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胜利总是要伴随着极大的牺牲，这是我女儿在八岁时说出的第一句预言。”林卫在中控室踱步，所有老师都围在他身边，包括受伤的仁良。
    他们一句话也不说，任由着孙无情带着他的人在外面打砸抢烧。整个机械造物都在颤动，但林卫并没有下令最终的反击。
    对方，离他们越来越近。
    整个基地绵延数十公里，但对于机动性极强的孙无情来说，想要把这片区域完全摧毁，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的原子构成可以利用联邦自己的物资进攻自己，只要有足够的能源，他们的拳头是打在自己身上。
    张休的失败至少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联邦现在甚至拿不出一个可用的人，能够在孙无情不死的情况下抓住他。
    林卫环顾四周，李建成、李承乾、张休、仁良、柳御，还有数名从学院带来的学生，他一一扫过，却未有任何停留。
    刚才一仗，“朋友”已经给出了答案，就算用上在场的所有人，联邦都不能达到他们的目的。
    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达到目的的可能性。
    可能性是有的，但留给他们的选择，并不像平时这么多。
    “我们花的资源太多了。”李承乾沉默片刻，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想要熬死孙无情这只鹰不是不可以，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卫要那么急。
    他挡住我们的路，太久了。林卫走到李承乾的面前，身高相仿的他此时比李承乾要高半个头，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像臣服恩赐一样按在他肩膀上，有些重。
    “我们不止他一个敌人。”李承乾稍稍直起腰说道：“还有……”
    “他就是我们全部的敌人，只要抓了他，教堂和书院就失了威力。”林卫拍拍李承乾的肩膀道：“再说了，我们资源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紧张。”
    说完这句话，林卫微笑着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中控屏幕，下达了这次任务的最后一次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活的孙无情。”林卫抬起头：“我给你全部的权限。”
    权限二字，让所有老师脊背一凉。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这句命令同样需要各种复杂的操作权限，但林卫没有任何犹豫，每说出一个密码，身后的老师们内心就多一分颤动。
    直到，他们的脚底下也出现了类似的颤动。
    “去准备吧，命令依旧。”
    说完这句话，看着空荡荡的中控室，林卫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凹陷处站着，等待着“朋友”决策的结果。
    再然后，中控室开始崩塌。
    说到底，现在的人类才是超级计算机发展的最大阻碍。
    一个巨大的中控室，就是一个巨大的肿瘤。所有的决策都要通过林卫，一旦他决策慢了，无数的审批条文就会待命，进而进一步的阻碍计算。
    现在，“朋友”首先要切掉的就是这个肿瘤。
    瞬间被拆分掉的墙壁和暗掉的屏幕，让林卫似乎看到了人类的未来。
    如果完全取消“朋友”的决策权，想必联邦也会是这样的下场。
    这种实验联邦做过许多次，从来没有第二个答案。
    这不是对造物主的无情，这是计算机必经的进化道路。
    “不能让余念得到孙无情，也不能让他取消超级计算机的决策限制。”就在这个时候，林卫脑海中又出现了第二个声音。
    “这样做，我们和钟离望有什么区别？”
    “他站的没有你我这么高，资源也没有你我那么多。”灵狐说道：“我们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接近目标，我们才是最后的胜者。”
    “我只希望不要牺牲太多。”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女儿。”
    “真到了那时候，你我又能决定什么？”林卫看得透彻，摇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整个中控室便化为一团黑暗。零星的能源之火，像极了一双双眼睛。
    而接下来，孙无情所面对的，是他曾经的朋友。
    联邦超级计算机，“朋友”。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对话，孙无情和兰尼斯特等人却忽然发现，整片空间崩塌了。
    这些管道和通道，本来就是给人类走的。就算它被建造得再复杂，也是给人走的。
    但现在，这里是计算机的天下。
    崩溃的墙壁不再给孙无情任何施展恩赐的机会，所有的决策在一瞬间完全通过，能源如洪水一般喷涌而出，不再像之前那样，当人类决策的时候，才一点一点的流出。
    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怪物。
    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怪物。
    这架绵延数十公里的庞大机械像一个细胞一样收缩起来，孙无情等人失去了前进的通道，并且，无数激光炮的闪光，在他们头顶亮起。
    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
    “我感觉有些不对。”孙无情操纵着机甲抬起头，这番阵势，就好像东国的蓬莱岛压在了他的头上。
    要知道，蓬莱岛可是吴天成在操作。
    “你看看，我就说别人比你心狠。”兰斯洛特第一时间把手里的兵散开，然后迅速往下坠去。
    “林卫解开了‘朋友’的自主决策权。”雅典娜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只是这个区域的。”
    “解决办法呢？”孙无情已经收集不到原材料，甚至连地板都消失无踪。
    他们摔到了雪地上。
    来自北冰洋的寒风，让孙无情都打了个冷颤。
    在他们的头顶，已经不是刚才见到的军事基地，而是一个遮天蔽日的，每个零件都像一个细胞一样的生命体。
    是的，没有鼻子眼睛，没有驾驶舱也没有机械臂，这个机械完全以反|人类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代表了另一种生命的意志。
    无数的激光炮，以远超过孙无情反应的速度径直砸下，冰冷的白雪瞬间被高温气化，烟尘和水汽笼罩了孙无情的战甲，里面还夹杂着残破的机械碎片。
    “孙无情！”兰尼斯特和雅典娜似乎不是“朋友”的目标，所有的激光炮都集中在队伍中央的机甲上。
    教堂和东国的队伍被这次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了阵型，从林卫解除限制开始，到现在还没过去一分钟，“朋友”自己就完成了如此复杂但精确的战略打击。
    更强的电磁屏蔽随后而来，跟着激光炮撕开的口子，就像顺着血管安置下一枚枚炸药，然后引爆。
    没有了人类决策的困扰，“朋友”打击敌人的效率，以毫秒记。不管兰斯洛特和雅典娜究竟有多聪明，经验有多丰富，都不可能敌得过没有缰绳的“朋友”。
    联邦的胜利，就在林卫的一念之间。
    只不过，如果只是全歼敌人，或许并不需要耗费那么多能源以及时间。
    更不会留给孙无情喘息的机会。
    “跟紧我，我们必须进入到机器内部。”烟尘之中，孙无情带着足够的能源核心冲出火光，直逼苍穹之上的巨大机械。
    林卫一直在给他机会，既然这样，他没有理由不把握住。如果现在就躺在地上认输，未免太过无趣。
    “你就不怕这是个圈套？”兰斯洛特转身跟上，但手里的兵却少了大半。
    “你还有别的底牌？”雅典娜附和：“刚才的战斗可都被联邦捕捉到了。”
    通信系统内一阵沉默，顶着炮火冲过了大半，孙无情的声音才重新出现。
    “没有。”
    轰！
    话音刚落，孙无情再次带队撞上了“朋友”。一道粗壮的闪电从孙无情手里击出，这个反击远比对方要弱小得多，但却是唯一的反击。
    因为没有人敢伤他。
    兰尼斯特和雅典娜刚刚下令，准备进攻的机器就被“朋友”捕捉到，然后先一步击毁对方。
    但只要他们不出手，“朋友”也不会在意。
    不做无用之事，下手干净利落，这便是机器。
    想要杀孙无情，只在一念之间。不管他在人类之中有多么强大，在机器面前，所有人都是沧海一粟。
    “再来一局。”孙无情露出了疯狂的笑容，毫无畏惧的顶着枪林弹雨，再次和这台机器来个亲密接触。
    一架新的机甲再次围绕着孙无情形成，“朋友”就像碰到了天敌一样躲开，但浑身的金属元件，又被孙无情抢走一点。
    被打不能还手，怕是“朋友”也没接过那么困难的任务。更何况，面前这个人类还真有拆散自己的资格。
    它们不能直接掌握恩赐，即使掌握数据，这些秘密也被重重封锁在数据库之中。
    它奈何不了孙无情，只能把他累死。
    所以孙无情也如他所愿。
    再度闯进这机械内部的孙无情，发现已经没有任何供人通行的路。他一边拆着这台机器，一边用拆下来的武器用能源核心充能，在这机械内部，又炸出一团有一团的火花。
    但就在这炮火之中，依旧有顽强的生命，缠在了机甲上。
    李建成在暗中看着这一切，能源核心就是这些藤蔓的目标。孙无情就像是进入巨兽内部的一只小鼠，需要一些清道夫来帮忙清理。
    孙无情感受到了那些藤蔓，但不管他怎么使用恩赐，也解决不了这些看似柔弱的小东西。
    张休和仁良又驾驶着飞行器从孙无情打出的缺口里钻出来，他又感受到了那份头痛感。
    无数的豺狼猎犬，就想要孙无情一个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