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白氏说的严重,何氏按捺住心头悲伤愤怒,点头道:“阿娘直说就是!”
“我打算,替二郎过继一子为嗣。”白氏擦去泪水,道,“左右我虽然不能亲自生养一子来做你们的依靠,但凭着嫁与你们阿爹以来这口气,撑个十几年等二郎的子嗣长到继承家业的地步总也是使得的!”
白氏容貌秀丽,这么说时,面目却颇有扭曲,足见心中恨意深重!
“二郎实在年轻……”何氏哽咽着说了一句,见白氏的模样到底没忍心多提何海,想了一想道,“只是为他过继谁呢?咱们三房定然是不可能要的,其他房里虽然嫡孙很有几个,可都未必肯!况且就算他们肯,亲生父母都在,过继过来不过是平白占了个名儿罢了,又怎么会专心给二郎继嗣,孝敬阿娘你?”
“人选我已经有计较了,你不必忧愁,只是何家未必会答应,总要你在宫里传出盛宠的消息来,才能够迫得那般老货点头!”白氏冷静的道,“我晓得本不该这样逼着你,可为了你与三娘的将来却不得不如此了!”
何氏道:“阿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进了这宫来,就是没有家里逼着我,难道我就甘心失了宠缩在角落里吃些残羹冷炙聊度余生吗?”
她以为白氏说的何家未必答应是因为三房里虽然没了嫡子,却还有庶子,便冷笑着道,“母亲你也莫要阻拦我了,何家实在欺咱们母子太甚!你不晓得,我才进宫来,头一个被人笑话的,就是何家嫡庶不分!到了那时候才晓得,莫要说曲家、欧阳家这些世家望族了,就是长信宫那辛世妇,并非望族出身,其父乃是官身,家中嫡庶之别亦是一目了然!可笑家族还想着仗了祖辈留下的钱财以挤入士族里去,却不想单这么一条就足够叫士族上下笑掉了大牙!”
白氏摇了摇头:“你说的很是,其他房的孩子,嫡出的定然不肯给,庶出的想到咱们房里那几个,我是打心眼里不想要,再说何家那几房你还不清楚吗?纵然我勉强挑了个无父无母的,叔伯也尽会找借口把手伸到咱们房里来!再说不是亲生骨血,我也实在没那个心思去栽培!”
何氏一怔:“那……难道是义子?这怎么可以?”饶她自信在宫中可以抓住姬深的心,借以胁迫家族同意为何海立嗣,以继承何家三房,而免得被那几个庶子夺了去三房里的产业,可也没信心借姬深之势叫个与何家毫无关系的孩子去继嗣——何家又不是子孙不兴!宗族继嗣大事,皇家没个正经借口也难插手的。
当然若姬深一时兴起,这种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可他这么做了,高太后会怎么对付何氏就很难说了。
如今何海一死,白氏母女三个可就指望何氏这个宠妃撑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管家之权
“我私下里与牧家商量,将三娘日后的次子继嗣二郎。”白氏平静道,“牧家大郎君未及束发就随其父至边关历练,闻说他传自祖上的枪法极佳,这回收复雪蓝关,更是身先士卒,以一挡十,可见身子骨健康,三娘和你一样,我都是盯得极紧的,亦是康健之人,那牧家大郎君向何家提亲,又指明了三娘,无非是为了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可牧家已经把女儿送进宫,解了这一回的危机,如今牧齐与牧碧川都留在了京畿任职,咱们家那点儿根基,却不可能再寻到什么理由来为难牧家,再说牧家这会宫里也有那位青衣帮着说话……牧家大郎君这么做,显然是为了他的同母妹妹在宫里头不要被你为难,毕竟因着左右丞相的阻拦,她也就是个青衣,你却是堂堂容华!”
何氏咬唇不语。
白氏继续道:“因此可见牧家大郎君的心性其实不错,他既对咱们有愧疚之心,又为了牧家女郎的缘故,必不会亏待了三娘去!至少这几年不会,三娘生得好,性格也沉稳,虽然做他们牧家冢妇是不太够格,好在牧家人少,徐氏是继母,不能信任,但那沈太君都说是个好的,有她看着,凭三娘的聪明历练几年,谁又敢小觑了她这个主母?他们两个都是正当年纪又身子康健,子嗣上头想来也不至于不昌盛,嫡长子是牧家嫡长孙,断然没有过继出嗣的道理,所以我私下见了牧家大郎君,向他允诺进宫劝说你照拂牧家女郎一二,以换取他同意将来把次子继嗣二郎,外甥虽然是牧家人,但也与二郎是骨肉之亲!只要你一直是陛下宠妃,我拼上一拼,此事不见得不成,总之与我毫无关系的孩子我是不甘心养的!”
“照拂我一二?”甘泉宫靠近宫门的小轩里,阿善亲自守着轩门,陪着沈太君与徐氏进宫的使女站的更远一些,引路的小内侍得了丰厚的打赏,又没太后的吩咐,便乐得做人情,站到了回廊的另一端去看花看雪,轩内牧碧微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却带着人人都能听出的讥诮之意。
徐氏见沈太君面露苦涩,赶紧道:“这也是母亲和大郎君想为二娘你尽一尽心意,二娘你瞧母亲这几日老成这样,又何必叫她再操心呢?”
“徐氏你好容易把我算计进了宫,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也难怪得意忘形,连这挑唆离间的功夫也着了痕迹了?”牧碧微毫不客气的扫了她一眼,冷冷道,“我与我嫡亲祖母说话你一个继室插什么嘴!”
被她这么一说,虽然使女们不在,可沈太君却是当面的,饶是徐氏城府不浅也不禁面上怒容一现,当她很快就压抑了下去,得体的笑了一笑:“当初事急从权,耽误了二娘一生,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是,你如今向我发作是应该的。”
“究竟是做人继室的,这忍功啊越发的精湛了。”牧碧微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点头道,沈太君听着继媳与孙女当着自己的面也毫不避忌的口舌交锋,只觉一阵阵无力打从心底浮起来,她有心要训斥二人却又忽然觉得心灰意冷,竟是到这会才开口,萧索道:“你们若是想趁这个机会吵上一架,可要我这把老骨头替你们腾地方?”
徐氏赶紧请罪道:“是媳妇的不是!”
“今儿在这里看到祖母我自然是高兴的,可祖母又何必带那扫兴的人?”牧碧微斜睨了她一眼,却没有向沈太君请罪的意思,她和徐氏不同,徐氏说到底也是媳妇,与沈太君没有血脉关系,牧碧微却是沈太君的嫡亲孙女,在闺阁里时就被沈太君宠得紧,她又是为了家族被送进宫的,如今加倍使性.子,沈太君纵然嘴上叱她不是,心里却更心疼,这一点徐氏也知道,因此听了牧碧微落自己颜面的事情越发没了声音。
沈太君叹息道:“好歹是你继母,这里又是太后宫里,你就给牧家留一留面子罢!”
她性情温厚,对两任媳妇都不坏,私心来说当然是更喜欢礼法也更重视看着柔弱行事却十分大气的闵氏,只奈何闵氏福薄,早早的去了,徐氏与她一样出身世家,也不晓得是不是因着济渠王之事,徐家虽然是望族,这些年来低头做人久了,那些个阴私之事倒是做的得心应手,而闵氏留下的一双子女因为闵家那边若有意若无意的提醒,和阿善的警惕,又都是敏感之人,在沈太君还没有重视的时候,两边竟闹得仇深似海——真正要说谁害谁,还真难定,但究竟到了只在外人跟前才表演一番继母与元配子女的和睦来。
——沈太君想到这里心下暗自后悔,在这件事情上,她自觉对双方都对不起,又因为牧碧微是晚辈,又是女郎,迟早要出阁的,既担心帮着徐氏压制了她,一来委屈了嫡亲孙女总比委屈了媳妇叫她心疼,二来女郎没点儿脾气,牧家又不是旺族,担心将来到了夫家受欺压,三来女郎迟早要出阁,徐氏忍几年也就是了……偏生牧碧微是个强势的性.子,借着沈太君明里暗里的庇护,渐渐欺压起了徐氏。
如此母女竟犹如仇雠!
若自己早些不那么优柔寡断,早作决断,怕是这会牧碧微也未必会进宫!
从牧碧川那里知道了左右丞相已出手保下他们,因此才没有一到邺都就被飞鹤卫解入宫中当着何容华之面处斩,沈太君既对牧碧微愧疚,又觉得徐氏固然狠毒,但也和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坐视她在牧家落下风有关,她的性情宽厚,怪来怪去却只怪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听牧碧微公然与徐氏撕破了脸,也不忍心严词斥责孙女,又不忍心叫徐氏再受羞辱,只得含糊着混了过去。
好在牧碧微虽然对徐氏族恨得咬牙切齿,到底要给祖母几分面子,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沈太君便与她继续说了下去:“因今儿是命妇觐见的日子,我想既然过来可以见到你,所以前日寻了个机会,着你表妹请了何家三娘子吃茶,我亲自去看了一回,倒是个齐整的孩子,看她举止谈吐,虽然有所不足,却也是个聪慧的……”
牧碧微先打断了问:“祖母说的表妹可是闵家的哪位妹妹?”她这么问时目光冰冷的看住了旁边的徐氏,徐氏心中大恨,面上却微微垂目,神态自若。
沈太君看得清楚,暗叹了一声道:“是你二舅舅的嫡次女,闵家五娘子——何家门楣究竟低了点,闵五娘子出面相请倒是正好。”
“何三娘子的情形我在宫里头也听到了些,她和何容华既然是一母同胞,何容华又能够叫陛下宠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心里也有些数,咱们家里人少,祖母若从旁帮衬着些,管一管还是使得的。”牧碧微立刻道,她对何三娘子做自己长嫂虽然一直有些抵触,但何三娘子如今与牧碧川的婚事已定,牧碧微不论与何容华在宫里怎么样,所谓夫妻一体,何三娘子的掌家权,却是要尽力替她争到的。
这件事情牧碧川自己不方便说,何三娘子是新妇也是晚辈,而且徐氏说不上年轻却也不老,牧碧川也有十三岁了,用不着徐氏跟前跟后的照顾,徐氏又没有旁的孩子,继续打理上下也没人能说她恋权——何家门楣不及牧家,何三娘子连个嫡长女都不是,甚至不是何家长房所出,叫她一过门就做冢妇,一旦出了差错没的叫人笑话牧家是有意为难新妇呢——徐氏现成的理由可以抓着管家权不放。
如今牧碧微自然抓住了机会提出来。
她的心思沈太君和徐氏都明白,沈太君迟疑了一下,见徐氏默不作声,晓得她是不甘心,这也不奇怪,虽然从徐氏进门沈太君就给了她管家之权,但牧碧川和牧碧微明里暗里的找茬,这会牧碧微总算离了家,徐氏还没真正当上几天家呢,就要把权力交给长媳,而且牧碧川这个长子又不是她生的!
但牧碧微见状,却冷笑了一声:“祖母不肯应下来,莫非是看大兄的新妇出身不高,所以想将来为三郎娶个高门贵女,把牧家交给三郎吗?”
她这话问的诛心,沈太君出身世家,最重礼法,闻言顿时变了脸色,不假思索道:“元配嫡子,岂是继出幼子能比!”
“原来祖母已有主意,那么孙女代大兄和未过门的打扫先谢过祖母了!”牧碧微二话不说就要把事情敲定了下来!
徐氏见状再也按捺不住,猛然抬起了头,淡淡的道:“二娘子这话是疑心我抓着掌家之权不放吗?只是何家那是什么人家二娘子既然连何三娘子的情形都打听过了定然不会不知道!方才母亲也说了,何三娘子不是不好,只是她到底出身放在了那里,受何家门第的限制,见识手段气度也就那么回事!这可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故意贬低了未来的长媳!何况二娘子大约不知道,大郎君与何家三娘子的婚期就定在了明年三月,也就是何三娘子笄礼结束就过门,区区十五岁,何家三娘子可未必有二娘子这么聪慧,能够担任得起牧家主母之职!”
沈太君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倒不是偏心徐氏,因着徐氏与闵氏子女的冲突已经放到了明面上来,沈太君虽然觉得自己很有责任,而徐氏也受过许多委屈,但一来徐氏算计牧碧微的终身之事,叫沈太君悔恨之余不免也担心徐氏照样对牧碧川来这么一手——而牧家必定是要交给牧碧川,却不是牧碧城的,除非牧碧川有重大变故,这一点,沈太君和牧齐的态度都是一致,元配嫡长子,出身决定了牧碧川才是牧家将来的继嗣之人!二来沈太君盼望的是牧家之人能够齐心协力,却不喜如那些人口众多之家甚至长辈们不得不玩些如朝堂般的制衡之法,既然徐氏和闵氏子女之间仇恨已难化解,不如索性叫一边压倒了另一边,免得斗来斗去的消磨的到底也是牧家之力。
至于到底叫哪边压倒哪边,徐氏只是媳妇,牧碧川是原配嫡长子,沈太君的选择可想而知!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牧碧川的新妇乃是世家之女,沈太君压根就不用牧碧微说,就会叫徐氏在新妇过门后预备将管家之权移交,并且亲自指导和帮持新妇主持中馈。
可何三娘子的出身放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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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各自思量
牧碧微神态平静的回到了风荷院,直奔内室。
等紧跟在她身后的阿善回身把门关上,又把帐子都放了下来,她才狠狠一拍几案,破口大骂徐氏!
“女郎先莫要生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善见她气得满面通红忙问道。
牧碧微把头一偏,恨道:“那贱妇挑唆了祖母要继续掌着家!”
“若是如此,何三娘子是何容华的亲妹妹,说起来虽然是女郎将来的大嫂,又怎么亲得过何容华?这事该何容华去疼何三娘子,女郎只须袖手旁观就是了。”阿善倒是不以为然。
“真是笑话!我牧家的事也由着何氏去插手插脚这成什么样子?”牧碧微怒道,“还嫌如今邺都的谣言不够难听吗?我出面私下里替何三娘子要了管家之权那是牧家长辈疼新妇!何容华插了手那是牧家无能!”
阿善道:“女郎没有嫡亲的姊妹,闵家表姐妹们又都有长辈操心不必女郎插手,所以不明白娘家人的心思——何三娘子如今已经许定了大郎君,所谓嫁鸡随鸡,况且何家门楣又不高,何容华要是真心为了何三娘子好,怎么会直接对牧家施压?”
牧碧微皱眉道:“什么?”
“女郎不比郎君,既然出了阁,那就是旁人家的人了,就算母家势大,说到底也要夫妻真心相悦才好,前朝寿安长公主乃魏昭帝之爱女,因其慕曲郎之姿,昭帝夺其未婚妻子赐予他人,使曲潮尚主,然而最终寿安长公主何尝不是郁郁而终?”阿善摇着头道,“是以真正明理为了女郎好的人家,便是胜过了亲家一头,除非亲家亏待了自己家女郎,否则平日里往来都是极客气的,这就是为了要叫那些懂事的亲家因此更加真心对待自己家女郎——闻说先帝与太后对楼家就不错,宣宁长公主与驸马琴瑟和谐,当然有公主与驸马两情相悦的缘故在里头,但若太后对楼家百般刁难训斥,纵然楼家是臣子,女郎想一想,长此以往心里积下来的怨气就算不敢朝宣宁长公主发作,态度也必定恭敬而不亲近,即使名为夫妻,相敬如冰与亲亲热热谁会喜欢前一种呢?”
“阿善你的意思是说何容华就算知道了徐氏不肯放权,也不会替何三娘子出手了?”牧碧微道,“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去指望了她?”
阿善道:“女郎莫要心急,奴婢的意思是,何容华若晓得徐氏不肯放权之事,定然是要帮着何三娘子的,只是何容华不会直接对牧家施压……”
牧碧微若有所思:“难道是……徐家?”
“徐氏不过是继室,何况她亦有子,便是为着一分私心,她掌家时哪有不为三郎君攒些儿家底的道理?何容华既然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定然会设法给徐家颜色看,如此既叫徐氏不敢仗着婆婆的身份为难了何三娘子,又不伤牧家体面,好叫牧家因此对何三娘子有了怨恨……此外,徐家若知缘由,少不得要与牧家疏远,如此牧家就剩了闵家和何家两门姻亲,闵家可不比徐家之势,这样无论牧家要提携还是要重视,何家不会落后闵家什么的。”
“这也是她同意这门婚事才肯这么做。”牧碧微蹙着眉尖,冷静道,“若她与我一般反对这门婚事,怕是巴不得借了这个借口大闹一场好退婚呢!”
阿善道:“未必!何三娘子是女郎,如今满邺都都晓得了她已经许给了大郎君,退婚对女子的名声打击可是比男子大得多,而且何三娘子也有十四岁了,女郎的青春更加拖不得,要没大郎君这一回事她大约还能够借着何容华的名头去攀一攀高枝!如今既然已传过了和大郎君定了亲,再悔婚,还想寻到比大郎君更好的人家吗?除非何容华一两年里就能够宠冠六宫甚至越过了孙贵嫔去,否则那是想也别想的。”
牧碧微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我虽然很不中意何三娘子,只是木已成舟,说再多不喜欢也迟了,如今也只能想一想她的好处……只要她不是存着为何海报仇的心思进门,全心全意的为大兄操持的话,我自是拿她当大嫂尊敬的。”
阿善见她已经定了心,便道:“方才奴婢追着女郎进来时,在前厅那儿顿了一顿,是看到葛诺招手,停下问了他一句,他说昨儿陛下宿在了德阳宫,是今早就回了宣室殿的,女郎如今既然心定了,还是快些儿换了衣裙去伺候罢——打从那日因为曾才人陛下去了景福宫到现在,女郎可是一直没和陛下照上面。”
“唉,他大约是等着我去哄他呢。”牧碧微闷闷的道,“其实若不是为了在这宫里头过下去,当我很高兴去伺候这么位主儿吗?”
“女郎又在这里说糊涂话了,这儿虽然没有旁人,就怕女郎说惯了嘴,不该说的人和时候也露个一句半句以后日子才是真的没法过了。”阿善抱怨了一句,开了妆奁道,“不要浪费时间换发式了,以奴婢看就加上两支簪子便好。”
因着今儿要去甘泉宫那边等着和沈太君并徐氏见面,牧碧微有意要叫沈太君心疼,更会答应自己的要求,所以穿的尤其朴素,这会阿善替她添了钗环又换了件新裁的宫装,倒是立刻不复之前的近乎寒酸的模样。
牧碧微就要起身,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对阿善道:“今儿被徐氏气得紧,倒是忘记了问一件事情——早先徐氏对祖母说得到了何容华意图谋害阿爹和大兄的那一个消息,不就是说宫里传出去的吗?我竟忘记趁着祖母在,逼问出来是谁了!”
“咱们虽然不方便出面,却可以透露给何容华啊。”阿善献计道,“所谓前朝徐世妇救过的嬷嬷报恩——奴婢可不信这恩报的这么巧!只怕是徐家安插在宫闱里的内奸呢!从前济渠王与先帝争储,徐家可是坚决支持济渠王的,虽然先帝后来肃清了余孽,但难免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
牧碧微点一点头,但转念一想又道:“不要太急,涉及宫闱,何氏那人做事狠辣,若她想着法子闹大了,别波及到了咱们家可就不好了……等过几日阿爹正式辞了清都郡尹一职离了邺都,再透露过去!”
阿善自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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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带人一路把白氏送到了景福宫的宫门前,白氏担心她被太后责怪太没规矩,再三叫她回去,何氏才站住了脚,一直望到了白氏瞧不见影子方转回了定兴殿。
桃枝和桃叶知她才听了何三娘子的婚事心情定然不好,服侍的加倍体贴周到,果然何氏进了殿里脸色就阴了下来,只是她却没有发作,而是斜倚在了锦榻上,愣愣的望着不远处,神情变幻不定。
一直到了午膳时分,桃萼走进殿来询问,却被桃枝一个眼色止住,桃萼见状,正要退下,然而何氏却忽然醒悟了过来,淡淡的吩咐摆膳。
如此用了膳后,何氏问道:“这会陛下在什么地方?”
桃萼因为也晓得何氏这会情绪不佳,回话就带了几分小心翼翼:“陛下已经回了宣室殿。”
“这么说是牧氏在伴驾?”何氏扬了扬下颔,若有所思的道,“孙氏对欧阳氏每多诋毁,所以欧阳氏一直以来都谈不上多么得陛下喜欢,今儿陛下明知道命妇觐见,牧氏不会放过这个与家人相见的机会去甘泉宫等着,却还是早早回了宣室殿,这是摆明了给她机会……”
桃枝虽然没听到白氏后面与何氏说话的经过,但见何氏送走了白氏后的脸色也知道何三娘子与牧家的婚事是定下来了,这会又听何氏提到牧氏,也吃不准她是个什么心思,便试探道:“娘娘先前说的那件事情……”
何氏眯起眼,忽然道:“祈年殿那边怎么样了?”
“说来好笑,孙贵嫔身边除了居中使外的四个大宫女,宛芳在牧氏到祈年殿里去了一回后,‘染病’怪异,被莫作司丢到了永巷里头自生自灭,听说如今快不行了,另一个宛英因着莫作司被太后派到祈年殿里去伺候,到咱们景福宫来请人,不想心慌意乱的也不看看脚下,硬生生的栽到了宫门前的沟渠里去,若不是咱们守着宫门的人怕晦气,过去把人拖了起来,怕是又步宛芳后尘了,这样折了两个大宫女,还是唐氏那边派了逗霞趁着陛下到德阳宫的功夫将孙贵嫔那儿的情况传了过去。”
知道何氏在这宫里头,最恨的是唐氏、牧氏,接下来就是唐氏的靠山也是何氏之前最大的争宠对手孙氏,说到了孙氏不好的遭遇,桃枝便口若悬河,见何氏听着果然仿佛心情愉悦了些,又道,“说起来欧阳凝华也真是没用,陛下在咱们景福宫的时候,只不过摔坏了一个宛英,祈年殿那边人都不敢派了,结果昨儿陛下才到了德阳宫,欧阳凝华倒好,连唐氏身边的宫女都拦不住!”
何氏虽然一直奉承了左昭仪一派,对位份出身都是仅次于左昭仪的欧阳氏在明面上也是极为敷衍的,可私下里对这两人也不乏嫉妒之情,这心思她的陪嫁自然清楚,又踩了一脚欧阳氏,何氏的心情到底好了一点,淡淡道:“欧阳凝华自恃出身名门闺秀,大家风范总也要吃点儿亏的。”
“奴婢看她啊哪里是不像学娘娘呢?分明是因为治宫严密并宠爱都不及娘娘,那逗霞都跑到陛下跟前禀告事情了,也只能索性装大度了。”桃枝抿嘴笑道。
“陛下怎么说的呢?”何氏扬眉问,。
桃枝笑道:“陛下说莫作司亲自到祈年殿里伺候是太后与他说过的,叫孙贵嫔莫要多想,只管听莫作司的话儿专心安胎,年底好好的诞个健壮的小皇子才是正经。”
“这话是德阳宫里传出来的?”何氏哼了一声道,“陛下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孙氏,恐怕是欧阳氏特意使了人添油加醋传扬开来好落孙氏的颜面吧!”
“娘娘说的正是。”桃枝道,“只是若从前呢,谁敢这样落了孙贵嫔的颜面,回头陛下就算不找出源头收拾那些人,也要大肆赏赐祈年殿以叫谣言不攻自破,可今儿日头都这么高了也不见陛下有什么动静。”
何氏闻言,低下了头,仔细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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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明月夜要悲剧了
不知道小莫哥这次会敲诈些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忍
祈年殿里孙氏面色苍白,斜眼睨着下首的莫作司。
莫作司身穿玄色宫装,头上不多不少的几件钗环,装束整齐不失二品女官的气度,站姿恭敬而端庄,正不急不慢的说着她对于祈年殿的安排:“……小厨房则由奴婢亲自接手,娘娘每日当饮一盏羊乳,一碗鲜鱼汤,余者另计,饮食上头,还请娘娘为着皇嗣着想,有什么从前不喜欢的,这几个月委屈下,奴婢所选膳食,皆是对皇嗣有利之物,娘娘请莫要惦记着自己平素的习惯,而疏忽了皇嗣!”
“本宫闻说萧青衣在承光殿可没有这么尽心,本宫出身卑微,也见过贫贱人家妇人生儿育女,岂有这般琐碎的规矩?不过是略补一补罢了,本宫身子素来强健,莫作司不觉得小题大做吗?”孙氏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