遍全城,许多人都得思量是老夫觊觎吉祥美色,因而被李鱼整治。老夫丢了偌大一个丑,如何还能在利州立足,如何冠冕堂上,做父母官?
嗯……这中邪入魔的由头,老夫不能不用,决不能坐实了是老夫欲霸占民女,那么……”
任怨想到这里,就知道决不能由自己来掌握这份卖身契,而且拥有它的人表面上看来得和太守府没有任何瓜葛,如此才好借这份卖身契,肆无忌惮地做做文章,让李鱼和吉祥那对贱人不得好结果。
想到这里,任怨阴恻恻地一笑,突然弯下腰,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轻轻为杨东斌擦起了脸上的唾沫。
杨东斌被任大老爷的“温柔”弄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不敢有劳大老爷,小的……小的自己擦。”
任怨阴阴一笑,轻声问道:“你手上,可有什么合适的人物,为本官代持这份卖身契约?”
杨东斌茫然道:“啊?”
任怨道:“老夫,是不方便出头的。但老夫,又不甘心放过李鱼与吉祥那对贱人,须得有个与我太守府毫无关联的人出面,代持这份卖身契,按老夫意愿行事!你懂?”
杨东斌恍然大悟,连忙挺身而出,道:“有小人啊!小人愿为大老爷代持!”
任怨刚给杨东斌擦干净脸颊,听到这里“呸”地一声,又是一口血唾沫喷到了他的脸上:“我呸!你个不长脑子的蠢货!这份卖身文书要过到他人名下,原主人难道不用署名画押?听你方才所言,‘张飞居’里就只逃出你一个管事,你当买主,谁当卖家?”
杨东斌恍然大悟:“啊!原来,大老爷是想让这份卖身文书过户的合理合法,毫无破绽。”
任怨道:“不错!所以,你只能是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