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粲自己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要知道刚刚他也极其满意自己的弹奏的曲子,在这样突然被打扰的情况下,他心神一恍惚,手上动作错位,抚在琴上的手指被紧细的琴弦割伤,鲜血滴落,他微微蹙眉,却没有将这最后一段进行下去,毕竟这时喧闹的情况也无法让他继续弹奏了,而这首尚未弹完的《广陵散》,就这样烂尾了……
来人却是诸葛诞,此时他脸颊微肿,但仪表依旧不俗,骑在骏马之上,身后带着一百家族私兵,显然是来报复荀粲的,这个时候的诸葛诞,在猜出荀粲的身份之后,已经不那么肆无忌惮了,对于寒门子弟,他可以随意打压甚至暗中下杀手,但对于和自己处在同一级别的世家子弟,那就要明着来,用世家圈子里约定俗成的方式来找回场子。
诸葛诞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触怒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他感受在场的几乎都是有头有脸人物的注视,只觉得产生一种万众瞩目的成就感,这时,他将马鞭指着手指在滴血的荀粲,憋了的郁闷释放出来,扬眉吐气道:“荀粲,今日你烧我马车,我也要烧你马车,否则我琅琊诸葛氏的颜面岂不是荡然无存?”
荀粲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发现自己手上的手指被温暖包裹住了,他原本以为是靠着自己的苏小小,但抬头一看,却是夏侯徽,也不知什么时候,夏侯徽来到了荀粲的身边,看到荀粲那修长的手指上出现一道伤痕之时,被荀粲的琴技完全折服的她,脑子里一冲动,居然抓起荀粲的手指,然后替他吮吸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和荀粲“亲密”接触……
荀粲面色诧异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这一张绝美的冰山脸,似乎可以闻到她身上那种无比纯净的气息,就像是那首琴曲的名字白雪一样,他望着夏侯徽那好似还沉浸在琴音之中带着茫然的眼眸,心里忽然柔软下来,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指,而这时夏侯徽才反应过来,那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然后微微低下头,只觉得刚刚自己的举动仿佛是魔怔一般,太丢脸了,还好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只因这时诸葛诞实在太吸引仇恨值了。
首先为荀粲站出来的是刚刚说荀粲的琴技若是胜不了夏侯徽就裸奔的人,只见此人轰轰烈烈的将自己全身的衣服一脱,颇有昔日狂士祢衡之风,他直接裸奔到诸葛诞面前,扯着嗓子骂道:“诸葛诞,你算什么玩意,刚刚竟敢打断荀大家的《广陵散》,你、你、你这是破坏了千古名曲啊!”
说着此人便放声大哭,如丧考妣,满脸悲戚之色,如入无人之境,诸葛诞原本以为这人会遭到大家的鄙视,然而令他震惊的是——周围的所有人,包括颍川书院的老夫子们,都没有露出任何的鄙夷之色,反而露出了满脸赞同与遗憾之色……
为什么呢?只因这首《广陵散》是对《胡笳十八拍》的真正的扩展与延伸啊,《胡笳十八拍》这首神品琴曲的幽怨压抑,到同为神品琴曲《广陵散》的激昂爆发,简直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大家正要等待荀大家的完美收尾呢,这么一来,这场盛宴也算是圆满结束了,荀粲也会真正的成为大魏第一的古琴大师……
然而,这世间总是有太多的遗憾,荀粲的这首残缺的《广陵散》终究只能成为无尾的绝唱了……
整个山林之间,只听到那位浑身赤裸的仁兄放声哭泣,这时人们纷纷将矛头指向诸葛诞:
“一曲广陵散,从此丝弦绝啊,可叹荀大家没有收尾,真是太可惜了,这全都怪这个莽撞无礼的诸葛诞!”
“不错,不过我先自我检讨一下,先前我居然敢质疑荀大家的琴技,真是惭愧啊惭愧,荀大家的琴技,比之夏侯女郎不知高了多少倍,若是让他弹完这首《广陵散》的话,那就真的太完美了,这全是诸葛诞此人的过错!”
“三郎敢作敢当,脱得干脆,哭得痛快,有名士之风也!荀大家之琴技,比蔡大家更加高明!若是没有诸葛诞这个家伙的话,我们现在定然还在悠扬的琴曲之中畅游呢……”
“荀大家的琴技比蔡大家更高是毋庸置疑的,但若是按照规则,荀大家的这首《广陵散》尚未奏完,而蔡大家的《胡笳十八拍》却是完美收尾,这么一来,荀大家与蔡大家的比试这胜者还是蔡大家啊……哎,都怪这个不长眼的诸葛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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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痛骂
诸葛诞望着那全身赤裸指着他狂骂的士子,听着周遭那种一边倒的舆论压力,他原本气势汹汹来找回场子的声势一弱,但是还是忍不住大声道:“荀粲此人,不过沽名钓誉之徒罢了,打我护卫,烧我车架,难道身为琅琊诸葛氏的嫡系,还没资格报复回来吗?”
当先替荀粲站出来的却是“三贱客”之一的卫泓,这时,他那娇媚绝美的脸上一片铁青,他直接教训诸葛诞道:“诸葛公休,难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在颍川书院就喜欢炫耀家世,浮华虚荣,仗着家世来威胁别人,我看荀大家烧你车架肯定是因为你先惹了他,所谓琴为心生,一曲广陵散,无人能及,荀大家温和宽厚,雅量高致,怎么会主动招惹你这种真正沽名钓誉的小人,还公子榜第六,都不知道怎么混上去的呢……”
卫泓那掷地有声的指责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越说越多,让在场的诸位世家子弟都看傻了,早就听说这卫泓男儿身女儿心,还被他的挚友谢缵戏称为“长舌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仅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这口舌的啰嗦程度,也令人大开眼界!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卫泓此时站出来替荀粲说话,足见他已经被荀粲这惊世之才给折服了,原本他心中也隐隐不看好荀粲的琴技,但今日一听,才发现此人的琴艺竟高深如斯,连蔡琰蔡大家都比不上!
诸葛诞一张脸阴了下来,这河东卫家的势力他琅琊诸葛氏也不敢惹,而这卫泓也是河东卫家后辈中的佼佼者,平日里在颍川书院时,两人就不对路,在公子榜中,卫泓名列第七,比诸葛诞差一筹,是以诸葛诞常常沾沾自喜,用俯视的目光看卫泓,今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家伙喷得体无完肤……
谢缵、王览与卫泓向来一个鼻孔出气,见到“三贱客”之中为首的卫泓毫不犹豫的替荀粲说话,他们俩哪里还不明白这卫季风对荀粲的“深情”,于是谢缵当先附和道:“季风说得不错,荀大家之琴技,妙手天成,如那琳琅辞章,华丽流彩,深得我心,诸葛公休,你今日若敢找荀大家的麻烦,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说完之后,谢缵仰望天空,一脸沉郁……“兄控”王览也淡淡道:“公休,今日盛宴,算是被你搅合了,你好自为之吧。”语气冷淡,显然不想和这样的小人多废话。
山涛与傅嘏两人之中只有傅嘏的家世不惧诸葛诞,因此傅嘏也站出来仗义执言道:“荀大家的琴技,足可称为真正的古琴大师,诸葛公休,难道你要对荀大家无礼吗?”
山涛满意的听着傅嘏的直言,而心中对于荀粲的更是满满的敬意,原本他还对荀粲信心动摇了,却没想到荀粲居然给大家这么大的惊喜,也不知刚刚谁说的“一曲广陵散,从此丝弦绝”,这说的实在太贴切了!
山涛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杀伐激昂的曲子,而衔接蔡琰的《胡笳十八拍》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其技艺之高,简直就是神乎其神!荀粲的琴艺,明显比蔡大家更加高深,至于夏侯女郎,那还不知高了多少倍!可笑那夏侯女郎还说赢了荀大家之后,令其跪下,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这时何晏四人小团体也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只见敷粉施朱,熏衣修面,带齐羽扇、麈尾、玉环、香囊等各种器物挂件,“装备齐全”的何晏对诸葛诞用长辈对晚辈的口吻训斥道:“公休,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好好的一首完美琴曲,就被你这样给破坏了,真真是暴殄天物,一首好的琴曲,不仅可以陶冶情操,还可以美容养颜呢,你这行为,简直是在毁我容貌!”
何晏这话说得很重,也颇有喜感,但诸葛诞却不敢还口,虽然何晏不在官场上,但他在世家子弟中享有盛名,是比荀粲这种少年名士资格还要老不少的大名士,诸葛诞此时也不过是个仗着家族势力逞凶的世家公子,根本不敢同何晏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名士辩解……
至于何晏小团体中的其余三人,那自然是稍稍附和何晏一番,这次连与诸葛诞交好的邓飏也不敢替诸葛诞说话了,这时人们对诸葛诞破坏这一曲《广陵散》的行为简直痛恨到了极点,这幻境之中可是刚刚屠杀完胡人,大家准备享受汉家江山的美丽多姿呢,结果诸葛诞带着一群贱民破坏了这样美丽的汉家江山,他是罪人啊!
有发言权的家世雄厚的世家公子都数落了诸葛诞一番,忌惮诸葛诞家世的豪族子弟则在私下里议论纷纷,表达对诸葛诞的不屑,但更多的,是对荀大家琴技的欣赏,与对烂尾《广陵散》的唏嘘……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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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诺千金
此时,连蔡琰也站出来为荀粲说话了,她轻起檀口,淡淡道:“公休,此事是你太过鲁莽了,你若与荀大家之间有什么矛盾,可以和谈,然而你却带了这么多家族私兵前来,想要做什么呢?荀大家的琴技,连我也自叹弗如,对这样的大师,你难道还要用这样无礼的手段?”
蔡琰此言一出,使得众人一阵感叹,只觉得这蔡大家当真是光明磊落,为人坦诚,一点也不会因为资格老而死不承认某些东西,蔡琰的师德比那儒学大师郑泰的师德高多了……
“蔡大家不愧为一代古琴大家,虽为女郎之身,但这胸怀实在广阔,居然主动承认技不如人,不过说实话,荀小郎的才华,当真是令人钦佩不已……”
“原本我还以为荀八叉那偌大的名声只是别人捧出来的,今日听其琴声,分明是名副其实,惭愧啊惭愧,我居然敢质疑荀八叉的才华,真是后悔……”
诸葛诞此时已经冷静下头脑,他这次带着私兵来这里找回场子,就是断定舆论会站在他这一边,毕竟刚刚明明就是荀粲打了他的护卫,烧了他的马车,而现在一看,居然形势大变,连蔡大家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若是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诸葛诞觉得会让诸葛氏成为许多世家的敌人……
所以他果断忍了下来,狠狠的瞪了一眼神情闲散慵懒的荀粲,却发现他依旧在抚摸着那架名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诸葛诞只觉得自己又被荀粲的无视给狠狠的羞辱了!
他记住在这场宴会之上所有为荀粲说话的人,并怀恨在心,对于何晏,他不敢报复,但其他人,以后若是进了官场,那就一定要报复回来!还有荀粲这个与他已经结下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他一定会让这沽名钓誉之徒身败名裂!
诸葛诞冷哼一声,风风火火而来,憋屈郁闷而去,看来找荀粲的麻烦只有动用一些极端的手段了,等着瞧吧!
等到诸葛诞离去之后,人们的目光一下子又回到了荀粲身上,那神情上似乎都写着“继续弹下去吧,荀大家(荀小郎)(荀八叉)”……
此时,松林间有灿烂的日光荡漾,清泉叮咚,鸟儿浅唱,当真极美的风景秀色,荀粲缓缓的站了起来,用依旧温润如玉的眼神环顾四周,然后向所有支持他的人无比优雅的行了个礼,这礼节就是连颍川书院最苛刻的夫子也找不出任何的瑕疵,他收敛了那慵懒与不羁,瞬间产生了一种名门世家公子才有的高贵与雍容,让人简直无法直视……他无比真诚向所有人致谢。
夏侯玄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荀粲,只觉得他那清朗如明月的风姿当真是令他都折服了,不愧是一代古琴大师、清谈名士……
不只是夏侯玄,原本或多或少对荀粲的印象都是“狂傲无礼”“蔑视礼教”,然而此时却发现事实总与传闻有极大的差距,如今这举动无比优雅从容,谦逊有礼的举动与印象产生了极大的反差,这让许多人都暗暗羞愧,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就在大家被荀粲的致谢弄得心中暖乎乎的时候,荀粲又抛出一颗炸弹,只见荀粲对蔡琰恭敬道:“蔡大家,这次我与你比试算是我输了,在同等品级的琴曲中,毕竟你的曲子是完整的,而我的曲子尚未弹完,并且在尾声时指法上出现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所以,我输了,这名琴‘号钟’,便送给你了,这是我的承诺。”
荀粲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清风拂过他那披散在背上的青丝,他那清俊的脸上一片真诚,那坦诚的目光让蔡琰都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荀粲见众人目瞪口呆,便举起了他那受伤的手指,示意这便是他指法错误的证据,然后依旧十分温和的说道:“输了便输了,一首残缺的曲子就算弹得再好也无法比得上圆满的曲子,蔡大家,今日听你琴曲,受益匪浅……还有,你那弟子也很有灵性,假以时日,必有一番成就,至于我与她的赌约,就当是一场儿戏吧……”
荀粲这坦荡的作风都让在场的所有人升起极大的好感,然后荀粲又道:“诸位,粲先行告辞。”
日光倾泄在他的背上,将他的背影凸显得那般高大,荀粲拉着苏小小的手,在一片仰视赞扬钦佩的目光之中洒然而去,雍容华贵又转变成为了潇洒不羁的姿态,恍如谪仙……马车绝尘而去……
“哎,颍川荀七,其风姿洒然,真谪仙也,可笑我等还以为他只是沽名钓誉之徒……”
“‘沽名钓誉’?荀大家有这样的古琴技艺需要沽名钓誉?说荀大家沽名钓誉的就是天大的笑话,荀大家是真正名副其实!”
“荀大家的胸襟,当真宽阔如海,原本他就低调的在我们书院潜心学习,但却遭到了夏侯女郎的挑衅,还若是琴技上赢了荀大家就让他下跪,真是失礼啊,她与荀大家的琴技一比当真相差太远了,而荀大家即使赢了,都没有计较她的无礼举动……”
“荀大家心胸坦荡,一诺值千金!那名琴‘号钟’可是属于琴师们的无价之宝,却是说送就送,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样的气魄,当真令人感叹,连蔡大家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了,但荀大家还是说自己输了就是输了,若不是诸葛诞来搅局,胜者绝对是荀大家啊……”
“琴为心生,荀大家的琴声宽厚博大,为人志趣高洁,能有这样的琴艺理所当然!”
“荀大家虽然输了,但在我心中,永远是大魏的琴中王者!”
“我宣布,我要参加‘八叉命’这个组织了!”
“三郎,虽然你刚刚的裸奔加大哭很有名士风范,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是个男人,怎么能加入那个少女组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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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余波
蔡琰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那漆黑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异彩,荀粲刚刚的举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明明他的境界比自己够高,却固执的认输……
蔡琰的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想起荀粲那酷似年轻时荀彧的脸,她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她轻轻抚摸名琴“无上”,她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那根割破荀粲手指的琴弦,看着那根琴弦上残留的鲜血,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而夏侯徽的心里却很平静很服气,若是荀粲的琴技只比她高一点的话,或许她会嫉妒会愤恨会不甘,但如今却发现荀粲的琴技比师尊的琴技都要高……这让她的心中全是仰慕与敬畏,想到刚刚居然做出那样羞人的事情,她只觉得脸上都是火辣辣的,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得不行……
刚刚荀粲那一袭素雅衣衫,不自藻饰,高贵优雅与洒脱不羁并存的模样深深的留在了她的脑海里,原本印象中荀粲的那些高傲与狂妄仿佛消失一空,因为她内心里开始认同荀粲有这样高傲的资本,师尊常说自己是天纵奇才,那荀粲的资质,该好到怎样的程度呢?
夏侯徽将目光投向蔡琰,却发现蔡琰正在无比温柔的抚摸着荀粲珍藏的名琴“无上”,脸上的神情出奇的柔和,就像是对待自己最亲近的人一般,不知为何,夏侯徽心里顿时觉得很不舒服,刚刚荀粲的认输也让她惊讶无比,旋即便升起了一股对荀粲的同情,她觉得自己的师尊应该要推辞这古琴“无上”才行……
想到这“无上”古琴是荀粲平日里精心呵护的古琴,然而如今却被自己的师尊温柔的抚摸着,夏侯徽忍不住对蔡琰说道:“师尊,不如你将这名琴‘无上’赐给媛容如何?”
蔡琰眉头下意识一蹙,抬起头,用深邃的眸子看着依旧充满着冰冷气质的夏侯徽,夏侯徽毫不犹豫的与蔡琰对视,她就是不喜欢师尊就这样随意碰她那荀郎的物品……夏侯徽虽然看起来像冰山,但心胸着实不大,喜欢斤斤计较……
蔡琰低下眼睑,沉声淡淡道:“媛容,这古琴的名字应当叫做‘号钟’,不是每个人都能弹出那无上的琴境的,荀大家可以将它改名为‘无上’,那是因为他有这个资格,如今你的琴艺不过刚入上品,就想驾驭这‘号钟’古琴?媛容,古琴之道,可不能好高骛远!”
蔡琰的语气略带严肃,显然对夏侯徽直接问她讨要这名琴“号钟”很不满,“号钟”的价值,简直无法用金钱来形容,也不知荀粲是如何得到这琴的,若真的是故人相赠,那这人肯定对荀粲非常看重……
夏侯徽轻轻应了一声,却已经对蔡琰心有不满,她觉得蔡琰太过贪心了,明明已经有了蔡邕所制的名琴“焦尾”,却连这“号钟”也不放过……
此时也不过晌午过后,荀粲的离去并没有影响这些颍川书院的学子或是名门世家的子弟们继续将这场盛宴进行下去,但有的人却也随着荀粲的离去而离去,比如说颍川学院的三大风云人物,他们觉得来这场盛宴的唯一意义就是观看荀粲的表演而已,如今荀粲的表演果然没有令他们失望,而最后那出人意料的认输更是让这三人心中无比感慨,颍川荀七,真名士也!
至于何晏四人却是留下来继续与诸君同乐,何晏这人就是喜欢热闹,在人群中吹嘘自己也是他喜欢做的事情,就好比他现在就在替荀粲大吹特吹,他对周围一群仰慕他的世家子弟说道:“要说那荀小郎啊,我见他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人身上的风采有我当年的神韵,然后我便试着与他清谈,一番谈话,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啊!”
周围的一群敷粉施朱,熏衣修面,“装备齐全”的何晏拥趸们发出一阵惊叹之声,粉面何郎现在是满面红光,他服了一口五石散,一时间觉得自己成了神仙一般,全身无比亢奋,神智有些不清,但他依旧继续吹道:“今日/比琴之时,我早就看出他的琴技比蔡大家还要高,你们知道为什么吗?那跟他的容貌很有关系!他的容貌已经达到了大魏最俊美的男人——何晏的十分之一,所以他的琴技会那么高!”
邓飏与丁谧赶紧拍马道:“何郎所言极是!”周围何晏的脑残粉们一阵符合,唯有荀勖浑身都不舒服的站在圈子外,看着何晏那涂着粉男不男女不女模样,再想到奉倩叔父那丰神俊朗的谪仙风姿,高下立判啊,再看到何晏这群粉丝的狂热模样,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尼玛苦逼的卧底伤不起啊……他一定要去向景倩叔父反应!
何晏这时又胡言乱语道:“你们知道荀小郎为什么认输吗?那是因为他没有敷粉,常言道,不敷粉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不是好男人就没有好运气,所以就遇到诸葛诞这档子事!”
荀勖偷偷抹了抹额头,这得多么高的想象力才能将敷粉与认输连在一起啊,神逻辑啊有木有……不愧是粉面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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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要嫁给他
如果说因为荀粲表现出来的风姿连原本不服气的夏侯徽都心服口服的话,那还有一个女郎就是对荀粲的所作所为彻底的厌恶了,这人就是曹璎珞。
曹璎珞觉得荀粲至始至终就是在沽名钓誉而已,他那些所谓的低调,全是装出来的!荀粲的最终目的就是成为大魏声望极隆的名士,这既可以让他们荀家的名声更加壮大,同样可以与官场之上的荀顗遥相呼应,只要荀粲的这名气在,他走到哪里都是吃得开的,像这样的世家门阀,从来不会在意统治者是谁,所以世家子弟可以选择的范围很广,魏蜀吴三家都会接受一个声望巨大的名士……
最最让曹璎珞不爽的是,为什么荀粲的琴技会这么高呢?他难道从娘胎里就开始练琴的?要知道,琴道若是要超凡入圣的话,光练可是不行的,资质、努力、阅历等等都不可缺少,他荀粲才多少岁,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君,而在这样的年纪,就有这般琴技,这实在是太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而荀粲最后那什么风度翩翩的认输并送出名琴的举动,在曹璎珞看来,就是打蔡琰的主意罢了,这蔡琰那样娴静熟女的风味,似荀粲这种风流好色的家伙肯定不会放过的,情商极高的曹璎珞都不得不佩服荀粲这样的举动,若是他能勾搭上这蔡大家,什么古琴,不又回到他手上了吗?不仅“号钟”回来了,连“焦尾”也附赠了!
曹璎珞觉得若是将自己代入到蔡琰的角色中去的话,她有些惊叹的发现,若她陷入荀粲的局中,那她也会被荀粲那样虚假的风姿给迷住的!明明那蔡琰都承认技不如人,而这荀粲却还要那般固执的认输,并送出无价之宝“号钟”,这看起来是博大的胸怀,实则所图的,就是蔡琰本人而已!
可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曹璎珞觉得那向来聪慧的夏侯徽这次也要陷落,只因这荀粲的把玩女人的手段太过高超,其实要攻略一个女人,也很简单,首先要给人留有良好的第一印象,然后再根据每个女人不同的爱好制定方案,并投其所好,让女人们产生一种“缘分”的感觉,只觉得这郎君可真够投缘的,然后再表现出男人的宠爱与无微不至的关怀,当然显赫的身份在这个时代可以为男人加许多分,有的女人需要主动出击,而有的女人则需要一步一步引诱……或者是一开始的印象并不好,之后却用狠狠的反差感来俘获女人的心……
曹璎珞觉得夏侯徽的悲剧就在于,她的每一步都在荀粲的掌控之中,她甚至怀疑夏侯徽与荀粲的赌约表面上是夏侯徽针对荀粲,实则却是荀粲将计就计……
这样一想,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荀粲看起来似乎慵懒随意,然而心中的算计却是无比缜密,他本质上,与那个理智淡漠的荀家六郎差不了多少,成大事者,若真的将自己陷入感情的漩涡的话,那绝对一事无成!曹璎珞考虑的是,荀粲所图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时曹薇忽然说了一句令曹璎珞无比惊讶的话,只见曹薇依旧吮吸着手指,十分迷糊的说道:“我要嫁给他。”声音无比稚嫩动听,小萝莉的脸上依旧迷糊无比。
曹璎珞摸了摸曹薇的头,道:“没发烧啊,薇薇,你怎么又犯傻了,刚刚好像很聪明啊,你难道看不清楚荀粲的真面目?”
曹薇露出一个明艳的微笑,那张还未张开却已经初现天姿国色的脸上带着莫名的锋芒,她反问道:“璎珞姐姐以为这荀粲今日之后声望会如何?”
曹璎珞撇了撇嘴,虽然心有不甘,但依旧如实答道:“原本以清谈闻名大魏的他马上将会因为琴技而更加闻名,甚至被有些疯狂崇拜者封为琴中的无冕之王,虽然我对荀粲这人的行为作风很看不惯,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琴技确实可当大魏第一,而爱慕他的女郎将会不计其数,薇薇,你要知道,那司马倩已经迷恋了这荀粲很久了。”
曹薇状似天真道:“那才有挑战性呐,爱慕他的人越多越好,我很想看到她们失落的表情呢……”
曹璎珞难以置信道:“你只是将荀粲当作报复她们的棋子?薇薇,气魄挺大的嘛!”
曹薇摇着可爱的脑袋,依旧甜甜的笑着,道:“那些只是衍生品而已,我想我真的喜欢上他了,不是他的身份,也不是他那些拿出来打别人脸的才华,我就喜欢他那坦诚的虚伪、下流的风流、滥情的多情……甚至,我就喜欢他那样肆无忌惮的亵玩女人的感情,女人的身体……”
曹璎珞微微张着樱唇,眼睛睁得奇大无比,实在搞不懂迷糊的曹薇怎么会说出这么一段惊世骇俗的话来……她却没有考虑到曹薇是在怎样的环境之中成长的,表面上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某些女郎的嘲笑与讽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样的压抑是不是已经深入曹薇的骨髓之中了呢?
曹薇那迷茫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狡黠与聪慧,却是自言自语道:“想必这样的正妻人选,便是他最喜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