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听罢,牧碧微和戴氏交换了个眼色,笑着拨了拨腕上镯子:“江山代有人才出。”
    “不过是命好,生着一个好姓罢了。”戴氏有些酸溜溜的道。
    ——两人都是久经宫闱的,高清绾打发鱼丽、鹊丽的经过一望可知端倪,今日清早,姬深携新人去和颐殿给太后请安——当然原本他未必一定要亲自过去的,这般带着新人过去更是给足了新人体面,无非是怕高太后对他的新宠做什么手脚。
    当时高太后并没有说什么,但高清绾才回到瑞庆宫,就派了个嬷嬷过来号称帮她打理,当时六宫也不奇怪,欧阳氏只是高太后的甥女呢,高太后就很明显的偏心她了,如今这高清绾乃是高家之女,高太后岂能委屈了她?那一个顾嬷嬷到了瑞庆宫,也不知道会替高清绾都出些什么主意?
    不想如今看来,这顾嬷嬷不过是个幌子——顾嬷嬷到瑞庆宫一回,正好叫高清绾试出了贴身宫女里哪个更加听话更可用,又叫众人知道即使是太后派去的人,她也是说打发就打发了的,不敢因她年少和没带陪嫁使女进宫就小觑了她去!
    等若说,这一回高太后是给高清绾捧了回哏,用个顾嬷嬷助高清绾立威——又是不显山露水的那种。
    牧碧微想起自己当初对挽袂的亲自上阵、反复敲打、多方教导,也不禁心有戚戚然:“只望不要又来一个欧阳氏才好呢!”
    第七章 群美众相
    谈美人因为是头胎,之前安胎的时候,又因为种种担忧,一直被孙氏拘在安福宫里不说,轻易连渺雨厅也是出不得的,加上孙氏对她这一胎寄予厚望,滋补养人的东西流水也似往渺雨厅里送,竟叫胎儿过大,足足折腾了一个白昼到底还没下来,而在祈年殿里陪着新泰公主玩耍的姬深经过这么久也定了心,傍晚时分见渺雨厅那边还没来报,就把事情都交给孙氏,满含期待的去了永淳宫。
    孙氏强忍酸意,含着笑送走姬深,一个转身就冷下了脸,问左右:“谈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别心急,妇人头一胎总是艰难些的,奴婢听说有的人会足足疼上三天三夜呢。”宛菲说着,劝道,“娘娘不如先回殿里坐着,请孙嬷嬷过去看看?”
    “也罢。”孙氏皱了下眉,那孙嬷嬷是在她入住安福宫前就在祈年殿里负责洒扫的,是个哑巴,却知道许多宫里一些心照不宣的方子,她并不识字,之所以被孙氏发现这一点,还是因为之前一个服侍孙氏的二等宫女小日子来了,痛得满地打滚,那孙嬷嬷恰好路过,就去祈年殿的小厨房里寻了几样东西,又到安福宫僻静处摘了几片草叶之物,一并熬了,端与那宫女,那宫女当时痛得狠,也没多想就喝了下去,不想就好了。
    这件事情被旁边的人告诉了孙氏,孙氏就召她到跟前,只是这孙嬷嬷虽然能听,却不会写,后来倒是把她会的东西都展示了下,除了一些女子需用的方子,她也能接生,擅长调养人,当初孙氏被莫作司一脚踹中肚子,差点一尸两命之际,就是孙嬷嬷在才捱到了居氏回转,太医赶到。
    加上孙嬷嬷又和孙氏同姓,孙氏自打知道了她的能耐后就对她很是礼遇。
    宛菲就亲自去告诉了孙嬷嬷,这时候自也有人上来禀告了各处新人在这一日的作为,孙氏尤其留意步顺华和高婕妤,手底下的人对这两处自也是格外上心的,禀告了高清绾与云盏月的争执,道:“云世妇的贴身宫女虽然到底也没赶走,但也被高婕妤勒令以后都不许靠近她的承春殿,云世妇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虽然门第不比太后的同族,也是一郡望族了,因此被气得死去活来,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当场质问那高婕妤,道高婕妤自己也是邺都人,何以见不得邺都的宫人,莫非满邺都的人都亏待过她不成?”
    孙氏皱眉道:“那高氏怎么说?”
    “高氏对云世妇的质问如若不闻,就道,她不喜欢邺都人,但凡邺都的宫人出现在承春殿,休怪她不客气!”
    宛芹在旁惊讶道:“这可奇怪了,这宫里邺都的妃子也有好些呢,咱们娘娘就是邺都左近人士,那牧光猷、何宣徽、颜凝晖,哪个不是邺都土生土长的?正如云世妇所言,高婕妤自己也是邺都人士,怎么就这么看不得邺都宫人?”
    “去使人查一查。”孙氏其实对高清绾的关心远不及步顺华,不过是忌惮着她的姓氏罢了,对步荣衣可是当真关心到了骨子里,立刻就仔细问了起来。
    去打探的宫人道:“步顺华回到善岚殿后就没出来过,听里头的宫人说,她一回去,听说赐宴没了,就叫人把善岚宫里的厨子叫到跟前,仔细盘问了拿手的菜肴,然后一口气点了二十几道,传了午膳,中间觉得一道肉炙做的好,足足要了三份,饭毕听说宫里有新鲜的果子供应,又要了许多,一直吃到了未中才罢手,就要沐浴,沐浴起来就管着梳妆打扮了!”
    孙氏等人听得一阵无语,问:“她没敲打宫人?”
    “没有!”
    “各处赏赐送到时呢?”
    宫人苦笑着道:“都是永淳宫的宫女出来招呼的,那会步顺华正欢欣鼓舞的盘问厨子拿手菜来着!”
    “她如今是一宫主位,永淳宫里原本也有几个宫嫔、散号的,就算那些个旧人都不忿她乍进宫就得了高位,拈酸喝醋的所以没去觐见,但同是这一回入宫的世妇穆氏难道也没过去吗?”孙氏问道。
    宫人面色更加古怪:“这……穆氏如今病了!”
    “病了?”不光孙氏愕然,连宛芹也惊讶道:“今早不是还好端端的跟着陛下去了和颐殿觐见太后吗?怎么这会子功夫就病倒了?是真病还是假病?”
    孙氏哼了一声道:“如今陛下的心思都放在了那步氏身上,真病假病都没什么用,她当陛下会因为她就在永淳宫里,舍得撇下了善岚殿里的绝代倾国,多走几步路去她的茉仪殿里探望不成?陛下若当真这么做了,她的主位就是步氏,以后还能不可着劲儿给她小鞋穿?真正是没脑子!”
    “娘娘,那穆氏病了仿佛别有缘由的。”宫人小声道。
    “嗯?”
    宫人道:“先前采女们都住在绥狐殿的时候,据说原本还有个容貌不在步顺华之下的采女!”
    此言一出,孙氏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与宛芹对望了一眼,均问:“那么那个采女呢?”
    “本来安排她与步顺华住一起的,结果后来那采女闻说被步顺华拿金簪划破了脸,想是绥狐宫的宫人担心被责备,就悄悄把她送了出去。”宫人道,“是以当初给采女们分配住处的诏令下去后,听说那穆氏是最难过的一个,被其他采女安慰了许久,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绥狐宫!”
    “莫非她竟然是怕步顺华怕到了这么几个时辰就病倒了?”宛芹一呆,不由失笑。
    孙氏却没笑:“这宫里有多少女子不是靠这一张脸才到了今日的地位?本宫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纵然穆氏容貌不及步顺华,但好歹也是陛下亲自点中的人,未必就不可能在这宫中没有立足之地,先前那采女被毁了容貌,出得宫去也许还有寻常人家肯要她,但在这宫里正经有了位份再没了美貌,却只能终老宫闱,她岂能不怕?”
    宛芹皱眉道:“娘娘,这步顺华好生狠毒!咱们该怎么办?”
    “既然这穆氏称了病,正好看一看这步顺华的手段。”孙氏凝神一想,对她道,“此刻陛下料想已经到了善岚殿中,那步顺华未必肯告诉他穆氏生病之事,如今左昭仪正在思过,不理宫事,本宫身为右昭仪,固然没有太后、陛下赐权,但也应当关怀妃嫔,尤其是新进宫的世妇……你去,步顺华不是喜食肉炙吗?到厨房使他们做一份肉羹,照着陛下爱吃的那样,送到善岚殿,就说是新泰公主吃着喜欢,要送与她父皇的,顺便把穆世妇染恙的消息告诉陛下!”
    宛芹点了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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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福宫里,新封的御女杨盈灿正羞怯的摸着身上的瑞锦彩衣,既舍不得脱下又为难的道:“我……妾身才进宫来,还没有什么孝敬娘娘,怎么就敢收娘娘这样好的衣料?”
    上首,何氏笑得亲切又和蔼,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原本这身彩衣,是本宫给本宫唯一的嫡亲妹妹做的,不想她有了身孕却不能穿了,就一直放在了本宫这儿,方才你进得殿来,本宫打眼一看,就觉得你身量与她是差不多的,想着这衣服放着也是落尘,颜色再鲜亮,搁上几年还不是要旧了?倒不如给你穿了,也不枉费当初许青衣辛苦熬了几夜才把这上头的花纹绣成!”
    旁边许桃枝就笑着接话道:“奴婢先前是比着三娘子的身材裁的,不想如今看起来倒仿佛是给杨御女定做的一般,可见杨御女与这衣裳真正有缘。”
    “妾身受之有愧……”杨盈灿话还没说完,就见何氏拿食指在唇边一比,打算她话道:“你如今是本宫的宫里人了,按着规矩本宫是要给你一份见面礼的,如今这衣服不过是顺带为之,本宫方才也说了,本不是特别为你做的,不过是恰好赶上了,说起来本宫的妹妹如今正在夫家坐月子,本宫每个月也才能见她一回,你身量与她一般无二,形容气质也相似,本宫啊看到你就亲切,你若是觉得心里有愧,往后就常到本宫这儿来走动,也好叫本宫多看你几眼。”
    许桃枝笑道:“娘娘这是拿杨御女不当外人,当成半个亲妹妹看待呢!”
    “妾身多谢娘娘!”杨盈灿听了这主仆两个的话,又看着旁边杏枝托上来给自己的见面礼,俱是金珠玉器,珍贵非凡,上首何氏笑容可亲,使人如坐春风,心里渐渐笃定起来,暗道自己果然比穆辰曦运气好多了,主位怎么看怎么心善可意,只是不知道表姐的主位如何?
    ——孔月盈此刻正自尴尬。
    她是个乖巧知礼的人,故此到了嘉福宫,在自己的住处琼心楼没待多久,就依着身边人的提点,从姬深的赏赐里头用心挑了几件,赶到常明殿求见颜氏。
    不想颜氏倒没为难她,立刻命人请了她进去,又奉上了好茶——但也就这样了。
    宫里人人都知道颜凝晖不善言辞,偏孔月盈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两个人在常明殿上绞尽脑汁才说了几句话,接着便诡异的沉默下去,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在拼耐心似的,足足静坐了一个多时辰,一直到颜氏的青衣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挽留孔月盈在常明殿里用晚膳,孔月盈才仿佛溺水之人抓到根稻草一般,忙不迭的摇头,借口琼心楼里还要收拾,告退下去,她才出了常明殿,殿内的颜氏也同时松了口气,两个一个殿外一个殿内都是异口同声的感慨道:“幸亏你(那位青衣),方才当真是如坐针毡啊!”
    相比这对表姐妹的觐见主位,一个温馨放松,一个如坐针毡,德阳宫里却是极为平淡,才晋光训的焦氏出身官宦之家,当初还是太后亲自点进宫的,却没有自恃家世的刁蛮气,向来端庄,只是此刻略带病容,她下首的过来觐见的御女林音灼生得娇小玲珑,虽则也有十七岁了,望着背影却还仿佛女童,眉眼精致如画,最使人称道的是一把嗓子,清清亮亮,开口不拘说什么,就先甜沁入人心里去了。
    纵然稳重如焦氏也不禁赞了她一句道:“林御女的名字起的真正好,这声音本宫怎么听怎么舒畅。”
    林音灼性.子开朗活泼,先前见焦氏一派大家风范还规规矩矩的,此刻听她说话和蔼,不禁嫣然一笑,露出神采飞扬来,脆生生的道:“娘娘既然喜欢,那妾身往后定然常到娘娘跟前来说话,只盼着娘娘不要厌弃了妾身才好!”
    焦氏顾左右道:“你们听听这把嗓子!人家都说美人之音如黄莺出谷珠落玉盘,依本宫看,这两个词儿搁在了一起也比不上林御女这么一说呢!这样的声音都能厌,这人得挑剔到什么地步?莫不是一直听着仙音长大的罢?”
    含光殿上顿时笑成了一团,林音灼举袖障面,嗔道:“娘娘……”却也不知不觉放松了,心想这焦光训当日采选没出现,说是病了……如今看来面色确实不大好,想来是当真病了才没去,才不像那些人说的是嫉妒新人进宫故意不肯出现呢!
    第八章 王妃之选
    六宫窃窃私语时,和颐殿里高太后也禀退左右,只留宋氏伺候,与温太妃小声商议着:“那边谈氏发动了。”
    温太妃奇道:“咦?怎么提前了十天?原本不是要再过几日的吗?”
    “宋氏来说吧。”高太后脸色很不好看。
    宋氏就轻声道:“昨儿个,照料小何美人的宫人来报,说小何美人有了生产之兆,怕是就这两个光景了。”
    温太妃明白过来,就意义不明的一笑:“她不是请人早就断过了吗?小何美人这儿的只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她那儿的才是真正的龙子皇孙呢!这宫里已经有了两位公主,再多一个也不会是皇长女,话又说回来了,纵然是皇长女又如何能够与皇子相比?怎么还要这样不放心?”
    高太后冷笑:“她选的好日子!连新人赐宴都搅扰了不说,三郎才从哀家这儿出去呢,就被她拉到了安福宫,这分明是在对哀家示威!”
    “太后莫要生气。”温太妃忙安慰她道,“依我看,事情也未必就一定是如此。”
    “嗯?”高太后道,“莫非她……”
    温太妃笑着道:“今儿她既然敢当着众多新人的面,在甘泉宫前就把陛下拉走了,可见不是太后想的那样……再说若是那样谈美人这会就生产也没什么用,我倒是想,这孙氏怕是担心那步顺华呢!”
    见高太后若有所思,温太妃继续道,“太后请想啊,这孙氏这些年在宫闱里搅风扰雨的,她本出身卑贱,凭什么这般张狂?无非是因为生得好,陛下正当年轻喜欢罢了!后来进宫的何氏、牧氏固然也得宠,到底不及她呢,这都是因为她的容貌向来是六宫里头一份的!
    “可这一回采选进宫的步顺华,今儿咱们两个也都看了,那容貌可是一点都不在孙氏之下,要依我来说,孙氏到底是生养过的人了,那步氏却正当青春,孙氏若不靠着盛妆严服,可未必及得上步氏了呢!今儿个新人过来觐见了太后,回去赐宴,晚间陛下自是要召幸,料想就要从这步氏起。”
    接下去的话就要涉及到姬深的私德了,温太妃到底是庶母,当着姬深生母高太后的面,自不肯多言,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高太后哪里还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当下就皱起了眉:“你说的不错,当初三郎为着孙氏……如今可算他知道分寸,只给这步氏一个顺华,嘿!哀家当初知道这步氏容貌堪比孙氏之后,还当这宫里又要出个步贵嫔呢!”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心照不宣——当初,姬深为着孙氏,连生身之母、堂堂太后都忤逆了,如今又来个步氏,届时等他陷入了步氏的温柔乡里去,谈美人生子都未必能够请到他过去,就算生了下来……别叫步氏开口来个从天而降,把那皇嗣的抚养要了过去!
    孙氏之所以掐准了今日把姬深弄到安福宫,大半还是不放心步氏。
    “当初你劝哀家不要与那孙氏置气,道她不配,哀家固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见着她就烦心,如今看来她气数也不过这么两年罢了。”高太后冷笑着道,“三郎还年轻,去年才加了冠,如今这宫里就有了一个容貌不亚于她的步顺华!且看她还能撑多久!”
    温太妃含着笑道:“区区小人物,哪里值得太后惦记?”
    高太后赞同的点了点头,却又发愁道:“宫闱里的事情,如今人才进宫,还看不出什么来,可四郎的王妃,你倒是给哀家句准话呀!”
    “太后,这话我也告诉四郎了,只是四郎心里也没个主张。”温太妃为难道,“所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说来说去他也是这么一句回我,到底还是要求太后操这个心呢!”
    “唉,他是个知礼的孩子。”高太后感慨道,“却是十一娘没那个福分了!”
    温太妃温和的道:“我这两日与他说着,他道,这是两个人无缘,倒也不能说旁的,只是四郎自来不怎么出宫,再说他身边虽然有伴读等人,可也不会成日里与他说各家女郎的长短,至于我,太后也是知道的,我对这邺都的女郎们,到底还是在太后这儿才能够见到,如今既然不能是十一娘,还求太后再帮着相看罢?”
    高太后寻思良久,沉吟道:“高家如今是没有合适的女郎了,到底四郎的身份放在那里,其他房里固然有年岁仿佛的,总是配他不上的。”
    这是因为当初先帝登基后,自感大限不久,为了给姬深清路,将外戚寻了许多理由狠狠发作过,又提拔蒋、计以制衡,高家除了荣昌郡公到底是高太后的嫡亲兄长,又一向低调谦逊,还保留着爵位与些军权外,其他房里都被先帝打压削弱过,到了姬深登基后,固然起初听着高太后对高家有所加恩,但因蒋、计反对,到底也没抬举到高祖时候的样子。
    而且高太后心里清楚,温太妃之所以一定要为高阳王聘高家女为王妃,却也未必是当真多么喜欢那才见过一回的十一娘,不过是为着使高阳王有个助力,也是向高太后表示亲近,高家是大族,单是高太后这一支就分了七房,但高太后只得一个嫡兄一个嫡弟并几个庶弟,其他房里女郎再多再好,血脉远近放在那里,却就不是温太妃为儿子求娶高家女的本意了——高阳王好歹是王爵,哪里就少了名门淑女来配?
    见高太后这么说,温太妃面上难掩失望。
    就在这时,就听宋氏忽然道:“太后,若是高家没有配得上高阳王的女郎,莫如看看苏家?”
    “苏家?”高太后一怔,温太妃忙问:“是哪一家?”
    “倒是哀家糊涂了!”高太后被提醒,猛然想起,露出欢喜之色道,“还能是哪个苏?营州苏氏,与前朝的守西北三关的牧家仿佛,论底蕴却比牧家深厚多了——本朝初建时率先投奔高祖,因封武英郡公世袭罔替的那一家!第二任武英郡公更是娶了高祖原配楼皇后所出的长女、先帝时追封德阳大长公主的那位!”
    她如数家珍道,“哀家的嫡亲姐姐并几个从前闺阁里要好的堂姐妹,统共有三个姐妹嫁到了苏家去的,这一任的武英郡夫人正是哀家嫡亲姐姐——她却是个有子孙福的,与武英郡公生了三子四女,有两个仿佛与四郎年岁正相当,因她是嫁去营州的缘故,若非宋氏提醒哀家倒是把这一家给忘记了!”
    温太妃早在听到武英郡公时就心动了,只是想到如今怒川边的营州军还在苏家手里握着,到底迟疑了下:“苏家女自然是好的,又是太后亲姐姐所出,必然错不了……只是,这门第仿佛太显赫了罢?”
    “显赫什么?”高太后一拍手,道,“四郎乃先帝骨血,这天下谁能够显赫过他去?”
    说着对温太妃语重心长道,“哀家晓得你忌惮什么,只是咱们姐妹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哀家还不清楚?就是四郎也是在哀家跟前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你就这么一个亲生子,哀家怎能委屈了他?何况他又没有外家之势,你我一闭眼,总也有个人扶上一把,咱们才能安心!都是做父母的,哀家怎能不体谅你?”
    温太妃眼眶微红,作势要起身行礼:“却是叫太后为四郎操碎了心!”
    “这是什么话?咱们多少年做伴了。”高太后笑着命宋氏道,“快取纸笔来,哀家这就给姐姐写信,三郎闹出个采选来,打得还是四郎的幌子!他做下这事,原本只要悄悄访问了再下诏,如今倒不能不叫苏家女郎上邺都一趟了,好在营州也不很偏远,俱是宽敞的官道,拖上些日子倒还来得及!”
    第九章 世妇云氏
    翌日起来,各宫再派人至安福宫打探,不想那边说谈美人疼了一晚,到此刻依旧没能生下来,入夜后叩阍太医都请进去两个了,这情况顿时叫六宫议论纷纷,或窃喜或揣测,不一而足。
    “如今这情况有两种,一个是难产,这样的话恐怕即使皇嗣生下来,也不太好了,毕竟到了时候却不能出生,憋在母腹中也会出事。”阿善一边在窗下做着针线,一边同牧碧微道,“另一种就是孙氏昨儿个不过是寻个借口哄了陛下过去,而谈美人其实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孙氏故意给新人点颜色看罢了。”
    牧碧微拈着糕点道:“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大一些。”
    “奴婢也这么想。”阿善笑说道,“孙氏对谈美人这一胎寄予厚望,哪里舍得轻易叫谈美人在这会冒险?自然是等到足月再生的孩子才健壮好养活。”
    “可惜她还是功亏一篑,不过一个白昼,陛下就等得不耐烦了。”牧碧微笑了笑,道,“昨儿个圣驾到底还是歇在了善岚殿。”
    阿善道:“孙氏昨晚还叫人借着送肉羹的机会去挑唆呢,当着步顺华的面说她宫里同样新进的世妇病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请陛下过去看看,就算不至于留宿在了穆世妇的茉仪殿,总也能给步顺华记个不体恤宫里人的名声……不想那步顺华倒是有趣,当着宛芹的面,不问那穆世妇到底怎的病了,却道,既然是我宫里的世妇,她病了怎么不先来告诉我,怎么就去了右昭仪那里说了?”
    牧碧微扑哧一笑:“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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