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私下里严加呵斥,多增加了几个道德文章名满天下的大儒为太子师,严加教训,那是后来的事了。
李泰费尽心机,彻底暴露了自己的目的,如果说他与太子的关系原来还算蒙上了一层兄友弟恭的窗户纸的话,这回算是彻底撕破了。他那开脱太子的举动只刚开了个头,案子就结了,所以根本无法掩饰他的真正目的。
这亡羊补牢之举,只在皇帝面前给他挽回了一些印象分,毕竟李世民专宠这一子,对他便甚少生疑,眼见李泰还想着替兄长脱罪,李世民确实很高兴,觉得自己老眼未花,这个儿子的确是宅心仁厚。
这其中,只有李鱼,不但没有任何不利后果,而且在官场上又搏贤名。就凭他含冤入狱,却始终没有为了洗脱自己,置太子于不利之境,就搏得了诸多大臣的青睐。
而太子李承乾遭父亲责斥御下不严、监造灵台不力,只得时时赶到灵台,亲自主持监造时,也再不敢对李鱼过苛,至少表面上得维护一份和善,否则一旦被百官知晓,少不得一顶“凉薄寡恩”的帽子扣在他的脑袋上。
有了太子时时亲临现场,这灵台制造想不快都难,更何况李鱼最近也是恪尽职守,天天守在灵台上,有时候晚上都不回家,跟陈飞扬、狗头儿两个活泥巴长大的小伙伴儿就着小菜喝点小酒,就宿在钦天监了。
李鱼那懒散的性子,哪有可能如此勤奋专注?他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为了“避难!”
自从老娘获悉他与第五凌若的关系,获悉第五凌若已经有了李家的骨肉,李鱼的耳朵便再不得一刻清闲了。
老李家的骨肉,怎么能流落在外?
潘氏天天唠叨儿子,得赶紧把怀了李家骨肉的媳妇儿娶回来。但李鱼不用多问就知道,第五凌若当初的说法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她确实不想嫁过来,也不在意那一个名份。
也许长相厮守、举案齐眉,曾经是她最大的愿望,但是两人之间实际上已经经过了十年的坎坷磨难。十年后的今天,他身边已是佳丽环绕,而她却无法责其负心,只能归结为天意弄人。
不要那个名份,她的心境便能坦然自若地接受如今的一切,否则以第五凌若有性子,必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岂有可能与作作、吉祥等称姐道妹,共处一室。
现如今她有意向众女示好,甚而有意透露了怀了身孕的事,是想得到李家众人的承认,但这只是一种心理上的需求,真若给她一个名份,于她反而失去了一份超然。
李鱼懂她,所以虽然老娘的话都快让他的耳朵磨出了茧子,始终没有对第五凌若提过。他知道,如果他要求,第五凌若还是会答应他的,对他,凌若始终没变。但那样,她并不快乐。
李鱼一味地拖着,潘氏也毫无办法。
杨家的改造工程几乎与灵台同步,渐渐要改造到原来的主宅建筑群了,第五凌若趁机邀请潘氏、作作、吉祥、深静诸女到自己府上暂住,只留杨思齐在那厢规划他的新家。
这一来,李鱼更是有了理由赖在灵台不走,恰逢每年的官员考评,李鱼因此又得了上上的考课评价。德以叙位,能以授官。唐代四善:一曰德义有闻;二曰清慎明着;三曰:公平可称;四曰恪勤匪懈。
李鱼与铁无环争相赴死,宁死不陷储君于危境,德义无双。
灵台一案中,只有李鱼清理器物谨慎,造册登门,不图一文一毫,清慎明着。
有了这两样,公平可称自然也是唾手而得。
出狱后“三过家门而不入”,如今又夜宿灵台,日夜勤勉,这恪勤匪懈的考评也跑不了了。
因此,李鱼的考课是一最四善,上上考课,唐代官吏考三等九级中第一流,必须要升官的了。所以陈飞扬、狗头儿这等近人,私下已经不称他为李员外,而是直接以李郎中相称了。
据说甚至有宰相人家看中了这位政坛冉冉升起的新星,想要嫁女儿来着,后来听说他已有了正室,这才作罢。
李鱼的考课成绩下来的第三天,灵台也正式建成,新的浑天黄道仪正观天仪器也全部搬上台去,摆放完备。
天子闻讯,龙颜大悦!
第461章 大人物
灵台筑成,乃国之大事。
天子有灵台,观天文。诸侯卑,不得有灵台。
站在高台之上俯视芸芸众生,亿万臣民的命运操纵手中,这是何等感觉!
正因如此,灵台对于封建统治,拥有着异乎寻常的意义。
所以一俟灵台建成,皇帝龙颜大悦,马上宣布要亲自登灵台祭天,这就相当于开光了。
此时,已经将近五月端五了。
皇帝出行,非比寻常,提前三天就已安排下去,以整个钦天监为中心,开始了紧张周密的筹备。有过上次龙首原遇刺事件,此次防务工作更是异乎寻常地严密,至于洒扫卫生,则更加的不再话下。
整个钦天监都焕然一新,钦天监监正大人每天都到处游走,检查卫生。观天仪器无论新旧,固然擦拭得闪闪发光,犄角旮旯也是清扫得无一寸遗漏。那门槛儿底下、门楣上面、牌匾后面,监正大人爬上爬下,以手拭尘,但凡发现一丝痕迹,便把手一挥,便有人登上去,抡起大抹布,擦得几乎掉漆。
李鱼很搞不懂如此隆而重之究竟有何意义,他用屁股想,也不相信皇帝到了钦天监,会弯腰看那门槛缝里是否有落叶,爬着梯子钻到门楣后面检查牌匾后面是否有灰尘。
不过,监正大人一句话,整个钦天监的人当真是跑断了腿。
既在红尘中打滚,神仙也不能不染凡尘。眼见监正大人如此慎重,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也只得装模作样,或陪同巡视,或自行巡视,要求所有人等进行“全民卫生运动”。
二人的主要负责区域是灵台,皇帝此来最重要的活动区域也是灵台,所以不仅二人要来,监正大人也要来,把李鱼、包继业等人折腾的筋疲力尽,比建造灵台的过程还累,狗头儿整天耷拉着个舌头,跟一只快要晒死的野狗似的。
那登灵台的石阶,一阶一阶,是人蹲在上面,用碎木屑和了水,一阶阶擦出来的,光可鉴人,仿佛青玉。袁少监和李秋官很满意,不过监正大人到底思虑周详,见此一幕连连摇头。
“太光滑了,皇帝率文武百官祭天时,冠冕庄重,拖曳尤长,若是一个不慎摔倒了,岂不有失威仪?”
已然累得两眼呆滞的李鱼木然看着监正,哭的心都有了。大家好不容易才擦得光亮如新好不好,难不成再来个做旧?
监正大人长须一抛,道:“用钎子,在石阶正中间一行位置,敲出斑斑点点,有些麻感,以防止打滑。啊!”
“下官遵命!”
李鱼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狗头儿便一手举锤,一手举钎,率领一班匠人扑上石阶,叮叮当当地在石阶上凿起浅坑来。
陈飞扬与包继业则各拎了一块砖头,在砖头上捆上线,放置在灵台最高一阶,一路拉扯下来,形成两道直线,工匠们在石阶上敲麻点儿,只在这两条线之内。
监正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
三天后,天子如期而至。
在京五品以上大员、州牧、夷族首领、皇亲国戚一体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