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地一声,门开了,深深唬着一张俏美的小脸,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那小吏。
小吏正要去抓兽环的手悬在空中,方位正是深深那插云的高峰之上,待他醒悟过来,慌忙把手放下,讪讪一笑:“姑娘,这是李郎中府上吧,在下……”
深深把手往前一伸,瞪着他不说话。
小吏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忙把公函往深深手上一放,清咳一声道:”工部……”
“砰!”
门关上了,那小吏差点儿把鼻子撞歪了,悻悻然便想:“李郎中府上女子好生厉害!”
反正公函已经送到,那小吏责任已达,便转身走了。
深深拿了公函,飞也似地跑到吉祥门口,再一个紧急刹车,匆匆调匀了呼吸,甜甜地唤道:“小郎君,吉祥姐姐,工部送来紧急公函,要小郎君速速处理呢。”
吉祥被自己男人缠着,又是哄又是劝,不免有些半推半就,正要心惊胆战配合他颠狂一回,忽听吉祥声音在外响起,顿时如闻天籁,马上从床上跳下来,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儿便去开门。
及至门开,才醒起自己只穿着亵衣,好在都是女子,平素里也熟稔了的,不至于大羞,却也有点不好意思。
深深目不斜视,站在门外,一本正经:“吉祥姐姐,工部急函,我怕误了大事,所以……”
“啊!没什么,我也只是跟郎君闲叙家常,本就没什么事。”
深深心里泛酸,闲叙家常?花厅里头穿得齐齐整整的不能聊么?睁着眼睛说闲话。
深深这边说的时候,却全然忘了,她刚刚的紧急公函、速速处理,也是自己编的瞎话儿。
深深浅浅地笑着,将公函递了上去:“姐姐交给小郎君吧,人家正在前院儿里种花。”
吉祥虽是有些半推半就了,终是有些害怕,只是郎君缠人,一向又习惯了不拒绝他。如今好不容易来了救星,哪里容她就此离去,闻言喜道:“花儿已经送到了么?你且等等,我与你一起去。”
说完,吉祥扭头,唤道:“郎君,快着些呀,工部的紧急公函。”
李鱼穿了一袭飘飘荡荡的道服,臭着个脸子走过来,接过公函,又趁吉祥不注意,狠狠瞪了深深一眼。
吉祥不晓得深深的鬼心眼,他可了然的很。就算这真是紧急公函,深深也逃不了一个故意捣乱的心态。
深深怕吉祥,却不怕他,见他瞪来,便白了他一眼。
李鱼打开公函,仔细瞧了瞧其中内容,脸色更臭了。
“皇帝要往蒲州巡幸,工部须得派员沿途勘察,修桥补路,要派我出京。皇帝巡幸蒲州,是在九月份,直到皇帝巡幸结束,我都得一直在外了。”
吉祥吃惊道:“那不是得三个多月?”
李鱼点点头:“嗯,而且皇帝是临时起了巡幸的念头,我等得赶紧准备了。工部命我明日一早就回工部,领了差使,马上启动。”
“这么快?”
吉祥听了依依不舍,这才刚刚成亲不过一个月,正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时候,当真舍不得。
深深“好言”劝道:“小别胜新婚嘛。再说,亏得小郎君是京官儿,而且大娘也在京里住着,比起许多官宦人家,姐姐幸运许多啦。”
深深这话,倒是这么个理儿。因为官员做官,一般都是在异地,而父母与整个家族,是不会随之迁任的。那么出于孝道的要求,官员的正妻就得留在家乡,侍奉公婆。
儿媳妇不得离开公婆左右,这是出于孝道的要求。当然从家庭关系上来说,也有一桩好处,就是儿子在外做官,儿媳朝夕相伴于膝下,感情深厚,这正房的位置,就算她娘家不是什么有势力的,也是不可撼动的。
只是如此一来,夫妻二人大多是“相敬如宾”了,其中甘苦,唯心自知。
李鱼就不同,他哪有一个庞大的家族牵涉,他在京城,母亲就在身边,所以夫妻也能长相厮守,这出差几个月,比起那些长年在外地为官的,当真已是无比幸福了。
吉祥叹气道:“理是这么个理儿……,哎呀,明天!咱们得赶紧给郎君收拾行装。”
这年头儿,出趟差可不比后世方便,许多东西都得自备,不然路上就没得用。一出去就是几个月,而且这趟差明显不轻松,明日就要启动的话,不赶紧收拾东西哪里成。
当下,李鱼和吉祥急忙穿好常服,便奔前厅。
潘大娘和杨思齐的婚事,在袁天罡、李淳风一对神棍的撮合下已然是定下了。
不过,潘大娘可不是初婚,要是轰轰烈烈办一场婚事,羞都要羞死了,所以坚决不允操办。而杨思齐呢?这两位倒真是天缘配,杨思齐是个交际困难症患者,如果让他张罗一场像李鱼和吉祥那样的婚礼,跟那么多的宾客打交道,能把他吓得干脆单身一辈子算了。
所以,这两位意见相合,已然悄悄决定立一份婚书,搬到一块儿开伙,就夫妻就算成了。只不过,儿子才刚结婚,这要马上操办,心里头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所以二人决定再过一段日子。
如今一听李鱼明日要出公差,杨思齐便松了口气,心道:“他在面前,娇娇总是过于拘束。他不在京里时,我与娇娇便正式做了夫妻正好,哎呀,真是老天帮忙,太省心了。”
潘娇娇却是很关心儿子的起居,听他一说此去蒲州,是要量着地走,一路景观、建筑、地面、桥梁,但凡破败不堪的、蔽旧脏乱的、年久失修的,都得负责迅速抢修。
也就是说,他这一路下去,不但得亲自勘察这些事情,而且一旦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所在,却有需要施工的地方,还得宿在野外,顿时担心起来。
潘大娘忙不迭招呼两个儿媳妇给儿子张罗衣物、洗漱用品、应急的药物,诸如此类。作作和吉祥一边,深深便深深地叹了口气,愁眉紧锁,道:“小郎君置办的工部袍服才只一套,又不好一直穿常服,衣袍脏了撕了脱了线了,都没个人缝补,这要到了蒲州,可不混成了乞索儿(叫花子)。”
静静不解其意,安慰道:“想来也不至于吧。阿郎终究不需要自己动手干活儿。”
深深暗暗拧了她一把,道:“这可是皇帝出巡,小郎君哪能不亲力亲为,不用动手,可也离不得工地呀。”
静静被她一拧,霍然开朗:“说的也是,工部里头,小郎君还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没个体己人,一个大男人家,哪懂得照顾自己。”
深深叹息道:“可不说呢,如今正是夏季,就算贴身小衣也得一天一洗呐。路上蚊虫叮咬,饮食不洁的话,再生个病什么的……”
这年头,有个什么风寒腹泻什么的,那可真说不好会有什么严重后果。那时常有句话叫“水土不服”,哪来的那么多的水土不服,今人出门儿游玩,走的比他们还远还快,连个一路走过去的适应过程都没有,也没见谁水土不服。
实际上就是生活不方便、不卫生,受个风寒、害个疟疾,再医治不及时,医疗水平不高明,就小病变大病,一命呜呼了。
潘大娘一听顿时变色,儿子可是她的心头肉,丈夫也得往后排。深深这样一讲,潘娘子完全忘记了这一年多来李鱼走南闯北,可是经历多多,人照样活蹦乱跳的。
潘大娘道:“还是深深提醒的对,这要真有个意外,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