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因为你二叔在大家的印象中,形象实在是太好了,如果他做了什么错事,大家都不会相信的。”
“形象太好了?能有多好?不过,如果我没记错,镇子上很多人都很喜欢他。”沈忠和想了想,“在我的印象里,二叔是个爱玩爱笑的人,一点都没有长辈的架子,能跟小辈打成一片。镇子上的那些小孩,尤其喜欢他。”
“能不喜欢他吗?”梁洁雀差点就翻了个白眼,好歹是记起了这是在大帐,这个白眼才没有翻成。“天天带你们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下海捞鱼的,还带着你们烤鱼、烤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海鲜,你们犯了什么错儿,都是你二叔替你们扛着,你们要是不喜欢他,那才是真的怪了,他是整个镇子上的孩子王,谁家孩子不见了,去找他,准能一找一个准儿1
“啊,你们都知道啊1沈忠和很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1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每次都吃得油光锃亮的回来,嘴上的油都不知道擦一擦,怕是生怕不知道别人不知道你们去做什么了吧?”
“小孩子么,确实是比较容易忘了。”沈忠和笑了笑,说道,“虽然他像个孩子似的,带着我们漫山遍野的乱跑,但二叔还是有很沉稳的一面,对祖父很孝顺,对父亲母亲很尊重,对梁姨……”他看了看梁洁雀,“现在看来,应该是很宠爱,我不相信他对您没有感情,他是非常爱您的,非常非常爱,我不止一次的看到,他的眼睛看向您的时候,是带着光的。”
“是吗?”梁洁雀看了一眼沈忠和,“真的吗?你别因为他是你二叔就乱说话。”
“我当然不是乱说话,我看的清清楚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很可惜的是,他更爱的应该是他自己。毕竟,他对你祖父的孝顺、对大哥大嫂的尊重、友爱,以及对我的感情,都没有能打败他自己对心中所愿的诱惑,不是吗?”
“人都是爱自己的,这也无可厚非,或者当初他有什么苦衷呢1金苗苗摆摆手,“你们的意思其实是说,如果告诉别人沈二爷出卖了家人,别人是根本不会相信的,对吗?”
“绝对不会相信。”
梁洁雀和沈忠和异口同声的说道,两个人说完了,还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同时露出了一抹浅笑。
“这么肯定吗?”
“肯定的。”沈忠和点点头,“我二叔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我父亲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但跟我二叔比起来,那还是差的非常远的。”
“这么厉害的吗?”
“非常非常厉害,我从小就是听着我二叔的丰功伟绩长大的。”沈忠和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他不是我二叔,我可能会嫉妒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能有多厉害?”金菁撇撇嘴,“沈大人,您不会是在吹牛吧?”
“那是你们不知道,我二叔可不是一般的人。”沈忠和看了看梁洁雀,“梁姨,没错吧?”
“是啊,他非常厉害。”梁洁雀点点头,“小的时候,大家一起上私塾念书,他永远都是所有孩子里面学得最好的,本来是可以走科举入仕,但他不喜欢,义父也没有这个心思,所以,考了个举人,就不再继续下去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考取举人的时候,还故意考低了一些。虽然外人对他的这个失误有些遗憾,但我们自己知道,他志不在此,无所谓名次高还是名次低。后来他又参加了武举考试,依然中了个名次不高不低的举人,给自己锦上添花之后,就开开心心的返回了家乡。回到家以后,他就一心一意的出海,至于自己身上还有功名的事儿,已经是只字不提了。”
“看来他科举考试,也不过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这个本事,给自己的十年苦读一个完美的交代,并没有其他的打算。”
“大将军说的是,我问过他,他就是这个意思,他不喜欢做官,觉得做官很拘束。”梁洁雀点点头,“倒是跟他的性子很相符,他一向都是自由洒脱的。”
“那么,他的为人呢?”
“至于他的为人,恐怕整个镇子上的人,不会有人说他不好吧,就像小满说的那样,是别人家大人嘴里用来教训自家皮猴子的典范。”
“平辈应该很不喜欢他吧?毕竟总听家里的大人念叨,应该会很烦吧?”
“当然不,不说所有的人都喜欢他,但绝大部分的人,还是很喜欢他,愿意跟他一起玩的。”
“这样啊1薛瑞天点点头,“这倒是很难得的。”
“怎么说呢?他对人很好、很热情,平日里但凡有人请他帮忙,他从来都不会拒绝的,帮了忙也不会图什么回报。虽然在某些人眼中,或许是有点招蜂引蝶的嫌疑,但也因为他长得好,很受女孩子的欢迎。”她朝着其他的人笑了笑,“这总不能是他的错,不是吗?”
“说的是,确实不能算是沈二爷的错。”沈茶点点头,“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突然被爆出来背叛了自己的家人,甚至有卖国通敌的嫌疑,恐怕是没有人相信的,一定会有很多人说他是被冤枉的,对吧?”
“是这样的,何况这是家丑,我们更不可能到处去宣扬了。”梁洁雀苦笑了一声,“他看上去整个人非常的优秀,非常的完美,但人无完人,这个世上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不是吗?是我们把他想的太好了,才在他犯下大错之后,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就真的像我们刚才说的那样,二叔那个心心念念的愿望真的实现了。”沈忠和想了想,“对方可能答应了他的条件,许诺了一个小岛给他,他才答应助他们一臂之力。”他微微一皱眉,“哦,不,很有可能不只是光许诺,可能真的做了交接,毕竟我二叔一向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不见兔子不撒鹰?”薛瑞天轻轻一挑眉,“你的意思是说,在乌俾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完成了小岛的交割,他的名下应该已经有一座小岛了,已经办好了文书,他才肯答应帮他们的忙,对吧?” “对1沈忠和点点头,“我二叔从来不信那些所谓的承诺,只有见到真东西,他才会松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一个问题了。”薛瑞天伸出一根手指,“胡商那边是怎么知道沈二爷的喜好?怎么知道他想要一个小岛的?”
“这个……”梁洁雀轻轻摇摇头,“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们到现在也不确定,他想要的是一个小岛,还是别的什么。”
“这倒是。”金菁点点头,拍拍身边的薛瑞天,“梁姨刚才也只是说,他可能要的是一个小岛,并没有确定他要的就是一个小岛,或许要的是别的什么东西,是那些胡商可以立马就能交付给他的。东西到手了,他心里踏实了,也就能帮这些人办事了。”
“很有可能。”薛瑞天点点头,看向梁洁雀,说道,“你们离开乌俾城之后,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遇到什么事情?”梁洁雀想了想,轻轻摇摇头,“从乌俾城道码头的这一路上,确实是畅通无阻,在离开乌俾城的第三天,我们就不再做西域番商的装扮了,就恢复了自己的衣着,只是,我们依然跟西域商队一起走,毕竟相互有个照应。”
“这一路上走了多少天?”
“因为我们归家心切,再加上西域番商和大夏商铺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日夜兼程的赶路,比来的时候少了三四天的时间,大概走了十天左右,就到了码头。”
“十天的时间,那些人居然放任你们溜走,没有去追你们?”薛瑞天眯起眼睛,很怀疑的看着梁洁雀,说道,“这怎么可能?”
“我们本来也以为他们会追上来拦截我们的,但他们确实没有这么做,我们对此也不是很理解。后来,双方在海上碰面之后,这才知道,从码头到乌俾城这一块也是归乌俾城管辖,打架是可以的,打劫也是可以的,但寻衅滋事是绝对不可以的。”
“寻衅滋事?打架难道不也是寻衅滋事?”
“当然不算了,在乌俾城城主定下来的规矩里面,打架是双方约好、双方同意的,如果一方挑衅,另外一方不搭理,是不可以打架的。如果挑衅的一方一昧的找事儿的话,被城主知道了,就会被定为寻衅滋事,他们就会被城主颁发禁令,永久的被禁止进入乌俾城。那些胡商很明显是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乌俾城做生意的,他们甚至在乌俾城购置了铺子和宅院,所以,为了拦截我们,就坏了城主的规矩,让城主颁发禁令,这样做特别不值得的。”
“原来是这样。”薛瑞天轻轻点点头,“这城主是个好人,无意中也算是救了你们一命,如果没有这个禁令的话,你们恐怕根本跑不到码头就被堵上了。”
“是啊,城主的禁令是一方面,不过,还有另外一个他们不会拦截我们的理由。”
“还有一个理由?”薛瑞天很好奇的看着梁洁雀,“是什么?”
“这个我就知道了。”沈忠和轻笑了一声,“胡商也好,倭人也好,他们都有一个短板,那就是不擅长陆战,海上才是他们的天下,才是他们的统治区。我们水师虽然也算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但这都是通过后天艰苦的操练、经过很多次的实践才做到的,但他们……尤其是那些倭人,他们仿佛天生就擅长,有一说一,我们是完全比不了的。”
“确实是。”薛瑞天想了想,“他们在陆战上总好像是缺了口气,而缺的着口气,在海上找回来了。”
“你们说的都对。”梁洁雀看看沈忠和,又看看薛瑞天,笑了笑,“所以,他们必须要等我们上了船,到了海上,远离了他们不擅长的陆路,才会真正的动手。”
“可他们也让你们在海上行驶了差不多十多天的航程,才把你们围堵上的,不是吗?”
“侯爷有所不知,倭寇是没有特别大的船可以从他们的地盘去乌俾城那么远的地方的。”沈忠和轻笑了一声,“他们的船最多就只能走五六天的路,十多天的这种航程,他们是承受不了的,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可以做到这一点。所以,他们每次打劫,都是要在他们自己常住地的附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每次收拾完了他们,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巢穴,把他们的巢穴给抄个干净。”
“那我们还真是不知道的,原来竟然是这样,狡兔三窟,他们这些倭寇”薛瑞天看看沈昊林和沈茶,两个人微微点了点头,他转过头来看着梁洁雀,“梁姨,当天晚上的事情,您的印象应该还是非常深刻的?可以相信的跟我们说一说吗?”
“当然深刻了,毕竟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完全颠覆了我前二十年对二哥的认知。”梁洁雀朝着沈忠和露出了一抹苦笑,说道,“从没有想过,你二叔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恐怕所有的人,祖父、父亲都没有想过,二叔是这样的人。”
“是啊1梁洁雀给自己倒了茶,浅浅的喝了两口,把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面,看看面前的众人,露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小满,你知道发生意外的那天,是个什么日子吗?”
“知道。”沈忠和点点头,看着梁洁雀的目光带着丝丝的不忍,“是梁姨的生辰,没错吧?”
“对1梁洁雀看看其他人,“是不是完全想不到?毁掉我后半生的那一天,竟然是我的生辰。这大概就是佛家说的,因果报应,是不是?”
“话也不能这么说。”薛瑞天轻轻摆摆手,“其实,应该是拯救您的这一天。”
“哦?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拯救我?怎么个拯救我?”
“在您生辰的这一天,让您看清了你最爱的这个人的真面目,让您及时的悬崖勒马,免得日后被他骗了。这如果是成亲之后,才发现这个人是这样的,您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