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帅愣了一下,随口说道:“全校这么多剪短发掉眼泪的,我看你是唯一没哭过的那个。”
方奕佳老早就瞅见郝帅从走廊上过来,她虽然一直在看着课本,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留意着外面,直到郝帅进来的时候,她顿时浑身都绷紧了,尤其是当他自己身边坐下的时候,方奕佳不好意思扭头去看他,也不敢跟他打招呼,因此他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听着他的每一点动静。
直到郝帅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方奕佳的耳根顿时有些发红,她红着脸扭头看着郝帅,睁着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我剪头发的时候其实也哭了的呢。”
郝帅哈哈一笑,没心没肺的说道:“哟,班长大人,你也会哭鼻子啊?”
方奕佳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的羞嗔道:“干什么?说得我好像不是女生一样!留了这么久的长发这一下就剪了,当然心疼了,你以为像你们男生啊!”
她嗔完了一句,随即又想起了之前的话,连忙又追问道:“为什么我是唯一没哭过的那个啊?难道……我就真的这么像男生吗?”
说完,方奕佳的脸色有些难看,担忧的看着郝帅,她不敢想像自己留长发的时候就尚且被郝帅看成男生,现在剪了短发……那岂不是就更像男生了?
天哪!
方奕佳紧张无比的盯着郝帅,生怕他点一下头,说一个是字出来。
但万幸郝帅这时候还算有良心,他笑嘻嘻的说道:“安啦安啦,我的意思是说,你剪了短发以后比以前更漂亮啦!不像其他的女生。”
这一番话真是说得方奕佳心花怒放,她眼睛里面都像是要放出光来似的,整个人雀跃得几乎蹦起来,她欢喜的失声道:“真的?”
方奕佳身子微微倾斜,也顾不得平日里注意的矜持,手抓着郝帅的胳膊,连声追问:“你说的是真的?”
郝帅朝她挤眉弄眼道:“假的……”
方奕佳的脸色顿时一垮,但随即郝帅又哈哈笑道:“……那是不可能的啦!你留这发型真的很漂亮啦!”
方奕佳这才阴转多云,少女的情绪已经完全被郝帅掌控于股掌之中,如果说以前郝帅让方奕佳生气就生气,那他现在是可以操纵少女的任何喜怒哀乐了。
方奕佳嗔怪的瞪了郝帅一眼,正要说什么,却瞅见教室里面其他学生都瞅着他们两人,有些人的笑容十分的暧昧,更有些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哟,一大清早就秀恩爱啊?好肉麻啊,真是好肉麻啊!”
方奕佳脸蛋红扑扑的,不敢再多看郝帅一眼,径直坐了下来,脑袋压得低低的,露出一片雪白修长的脖颈。
这天上课的时候,一大早张登峰便拿着一叠卷走走进教室,学生们还以为又是发作业,一个个倒是很镇得住,但当张登峰嘴巴里面冒出“考试”两个字的时候,班上顿时一片惨叫声响起。
张登峰则板着脸,将试卷发了下去,教室里面弥漫着一股台儿庄大战一般惨烈的气息,学生们一个个不是痛不欲生,郝帅更是一脸的从容就义。
等到一节课过后,许多的学生正在抓耳挠腮,拧眉瞪目,一脸苦大仇深的瞪着试卷的时候,郝帅便第一个跳了起来,踊跃交卷。
在郝帅看来,反正许多题目不会做,那还在这里熬这么久干嘛?他在试卷上面一阵乱涂乱写,光脚不怕穿鞋的,破罐子破摔便交了卷。
班上的学生们一脸崇拜佩服的看着郝帅,正想表达一下自己的钦佩崇敬之情,却忽然间听见一阵轻轻的鼾声响起。
郝帅和班上的学生们顺着声音一看,却见马莜雪居然倒在课桌上,睡得死去活来,卷子上面就写了个名字,胡乱填了一点选择题,除此之外便空荡荡的,简直比太平间还白净!
郝帅目瞪口呆的看着马莜雪,心道:我了个去,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关键时候这娘们真辣手啊,比我还狠!这试卷真白啊,比我的还白!而且,她居然在考试的时候还能睡着!鼾声还特么的这么销魂!?
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一卷更比一卷白啊!
张登峰铁青着脸接过了郝帅的试卷后,走到马莜雪桌前,重重敲了敲她的课桌,一下把马莜雪吓得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摆手道:“不喝了,不能再……”
她话刚说完,便见四周的学生们和张登峰都张口结舌的看着她。
马莜雪顿时下半截话一下便咽了回去,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来,小声道:“张老师……我,我……”
她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张登峰黑着脸说道:“你试卷写完了没有?”
马莜雪低着头,小声道:“写完了……”说着的时候,手却不由自主的去遮掩卷子上面大片大片的空白。
张登峰冷笑了一下,一下收了她的试卷,说道:“既然交卷了,就别呆在教室里面了,出去吧。”
马莜雪也不敢说话,转身出了教室。
郝帅则走出教室后,目光奇怪的盯着马莜雪,他忽然间意识到,这个女孩儿很显然在隐藏着一些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
但他自然也不会无聊的去打探一个平日里就看自己不顺眼的女孩儿的私事,他心高气傲,别人不喜欢他,他是绝对不会去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的。
等到了放学,方奕佳被张登峰喊进办公室,张登峰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方奕佳,今天你晚点回去,跟我去一趟马莜雪家里面,我要去做个家访。这个马莜雪,真是不像话,不知道她平日里在搞些什么!你看她考试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说着,他从一叠试卷中抽出一份试卷,方奕佳飞快的瞅了一眼,见上面画着一个鲜红的分数:26分!
方奕佳暗自咋舌,语文考试考个26分,这也真够奇葩的了!
只怕这次马莜雪要有难了!
方奕佳平日里本来就和马莜雪互相不对付,眼见对方要倒霉,那真是乐见其成,她很是干脆的应道:“好的,张老师,我们这就去吗?”
张登峰一点头,正要说话,却忽然间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一听,顿时眉头拧在一起,他挂了电话后,犹豫了一下,说道:“方奕佳,我临时要去开会,你……”
方奕佳抢着说道:“没事,张老师,我一个人去吧,说不定效果还好点。”
张登峰想了想,他也知道自己身为班主任去了马莜雪家中后,肯定会对马莜雪造成一定影响,方奕佳去就缓和了许多,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随即又说道:“不过你得再找个人。”
方奕佳奇道:“找谁呢?”
张登峰急着出门,将卷子放在了桌上,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后回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你是班长,你拿主意。”说着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方奕佳眼珠转了一圈,走出了办公室,正想着找谁跟自己一块儿去呢,却瞧见校门口闪过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郝帅与姚梦枕。
方奕佳大喜过望,连忙快步朝着郝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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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郝帅,郝帅!”
似乎像是生怕郝帅扭头走掉,远远的方奕佳就大声叫喊了起来,声音之大,喊得校门口的学生们都回头朝她看去。
郝帅也故作惊讶的四周张望了一眼,等方奕佳有些微微喘气的跑到自己跟前后,才装作看不见她似的,讶然道:“谁呀,这么有眼光,老远就能发现我的最大特点?”
四周的学生们哪里有不认识这位“好帅的”郝帅的?他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方奕佳也忍俊不禁,掩嘴笑了起来。
在以前,她会觉得这个男生轻浮得可怕,但现在她却觉得这个男生幽默得可爱。
一旁的姚梦枕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朝着郝帅扮了个鬼脸:“臭不要脸!”
郝帅佯怒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左右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压低了声音,对方奕佳说道:“方奕佳同学,刚才的事情,你一定要保密啊!其实……”说着,郝帅羞涩而腼腆的说道:“我真的觉得我只有一般般的帅,你们整天非得喊我好帅好帅的,我真的很难为情啦!”
郝帅声音压了一点,但刚好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这一番做派逗得校门口的学生们笑得强仰后和,方奕佳更是掩嘴笑得花枝乱颤。
姚梦枕在一旁哭笑不得,天哪,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方奕佳笑得花枝乱颤,好容易忍住了笑后,她才笑嗔道:“讨厌!人家跟你说正事呢!”
郝帅丝毫没有留意到方奕佳在他跟前已经毫无察觉的将我字换成了人家,他笑道:“啥事儿啊,班长大人?”
方奕佳笑道:“别老喊我班长大人班长大人的,我有名字。”
郝帅奇道:“以前不也这么喊的么?”
方奕佳脸颊微红,嗔道:“反正以后不准这么喊了!”
郝帅无奈道:“行行行,你说了算!方奕佳同学,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方奕佳虽然觉得郝帅喊得还是很是生分,但她也不好意思说得太露骨,便说道:“郝帅,张老师要我去马莜雪家里面做家访,你陪我去一趟呗?”
郝帅奇道:“你去她家做家访?班长也可以代劳这个事情的吗?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吗,干嘛让我陪你去?”
方奕佳顿时有些支支吾吾,说道:“两个人好一些啊……”她心中飞快的想着理由,但一时半会她实在是编不出来,只好哀求道:“你帮帮忙嘛!”
郝帅吃软不吃硬,他见平日里从来不求人的方奕佳居然这样跟自己开口了,他便稍微一想,很干脆的点头说道:“行,那走吧!”
方奕佳大喜,连忙道:“那好,你在这里等我下,我去拿了书包就来!”说着扭头就跑,跑了几步后又有些不放心,回头对郝帅道:“你要等我啊,一定要等我啊!”
郝帅笑着朝她招了招手,一旁的姚梦枕瞧着直撅嘴,心中暗道:坏了,这家伙以前不是特别讨厌郝帅的吗?怎么……现在喜欢上郝帅了?
姚梦枕在一旁目光有些异样,郝帅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等到方奕佳后,便与她一块儿结伴往马莜雪家中走去。
“你知道马莜雪住哪里吗?”郝帅问道。
方奕佳拿着一份单子,对照着仔细查看着,她抬起头来四处看了看,说道:“她的家庭地址是写的在这里啊。”
郝帅也左右看着,神情很是诧异,这里是东吴市最老的一条街区,许多的房屋临街,黑色的平整房顶上斜斜的长着乱草,白色的房身上充满了风雨侵蚀的斑驳痕迹,大门是一块块木板拼制而成,大门口虽然往来人流不断,但这里的房屋着实透出一股历史的沧桑感,郝帅这样一天到晚住老旧房屋的人看了也有些不忍目睹。
“马莜雪住在这里?”郝帅很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中,马莜雪应该是一个家庭条件颇为优越的女孩子,却没想到……比他住的地方还要凄惨!
方奕佳左右看了看,想要按照门牌去寻找具体地址,可她找了好一阵都发现这门派被侵蚀得很厉害,上面的字迹有些看不清楚,她只好无奈的拉住了一个在门口懒洋洋拨着毛豆的老太太,问道:“老奶奶,请问您知道马莜雪住在哪里吗?”
这个老奶奶穿着一件马甲短袖,坐在门口,身形藏在房檐下的阴影之中,一脸的皱纹褶子在光影交织的夕阳中显得无比的深邃沧桑,她听见方奕佳的声音,微微抬了抬眼帘,目光警惕而疏远的打量了郝帅、方奕佳和姚梦枕一眼,没有说话。
方奕佳无奈,只好又用东吴方言问了一遍。
这下这位老奶奶抬起头来,咧嘴一笑,露出嘴里面残余的一颗门牙,嘿嘿笑道:“哦哦!找小囡囡的啊,知道知道,你们跟我来!”
说着,便热情的站了起来。
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方言特殊难懂,就会相对排外,这位老奶奶听方奕佳说的是普通话,压根就不搭理,一听是说当地话,便知道她是当地人,立刻就不一样了,热情的带着方奕佳往里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老太太热情的与方奕佳说着话:“你们是小囡囡的朋友还是同学啊?”
方奕佳很是礼貌的笑着,说道:“我们是她的同学。”
老太太更加热情了,拉着方奕佳的手笑道:“啊,是同学啊,那你们今天来是做什么啊?”
方奕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是来做家访的。”
老太太奇道:“哟,你们来做家访啊?好好,也好!”她紧紧的攒着方奕佳的手,很是认真的说道:“你们这次家访可要向学校里面反应一下小囡囡的家境情况啊!小囡囡一个人养家很不容易的,平时又要上学,上完学又要打工,她妈妈又卧病在床,整个家就靠她一个人支撑起来,真的是很辛苦的呀!”
方奕佳一愣,扭头看了旁边的郝帅一眼,郝帅也很是吃惊,与方奕佳对视一眼后,两人将信将疑的跟着老太太往里面走去。
这样又走了一截路,几人来到一个低矮的平房跟前,门口是破裂不整的青石路,刷着红漆的木门虚掩着,老太太上前抓着黄褐色锈迹斑斑的青铜门环轻轻叩了叩,大声道:“囡囡,囡囡?”
她喊了一声后,见里面没有动静,便扭头冲方奕佳叹气道:“又出去做事去啦!唉,小小年纪,真是辛苦作孽!”说着,她便推门而入。
郝帅与方奕佳跟着进去,刚进门,便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第一间小屋子中又黑又暗,地上放着一个大袋子,袋子里面堆着一大堆药渣,在袋子旁边架着一个烧煤球的煤炉,煤炉上面放着一个药罐。
眼前的这股味道和郝帅曾经跌入到药池里面闻到的味道,实在是相差天壤之别,光是闻着就觉得让人窒息,更不用说喝了。
郝帅和方奕佳一个捏着鼻子,一个用手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往里面走,倒是姚梦枕鼻子抽了抽,闻了闻,一脸古怪,却也没说话。
郝帅往里面又走了几步,来到一间大约只有十平米的房子里面,却见房间里面极为简陋,甚至比自己家还要简陋,家里面晒着一些女性的衣物,从大小色彩和样式上能够辨认出是马莜雪的衣物,在衣物不远处是一张双人床,靠外的一边留着大约三分之一的空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铺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往里的部分则躺着一个老妇人,虽然是五月的热天,但身上依旧盖着厚厚的被褥。
这老人面色焦黄,两眼浑浊,见到老太太带着郝帅、方奕佳和姚梦枕进来,她努力挣扎着抬了抬头,想要打招呼,喉咙里面却也只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赫赫作响,但郝帅等人却听不清楚她说的什么。
瞧见这一幕,郝帅、姚梦枕和方奕佳都被震惊得目瞪口呆,他们都没有想到马莜雪的家庭条件居然差到了这个地步!
最关键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方奕佳一脸的震撼,忍不住对老太太问道:“老奶奶,这……这是马莜雪的奶奶吗?”
老奶奶摇头道:“不是不是,她是马莜雪的妈妈,常年卧病在床……显得老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