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什么乱七八糟的,”高书南气笑了,“去去。”
    “又帅又厉害,还会挣钱,日子过得也挺好,还有一个叫高平平的 ai 管家,哎,真是优秀到令人发指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行了,这业务不适合你,“高书南说,”高平平来编都比你强一百倍。“
    谢风华笑:“知足吧你,我是谁,我是你姐,我说这些容易吗?”
    她坐到他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又帅又厉害对世界又有用的书南,得千方百计想辙从这鬼地方出去才行啊,不然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无法估计的巨大损失。“
    “我没有那么重要。”高书南不在意的说,“没了我,没准研究所那边的年轻人反而能出头。”
    “胡说什么,”谢风华斜睨他,“对我来说你就是。”
    高书南沉默了,他目光幽深而复杂,仿佛带着千言万语,去终究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他声音沙哑,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其实不确定,一个人坚持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值不值,但现在,现在有你这句话,我知道值了……”
    谢风华蹙眉,高书南话里有话,但她只能隐约触摸到一点点言外之意,她正要问个明白,高书南忽然站起来,伸手给她说:”走,还有一个关卡。“
    “关卡?”
    “对,你把这里的场景理解为过关吧,“高书南说,”难度逐级上升,下面你会遇到的场景,可能就是我无论如何参与不进去的。“
    谢风华脸色凝重,她问:“为什么?”
    “因为那是你最深的梦魇。”高书南郑重说,”是你必须一个人去面对的危险。“
    他拉着她的手,踏过犹如星河凝聚而成的独木桥,在幽暗的森林旁停下脚步。
    森林一望无际,漆黑深沉,侧耳倾听,偶尔有鬼哭狼嚎般的野兽嘶吼时不时传来。
    谢风华惊疑地看向他,高书南目露担忧,却依然点了点头。
    谢风华深吸了一口气,她忽然明白了,这是必须进去的一块地方,然而就在她踩上枯枝落叶时,高书南忽而叫住她。
    “谢风华,我在这等你。”高书南说,“你不出来,我不会走。”
    鬼使神差的,她问了一句:“那要是我,出不来呢?”
    高书南微微一笑:”那我也在这,我永远都陪着你。”
    第53章
    森林暗无天日,光线被阻挡在密密麻麻的枝叶之外,唯有一星半点的光线犹如漏网之鱼飘飘悠悠地泄露下来,因为进入的是极深的幽暗,这样为数不多的光线便愈发显得隐约迷幻,就如散播开的圣光,遥远而不可触摸。
    谢风华看了半响,忽然领悟到那是阳光。
    也即是说,在这无边无际的繁茂枝叶之顶,其实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她忽然有种不寒而栗之感,深渊暗夜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明明头顶光明,却要被层层遮蔽。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烂泥,这里全部都是繁森巨木,根部在地面遒劲蜿蜒,就像一条条森蚺,无声地传递着可怖的信息。
    她每走一步都有种强烈感觉,仿佛脚下踩在什么动物的肉体上一样,有弹性,光滑,而若脚步过重,这玩意就会被惊醒,会彻底掀翻她。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在寂静的森林中仿佛总有声响跟着她,沙沙作响,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但很快确定不是,因为第六感通过汗毛耸立告诉她,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跟着。
    谢风华握紧手里的唐刀,那是刚刚高书南交给她的,在递给她的时候他说,这里虽然可怕,但只要她坚信能用刀砍杀什么,那个什么东西就一定能用刀砍杀。
    心之所想,方能成真。
    然而恐惧的强大力量在于哪怕一直提醒自己这一句,然而没有用,黑暗,幽深,不知名的危险,不知目的的探索,所有这些加起来足够摧毁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信念。
    她只知道自己越来越怕,怕到几乎连这把刀都握不紧,空气变得粘稠潮湿,而她的脚步也仿佛越来越滞重,四下除了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外,就是砰砰砰砰越来越明显的声音。
    她好一会才恍然大悟,那是她的心跳声。
    高书南只告诉她这是必须要走之地,然而进来之后走向何方,要怎样才算出去,他却只字不提。
    唯有亲身经历谢风华才明白,高书南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也不知道,他都不知道的事,又如何能事先预警?
    谢风华想起他,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四下不正常的寂静幽深,似乎也不是那么恐惧。
    她不着边际的想,出去后,要拉着这家伙去喝酒才行,要拽着他去他从来敬谢不敏的苍蝇馆子里喝,要拿他嫌恶又无奈的表情下酒。
    要肆意快活地拍他的头,去满世界乱逛,给他拍照,跟他合影,一起做很多以前因为忙,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做成的事情。
    前提是平安出去,而不是这样漫无目的,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于是她在一棵看起来不那么繁茂的树下暂时停下脚步,之所以选择这棵树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棵树下漏了几点光点,圆形,像小铁片反射而成的太阳光斑。
    在这个环境中,这几点光斑犹如来自天国的神启一般令人禁不住心生渴望,谢风华也不例外,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抵挡不了想要跟光明靠的更近的欲望走了上前。
    伸出手掌,光斑跳跃在她手上,谢风华抬起头,穿过头顶重重叠叠的枝蔓,她瞥见一缕光线如梦如幻飘洒下来,如此洁白,如此光亮,纯粹而美。
    她被迷住似的仰头注视着这缕光,恍惚之间仿佛听见遥远的天际传来圣歌的声音,空灵而飘忽不定。
    就在此时,忽然眼前一暗,一个条状阴影劈头盖脸冲着她扑了过来,谢风华急忙往侧边一避,一股腥风擦着脸而过,她蓦地回头,只见一条三角毒蛇昂起头正吐着蛇信,阴森森的眼睛盯着她,一张嘴毒液喷了过来。
    谢风华朝边上一滚的同时匆忙拉起外套权且挡住了头脸,一阵吱吱声传来,再一看,外套被腐蚀出几个小孔。她惊骇之下顾不得其他,将外套脱了团成一团往蛇的方向一丢,飞快朝另一个方向奔逃起来。
    跑的时候慌不择路,在密林之中仿佛越陷越深,而四下的暗雾聚拢,耳边不知传来自己逃命的脚步声和喘气声,还有周围传来的不知名的动物爬动的沙沙声。
    这一切无不给她传达一个清晰的信息,这里不仅有蛇,而且不只一条。
    她慌乱中脚下一崴,被一根凸出地面的树根绊倒,摔出的地方又是一个斜坡,于是收不住力,一连滚了好几十下,直到重重撞上斜坡尽头的一棵遒劲大树。
    谢风华疼得差点闷哼出声,顾不上胳膊脸被擦伤的地方,挣扎着爬起来。她试着走了走,发现脚被崴到,一动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咬牙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撑着身体,拔出唐刀冷冷盯着斜坡之上。就在此时,沙沙声如约而至,斜坡之上慢慢地出现一条、两条、三条乃至许许多多条毒蛇的身影。它们无不昂着头,摆出攻击的姿势,然而奇怪的是它们没有一条会蠕动下来,仿佛斜坡成了一个界限,上面是它们的世界,而下面却不知是什么更可怕的动物的地盘。
    谢风华毛骨悚然,她意识到能令这些毒蛇都惧怕的存在,恐怕不是她一柄唐刀能解决的。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虽然低不可闻,然而在她高度紧张的时候却异常清晰,有什么东西慢慢地,踏着满地落叶而来。
    朝她而来。
    谢风华闭了闭眼,握紧刀柄,深吸一口气,等着身后的怪物差不多已经到足够近的距离,突然猛一转身,一刀劈了过去。
    她没有胜算,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用尽全力劈出去的一刀,被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夹住。
    那是一只人类的,成年男性的手,手指纤长,骨肉匀称,皮肤白净细腻,指甲微粉干净,比很多女人的手长得都美,在这样的幽暗环境中愈发显得宛若一整块上好的和田白玉雕刻而成。
    她曾经有很多次开玩笑说,所谓的琴棋书画手,大概长得就是这样。
    然而这双手的主人会做很多事,不仅会弹琴画画,也会烹饪做手工,在他们的交往当中,他曾用这双手为她做过很多精巧的小东西,甚至有一次还曾替她补过毛衣上脱线的地方,用黄色毛线让破损的地方补成一朵雏菊。
    谢风华浑身僵住,她难以置信地顺着这只手看过去,它的主人渐渐从黑暗中显出面貌,清俊的轮廓,温和的气质,总是含笑的眼睛。
    “格,格非?“她颤抖着唇,轻声地,不确定地问。
    “小华。”李格非笑着看她,态度一如既往,仿佛生离死别只不过是出了趟远门又回来,“好久不见。”
    “真,真的是你?”
    “是我。”李格非走近一步,眉眼生动,完全就如记忆中那样,”我回来了。”
    在她寻找他的那些年里,“我回来了”这句话曾经是最美好的梦想,然而因为太过美好,她始终没法想象当真的发生时会怎样,他以什么表情说,她又会怎样回应,完全不敢想。
    现在就这么轻易发生了,谢风华却霎时间百感交集,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她慌忙收回刀,想上前又莫名地心生怯意,她生怕走近一步李格非就会消失,铺天盖地的黑暗又会再次侵袭,她也没法控制不流泪,因为心底以为痊愈的伤口其实从来没愈合过,她只是假装它们好了,但直到见到这个人,她才明白根本没好,在他离开的这么些年从来没好过。
    “别哭,”李格非上前,就如她记忆的那样替她擦眼泪,“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别哭,乖啊。”
    不,你没有回来,这是假的,她在心底想,可是另一个念头却油然而生,如果这是真的该多好?
    如果这是真的,那日复一日背负的十字架,大概就可以真的卸下来。
    “好了,我们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的谢风华谢女侠,怎么能哭成这样?”李格非笑着说,”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你这么久,都是我的错。“
    他伸出手臂想抱她,但谢风华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怎么啦?“李格非不解地问,他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是我啊,真的是我,过来,给你捏捏看是不是真的。“
    “你……”谢风华想说你不该在这,但她忽而有些迷糊起来,李格非真的不该在这吗?
    她迟疑间,李格非已经上前不由分说抱住了她,他就连衣服的质感,身上清爽的味道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他抱着她,柔声说:“不要怀疑,我回来了小华,你难道不欢迎吗,你难道不盼望吗?”
    怎么会不欢迎,不盼望呢,这曾经是她最深的愿望,最迫切的梦想。
    “抱紧我,就像过去一样。”
    她没有办法抗拒这样的温柔低语,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慢慢地环上了李格非的腰。
    “对,就是这样,做得很好,小华,我回来了,我答应你再也不离开,就像我以前答应你的那样,我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跟你在一起。三生三世,永不分离。”
    她眼神迷茫了起来,是的,在他们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李格非曾经欣喜若狂地说过这句话,那时候她回他这是不科学的,人只能过一辈子。
    “这是不科学的,人只能过一辈子。”
    她愣愣地重复了当年说过的话,李格非轻笑,在她耳边回说:“不,在这里可以,在这里,我们十生十世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
    谢风华没来得及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却发现眼前的场景正悄然发生变化。密密麻麻的树木枝丫悄无声息地往回缩,阳光普照大地,枝头春暖花开,绿意盎然,鸟儿在枝头唱着委婉动人的歌曲。
    “那,那是夜莺?”
    “对。”李格非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往上看,带着笑说,“听,它们都在欢迎你。”
    千百只夜莺齐声吟唱,分成高低声部一般和谐又壮观。
    她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说:“可是,夜莺只在夜晚歌唱……”
    “谁说的,”李格非语气生硬,随即又微笑起来,柔声说,“在这里,我要他们白天唱,他们就能白天唱。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李格非回头看她,目光中承载着无尽爱意,轻声说:“我们家。”
    我们有家吗?谢风华脑子里莫名涌上这个念头,但很快就消散,因为李格非看着她,坚定而温柔地说:“我们的家,我跟你,你忘了吗?”
    她似乎觉得是她与李格非是有过一个家,她什么都没管,然而什么都按照她的喜好布置得温馨漂亮,但到底怎么个温馨漂亮她并没有概念,于是她不确定地问:“是有玻璃阳台的吗?”
    “是的,你说想晒太阳,我就把阳台改造成玻璃房,种了花草,摆了躺椅。”
    “我,是不是还有一间专门看电影刷剧的房间?”
    “对,”李格非宠溺地笑,“你平时工作忙,家里一定要布置一个地方让你能放松放松。”
    “可是,”谢风华蹙眉,“可是我想不起来卧室……”
    “卧室有你喜欢的大床,很软很舒服,”李格非笑着说,“虽然你不爱打扮,但我还是给安了一张梳妆台,这样起码你跟唐贞她们聚会时也能拾掇得漂亮点。”
    “唐贞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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