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否则,顾问安也活不到今日。
    当初陛下不就是顾忌这位顾大人,才娶了顾问安的亲妹妹做皇后么?怎么到老了,竟还没有年轻时看的清楚?
    皇帝心底梗的难受,深深叹了口气,半晌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这些个臣子,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是真心实意为他好,可他就是不愿册封谢延。
    因为这个孩子,这些年来他受了多少非议。若是让他做了新君,史册记上一笔他的身世来历,将来他就得为此背负后世骂名。
    皇帝不愿如此。
    他这边正沉思着,容妃忽然起身,怯怯喊道:“皇后娘娘……”
    顾皇后逆光踏进门,脸上带着嘲讽的笑,“这是背着本宫商量大事呢?容妃,你告诉本宫,他们在说什么?”
    容妃咬着下唇,怯生生跪下,不堪其威压的模样,软绵绵开口:“在……在讨论立储的事儿,陛下想立四皇子,诸位大人不同意……”
    短短一句话,就将这些人的老底,掀的一干二净。
    顾皇后赞许地看她一眼,轻哼一声:“不同意四皇子,还能有谁?五皇子年岁更小,底下六七八不必提。”
    “是大殿下。”容妃乖乖回答。
    皇帝怒道:“容妃!”
    容妃一惊,茫然回头,“陛……陛下,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眼泪刷刷,就掉了下来。
    顾皇后似笑非笑,质问他:“陛下不想让臣妾知道?”
    皇帝怒火梗在心口,“朕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怕你多心。阿延是必不能为君的,朕说的很清楚。”
    顾皇后再没有以往的温柔顺从,也不再哄着他,冷硬着声音开口。
    “既然陛下这样说,臣妾就非要让谢延做储君!臣妾就是死了,和陛下做一对鬼夫妻,也绝不做以前的傻子!”
    “皇后,你放肆!”
    顾皇后弯唇一笑,脸上却不由得泛起丝丝哀伤与深深的恨意,咬着牙说:“到底是臣妾放肆,还是陛下太狠心?”
    她坐在椅子上,高傲仰着头颅,“自古以来,母壮子弱皆没有好下场,就如汉高后与惠帝,唐武皇帝同她的四个儿子,但凡这四个儿子里头有个厉害的,也不至于被她窃了大唐江山。”
    “陛下觉得,您的四五六七八这五个孩子,有哪一个是厉害的?”
    顾皇后侧目看着他,不屑一笑,“就算陛下杀了我,让顾命大臣看顾着新君,那也得这位顾命大臣忠心耿耿,不为权势所动,才保得住这大好河山。”
    可是古往今来,哪个年少的君主,不曾被权臣控制践踏?
    江山社稷的魅力,不是金钱和权势所能概括的,那是无上的尊荣,只需要站在那个位置上,就能感受到寻常人无法体会的快活。
    掌握过至高无上的权力,权臣还能乖乖做个权臣吗?
    世情如此,除非皇帝再多活几年,否则他没有任何退路。
    皇帝瞪着眼睛,怒道:“你竟恶毒如斯!”
    顾皇后冷笑一声。
    底下诸位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言语。
    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恩怨,他们都有耳闻。陛下所作所为的确过分,不怪皇后娘娘恨他,只是可惜了这大好河山,要做这两人争斗的工具。
    忠心耿耿的中书令低头,想了个办法:“陛下,可令三殿下暂且登基,日后传位给幼弟,如此自然两全其美。”
    皇帝眼中,迸发出一丝光彩,拍着床榻欢喜不已,“妙哉!爱卿不愧是朕肱骨之臣!”
    顾皇后眉眼冷厉,一言不发地盯着中书令的后脑勺,盯了半晌后,倏然一笑。
    “好一个中书令,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脑子倒是转的快。”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为社稷计,不敢居功自傲。”
    皇帝看向顾皇后,难掩眸中欢喜,却还是假做深情道:“这辈子是朕对不住你,若有来生朕会补偿你,可这江山社稷不能拿来玩笑 。”
    顾皇后恶心的想吐。
    盯着他,倏然笑了笑:“事到如今,陛下还想骗我?我就算被陛下赐死,也不会再对你说一句好话。”
    她侧目,冷哼一声,甩袖出门。
    门外,顾绫与谢延坐在不远处的水榭中,煮一壶清茶,静静等着她。
    第106章 逼宫
    顾绫匆匆上前, 握住顾皇后的手臂,“阿娘……”
    顾皇后神色缓和,温声道:“我没事。”
    她缓步走入水榭, 看向谢延, 语气平淡无波:“他不愿意,宁死都不肯立你为储君。”
    “意料之中。”谢延语气平淡。
    皇帝的性情人尽皆知。在他心里, 他不会有错,错的全是别人。
    哪怕当年是他强迫别人, 毁人一生, 他也只恨那个女人没有一死了之,反而活着败坏他的名声, 甚至还生下一个不该存在的孩子。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顾绫扶着顾皇后坐下, 一张俏脸寒若冰霜,冷意刺骨, 怒道:“我回家去找爹爹!让爹爹来给我们做主!”
    “去吧。”顾皇后点头,惆怅笑笑, “我想,事到如今, 不必勉强维持着父慈子孝的表象, 更不必强装着夫妻恩爱。”
    她恶心皇帝二十年,也只是恶心而已, 从未想过要他的命。
    可万万没想到,从二十年前,他就在算计她,算计得她这一生都不得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深仇大怨,她实在装不下去了。
    太累了。
    顾绫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软声道:“阿娘,我就是你的孩子。”
    顾皇后心底略有几分安慰,点了点头,“幸亏有你在。”
    若不是为着阿绫,只怕她得知这样的噩耗,再难支撑下去。
    顾皇后笑了笑,细细嘱咐她:“阿绫,你现在去找你爹爹和阿娘,告诉他们今天之事。然后你不要进宫,在家里呆着,不要出门。”
    “你们……想做什么?”顾绫一愣,震惊地看着她。
    她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顾皇后美丽的红唇勾勒出一抹冷冽的笑,如同燃烧的烈焰,却寒意沁骨。
    唇间,吐出两个字:“逼宫。”
    顾绫怔住,下意识看向谢延。谢延起身抚摸她发间的一支珠钗,弯唇笑了笑:“去吧。”
    他眉眼温柔似水,带着无尽的情意,“好好照顾你祖母,不要回宫,知道吗?”
    顾绫心猛地一突,拉住他的手:“那你们呢?留在宫里吗?”
    “逼宫”二字说起来简单,然后做起来谈何容易。皇帝只是身体虚弱,对朝政的掌控却不弱,朝中官员忠君的和忠于顾皇后的,至多算是五五开,
    若要用暴力手段逼迫皇帝,那就是一场殊死搏斗。
    届时这座宫城,率先就要成为靶子,留在这里头,随时会有危险。
    顾绫心慌不已。
    谢延没有瞒着她,温声说:“阿绫,是我要做皇帝,不是别人,我不能走。”
    他低头看着顾绫的眼睛,问她,“阿绫那么聪明,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三军不可无帅。
    这宫里头谁都能走,唯有他不行。
    顾绫恍然,茫茫不解地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谢延顿了顿,语气清淡,“是前天你不在的时候。皇后娘娘说,若陛下不肯册立我为储君,就逼宫迫他同意。”
    “皇后娘娘已给尚书令写了信,等你出宫之时,就是他带人进宫之时。”谢延与她说的清清楚楚,“所以,你现在必须走。”
    顾绫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她没有多说什么。顾皇后从一开始写的信,就做好了将她摘出来的准备。如今不论她是不是同意,顾皇后都不会容许她留下。
    何况,她若留下来,说的好听些叫同生共死,实则不过是个拖累。
    她没有多大本事,唯独不能死皮赖脸留下来,做他们的拖累。
    顾绫回头看了一眼,咬着下唇,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小心……”
    随即,提着裙摆快步离开。
    她脚下生风,走的飞快,也没有坐马车,径自去马厩里牵了一匹马,便策马出宫去了。
    长安大街是走惯了的,今日热闹依旧,处处都是人声,与以往并无多少差别。
    阳光仍旧明媚灿烂,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不远处,却有一片乌云被风驱赶着飘过来……
    顾绫策马回了顾家,一路畅通无阻。
    问了侍女得知顾问安在书房中,便匆匆跑过去,推门,跨过门槛。正在看书的顾问安抬头,“回来了?”
    顾绫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咬着下唇问他:“阿爹,你真的要去吗?”
    顾问安笑笑:“不用担心,我敢做这样的事情,就有十足的把握。你去荣威园看顾你祖母,别的都不必管了。”
    他合上书,不忘在书页当中夹一根书签,温和一笑,起身往外走。
    他自然是要去的。
    皇帝欺人太甚。他唯一的妹妹嫁入皇家,当年他亲口说着会一辈子爱她敬她,不叫她受一丝委屈。
    后来食言而肥,后宫三千,让他的妹妹伤心一辈子。这就算了,谁让他是做皇帝的,多娶几个妃妾不算多大的事儿。
    可如今,他却干脆让顾皇后断子绝孙,断绝后嗣。如斯狠毒,哪怕是君主,他也不愿意再忍下去了。
    需知,纳妾和断人后嗣,从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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