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二人将所有的文物箱子整理稳妥,便重新关上了密室。
    一个月后的晨间,苍茫的江天相接之际,一抹柔亮的红霞才刚刚冒头,临江码头便已开始了喧腾的一天。一艘客船泊在岸边,似乎即将远航。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在匆匆来去的旅客之间,不停地向人群中张望,显得尤为特别。
    一辆黑色的别克汽车缓缓停下,一位蓝黑长衫、气度儒雅的男子先下了车,打开车门,一位头戴宽沿礼帽,身穿绸布马甲、配着洋领结的干练少女走下车来,一小厮拎起两只大皮箱,在后面着。
    少女一眼便望见了等在那里的洋人,踮起脚尖冲他招着手:“密斯特文森特,我来了!”
    文森特逆着人流很快挤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密斯霍,你终于来了。”
    长衫男子在一旁微笑看着他们,与文森特握了手:“先生,此去英国,路途遥远,小妹身在异国,一切还要麻烦文森特先生多加照顾。”
    文森特郑重一点头:“霍先生,放心吧。我会把密斯霍看作我的女神一般,用心保护。”他这样夸张的说法,倒引得一向大大咧咧的咏荷,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裔凡怜爱地看着小妹:“咏荷,异国他乡不比临江这里,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大哥相信你,你一定可以闯出不一样的一片天。”
    这一时刻,咏荷的心里忽然泛起无垠的酸涩,她本来想好了的,自己离开了这个地方,到一个陌生的岛国生活,重新开始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她反而是怀有憧憬和期待的,然而真正的面对别离,眼里不自觉一热,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文森特亦明白她此时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密斯霍,离开船还有一段时间,你和霍先生多说一会儿吧。”对拎着行李的小厮道:“请你跟我来。”便跟着人流去了。
    裔凡伸出手,轻轻地抹去她眼角的泪,“小妹,我知道爹去世以后,家里又经历了一些变故,你一直很难过,也一直难以接受。换个角度来想,你到了新环境,也许就能改变心境。英国是个既神秘又古老的国家,看开一些,你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咏荷点了点头,想笑颜面对,眼泪却又不经意间掉落下来,“大哥,二哥执行任务归来以后,你一定要把我的信交给他。我没能跟他道别,实在是一大遗憾。”抽噎了一下,又道:“还有素弦,她走了以后,我一直没再见到过她。大哥,你见了她,一定要替我转达,我会一直想念她的。等我到了伦敦,我会寄明信片给她。”
    裔凡点点头:“大哥记住了,放心吧。”
    咏荷沉默了一瞬,面上微微惆怅着,“其实大哥,你和素弦之间,你们还有可能的,对吗?只要误会解开了,你们还可以重新走到一起啊。你那么爱她,那不是假的,大哥,你放不下她,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她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大哥,我不想看到你遗憾终生……”
    裔凡嘴角微微一颤,却没有表明什么态度,只道:“咏荷,我答应你,我会考虑的。”
    咏荷眸光虚晃了一下,在心里无声地叹息着。
    忽然听到一旁有人唤了一声:“霍三小姐。”
    咏荷转头一看,面前气度谦和、文质彬彬的俊朗男子,正是她曾经的订婚对象——谭家大少爷谭酩修。
    咏荷有些惊讶,“谭少爷,你……怎么来了?”
    谭酩修笑道:“我是来专程来码头送霍小姐一程的。我说过请你给我时间,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决心,却没想到这样快,你就要到英国去了。”
    咏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谭大少爷,我……”
    谭酩修笑得很坦然:“霍小姐不必有什么顾虑,这本就是缘分,既然缘分不到,却也不可强求。霍小姐,在临别之际,谭某谨祝你一路顺风!”
    咏荷抬眼去看,他的笑阳光温暖,目光干净澄然,自己心里自然也暖融融的,方才的离别的难过也一扫而空,大大方方地伸过手去,“谢谢你,谭少爷。就算只做朋友,能碰到你这样的人,是我霍咏荷一辈子的荣幸。”
    咏荷踏上了去往江口的客轮,她最终摆脱了包办婚姻的命运,向崭新的生命旅程进发而去。裔凡觉得心里忽然间明朗了许多,却又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回首望去,这一座临江而建的城市里,该离开的,不该离开的,居然都不在了。只剩下自己,重复着忙碌而庸常的日子,明明早就习以为常,却在猛然间发现,对于这样的生活,自己已然开始不习惯了。
    这日霍氏洋行二楼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客人,带黑框玳瑁眼镜,手提黑色公文包。此人名叫古岱堃,是一名经济方面的资深律师。
    裔凡客气地将他请到会客厅,唤伙计上了茶来,问道:“古先生,相关的证据和材料,你可准备好了?”古岱堃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只文件夹来,“霍先生,请您过目。”裔凡一边翻看,古岱堃一边说道:“您交代留意张晋元的各项举动,我们的人已经查到一些情况。张晋元竞选会长失败以后,果真开始了其他动作,目前我们发现,他与几个日本人交往甚密,而且这几个日本人并非在本地经营。”
    霍裔凡道:“我果真料想得没错,他开始铤而走险了。”
    古岱堃道:“确实如此。据我观察,他应当是利用自己的首席股东地位,越过煤矿成立协议的条款,将煤矿的一部分股权转让给日本人。这样,他不仅可以从经营状况不善的煤矿抽身出来,还可以得到巨额的利益。此外,倘若两国交战,他也可以从中得到庇护,可谓是用尽心机,为自己打算。”
    霍裔凡淡淡一笑:“转让股权,需要政府机关的批文,他有把握拿到么?”
    古岱堃道:“据霍副总长提供给我们的材料,张晋元曾经花费巨大代价,贿赂龚啸天和督军代表贾荣承等人,力求得到商会会长位置。据我推测,他既然没有成功当选,应当是以此作为要挟,才可拿到政府的批文。”
    霍裔凡道:“既然如此,我们就静待好戏上演吧。”
    半个月后,在临江城一间装潢考究的日式茶楼里,二楼最大的雅间,中间放置一张梨花木的长矮脚几,一边坐着几名身穿和服留着小胡须的日本人,另一侧则是张晋元等人。
    水口敬一面带微笑,用生涩的中文道:“我们非常满意,与张先生的合作非常愉快。合同签好后,我们将邀请张先生观赏我们的国粹——优美的艺伎表演。”
    张晋元亦是满脸堆笑,正欲在面前的文件上提笔签字,门突然被拉开,一行陌生男子强行闯入,打断了签字仪式的进行。
    正在众人发愣的当口,先前闯入的几人分立两边,最后信步走进来的,正是一脸沉静的霍裔凡。
    第一百一十章 苍山斜阳外,不负黄花约(二)
    “对不起,张晋元先生,按照中华民国法律之规定,你没有资格签署这份文件。”古律师道。
    水口敬一错愕了一瞬,笑道:“霍会长,恕我直言,您无权干涉这件事情。”
    霍裔凡不急不躁,在位子坐下,打了个简单的手势,叫女侍上了一份茶来,道:“霍氏是煤矿的首席股东,煤矿的股权转让,怎能说不干我的事呢?”张晋元脸色一阴,“霍裔凡,你还没睡醒么?煤矿的首席股东,是我才对。”
    霍裔凡嘴角一勾,“张兄且不要急,关于这件事情,你还是了解清楚为好。”唤道:“古律师。”
    古岱堃走上前来,将各类文件一一展出,说:“张晋元先生,您于去年十二月买通秦乾益商号的秦老板,对霍氏钱庄进行恶意透支,造成霍氏资金链断裂,并借此机会,借给霍裔凡先生二十万大洋。此后,您买通茶商卫辉金,将大量发霉的茶叶低价卖给霍氏,制成茶砖,后又串通他人举报,造成茶砖无法卖出,霍氏无法偿还欠款,你从而获得了煤矿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一跃成为第一大股东。而根据证人证言,那批茶叶真正的所有者,正是您自己,所以您还涉嫌制售伪劣商品。因此,所谓的股权转让证明,实质上并无法律效力。本人古岱堃,现作为霍氏集团霍裔凡先生的代理律师,正式对您涉嫌诈骗巨额财产一事,向法院提起诉讼。具体材料,现已提呈临江检察院。”
    张晋元听他讲完这一大串话,尚未回过神来,霍裔凡又道:“晋元兄,还好本人发现得及时,掌握的证据已足够充分,这个官司你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赢了。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不要随意签署合同,免得将来无法兑现,反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目光转向对面的日本人,“水口先生,这位张先生现在连首席股东的身份都无法确认,自己还有大堆的官司缠身,请问,这份合同你们还要继续签署下去么?”
    水口听了旁边翻译的话,脸色骤然沉下,阴鸷地盯了张晋元一眼,“我们走。”弃席而去。
    张晋元怒火上涌,想不到自己的动作竟一直在别人掌控之下,“好你个霍裔凡,你够狠!你既早就知道一切,竟如此沉得住气,故意让我在日本人面前难堪!”
    霍裔凡淡淡抿了口茶,“我若如晋元兄一般急性子,怕是等不到今天这出好戏了。”
    “你——”张晋元虽然气得不行,却因自己理亏,也无力反驳,只咬牙道:“想不到,你霍裔凡竟然如此不顾情面,难道,你这般算计我,也不在乎素弦的感受了么?”
    霍裔凡微有一怔,他既这么说,难道他还不知道,素弦早就已经离开了霍家?事情已然过去近两个月,她一个孤身女子,又在何处漂泊?想到这里,全然不见了方才的悠然神情。
    张晋元恨得牙根痒痒,几近扭曲的脸上肌肉一抖,却似笑而非笑,“霍裔凡,你可不要得意得太早。”说罢,愤然而去。
    岁月总是不紧不慢,悄然流逝,匆匆与否,不过是人心所感罢了。秋日将近,山里的气候凉爽宜人。稀稀落落的树林边上,坐落着一间小木屋,外面围了一圈篱笆。梁外挂着几串干菜,地上晒了大片的豆干,房前砌了新灶,旁边整齐地堆放着柴火。灶上的小锅咕噜咕噜地炖着,老远便飘来一股稻米的清香。
    素弦拿勺子搅动了一会儿,回过头,对着坐在门前小凳上的浣菽唤道:“娘,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曾浣菽笑着招了招手,“孩子,快歇会吧。”
    素弦笑着应了声,洗好一盘野生的浆果端来,个个红艳艳泛着光泽,摆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又取了随身的小刀来,一下一下仔细地削皮。
    曾浣菽欣慰地望着她认真的样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娘。”素弦抬头笑了笑,“小的时候,我们家也是这样一个木屋,我娘坐在院里,我也是这样给她削果子吃。”
    “你是个好孩子。”曾浣菽目光一凝,流露出几许怅惘,“可惜,可惜了。”
    素弦淡然一笑,“娘,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很恬淡,您不喜欢么?”
    “我当然喜欢了。”曾浣菽怜爱地看着她,“有你陪在我身边,陪我说知心话,给我做饭洗衣,还能不时地陪我去彦辰的墓前看看,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了。只是,一想到你和凡儿,我心里总不是滋味。”
    提到裔凡,素弦心里微微一震,低下头去,“娘,等过些日子,我可以去码头做工,我们的日子会慢慢变好的。”
    浣菽突然很专注地看着她:“素弦,你告诉我,你就不想再回到他身边去么?”
    她脸上的笑终于还是褪去了,“娘,您能总是看透我的心思,对么?虽然大姐的死,裔凡的的确确是误会我了,可我终究没有勇气对他辩解什么。我不是无辜的,我并非没有做过错事。哪怕是再次与他对视,恐怕我心内也会忐忑。”
    浣菽深重地叹了口气,“这都是造化,造化啊!”
    素弦连忙捧住她的手,握紧了,劝道:“娘,我陪在您身边,也算是替他尽孝道,替自己赎罪,行么?这辈子,我会把对他的心意深深埋藏起来,也不会再另嫁他人,我会永永远远地陪着您,好吗?”
    浣菽眼里慢慢流露出柔和的光彩来,“她都这般说了,你还不原谅她么?”
    素弦不知她是何意思,突然一怔,才猛地回过头去,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榕树下,风中他的领口微微扬起,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的表情,可她感到那双深邃眼眸望向自己,那种感觉仿佛如过往一般柔和暖心,她身体微有一颤,缓缓站起身来,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那一刻所有纷乱的思绪交织心头,就像那纷纷扬扬的黄色落叶般,将自己和那个男人一同网住,直到他含着淡淡笑意,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奔过去直到驻足在他面前,才在恍惚之间愣住了,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
    在这样的瞬间,也许怎样的话语都是多余,只要深情相拥,便已足够。他怀里的她,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浣菽慢慢地走了过来:“年轻人,趁着能守在一起的时光,珍惜、珍惜呀!”
    无论裔凡和素弦怎样劝说,浣菽最终还是没有与他们一同回去。回城的路上,随着那座深宅的距离越来越近,素弦的心里就愈发揪成一团,裔凡自然明白她心里的顾虑,握住她的手,道:“素弦,我知道再回去你会很不习惯,你也不愿面对娘,我答应你,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带着家庸搬出去住,只有我们三个,好不好?”
    素弦眼里绽放出喜悦的光芒,“为什么要过一阵呢,现在不好吗?”
    他眉宇间凝重起来,“爹才去世不久,咏荷也……去了英国,我不想让这个家看起来四分五裂了。”
    素弦瞬时惊诧了一下,“什么,咏荷去英国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跟她告别……”
    他连忙安慰道:“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回了张家。不过你放心,咏荷是和文森特一起走的,他是个相当可靠的人。”他看着她的神情逐渐黯淡,知道她一时无法接受,于是揽住她的肩,“素弦,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我们无法左右。我并非圣贤,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可是我答应你,只有这一次,原谅我这一次,从此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好吗?”
    这是一辈子的承诺,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内心久久不能平息。也许曾浣菽说得很对,趁着能够厮守在一起,就该珍惜,否则到了分别的那天,再后悔却也来不及,抓不住了。况且,自己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一定是有限的、短暂的,难道不是么?
    霍府经历了一系列的风波过后,看似归于平静的生活,实则暗流涌动。她再次回到了霍家,成为了霍府名副其实的大少奶奶,虽然与裔凡和家庸在一起的生活,恢复了甜蜜与温馨,她却无时无刻不在看着霍翁氏的脸色过活。她无法忍气吞声,在一个传统的旧式家族里,安安分分地扮演一个受气媳妇的角色。她每天都在重复地纠结一件事情,她的灭门之恨,究竟还要不要报?于是,素弦与霍翁氏之间的火药味在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中,愈发演化得严重,彼此都将对方视为眼中钉。府里的下人们都在传言,自从素弦坐上了大少奶奶的位置,与老太太的之间的战争,几乎是一触即发。
    在素弦心里,她始终坚定地认为,八年前,是霍翁氏派了吴六与另一个小厮放火,烧死了她的母亲和姐姐。她心底也有过某种怀疑,霍翁氏为何要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冒这种危险,杀人灭口呢?如果之前的一切调查全部都白费了,自己的推断不能成立,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便是——张晋元,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彻彻底底的傀儡?
    她不敢再往下去想,这种假设如一颗暗雷,她不敢触碰,因为她也输不起。
    当她踌躇、迷茫的时候,家庸天真的笑脸让她更加感慨,而裔凡的深情,已叫她不能自拔。所以,要她打破这表面的和谐,对霍翁氏展开彻底的复仇,她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苍山斜阳外,不负黄花约(三)
    她像一个普通的妻子和母亲,教孩子读书学习,对他谆谆教导,甚至在裔凡的默许之下,她请了一个很好的先生,教家庸画画。家庸很有天赋,学起画来很快,常常被先生夸赞有慧根。而她依然在乎裔凡的感受,教会了家庸画完了画,就把它们仔细收藏到小木匣里。
    有时她会带着家庸去小学堂,让他和孩子们一起玩。家庸喜欢小莼,她便时常邀请小莼到府里做客。两个孩子在院里的树下玩得开心,她亲手做了好吃的点心来,孩子们便兴奋地拥上,小馋猫似的一扫而空。幸福总是简单,因为简单,常常被人们所忽视,所以才更加可贵。有时,她也会收起母亲的慈祥,对他严厉的教导,尤其是性格的方面,她不允许他有丝毫的偏差。当然,每到裔凡严厉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成为孩子的避风港。他是姐姐的骨肉,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和裔凡之间,慢慢地开始敞开心扉,她甚至有了些许幻想,如果没有先前的那些经历,她遇上他,是此生老天赐予自己最大的福分。他总是忙碌,可是总能抽出空来,给她意外的惊喜。每每到了夜晚,他在书房里看书,她可以在一旁陪他,为他泡茶,帮他整理账目,一直到很晚。等她迷迷糊糊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再睁开眼,自己已经躺在温暖的床上,有他在身边安静地守护。
    常人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用来怀恋一对爱人之间美好的相遇,然而她只盼,人生停留在此,便是此生最美好的心愿了。
    自从青苹为了逃脱罪责,离开了霍府,她与张晋元之间联系的纽带骤然断裂。她的生活里,不再有人随时发出指示,有时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摆脱了那个男人的控制。
    张晋元图谋商会会长的位置不成,转而将股份转让给日本人未果,反倒遭了裔凡的算计,他在日本人面前失了信用,是断然不会好过的。张晋元的玉器行原来靠着天地游龙帮的庇护,霍裔风追回了苍山汉墓被盗的国宝以后,天地游龙帮在临江的势力逐年减弱消退,他急于得到日本人的帮助,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张记玉器行也渐渐地入不敷出,倒闭了。
    然而,凭她对张晋元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就此而罢手的。从前她报告的关于霍裔凡的底细,竟然致使他过分轻视霍裔凡的能力,给自己造成了致命的打击。现在的张晋元,相比于霍裔凡,一定更加恨透背叛了他的自己。
    这日裔凡出门之前,约好了一家三口一起去吃西餐。将近午间,素弦便带着家庸来到洋行,一名柜员微一行礼:“大少奶奶,后院新到了一批货,大少爷还在查验。”
    素弦笑着对家庸道:“爸爸在忙,我们等一等,好不好?”洋行里整齐地排列着玻璃货架,在明亮灯盏的映衬下,恍若水晶宫一般。家庸来到这里总是兴奋地到处转,到处看,似乎总是兴致不减。这里来往着一些黄头发高鼻子的外国人,家庸喜欢跟着他们,古灵精怪地观察个没完。素弦无奈地摇摇头:“家庸,这样不礼貌的。”
    一个明亮的水晶玻璃格子里,摆着各式各样工艺精致的礼品,家庸忽然对一个小巧的玻璃钢琴显得颇有兴致,明亮的眼珠忽闪忽闪地盯在那里,踮起脚尖去够,素弦赶忙扶住他,“小心,妈妈来。”
    那只小钢琴原来是一只别致的音乐盒,她轻轻地打开上面的透明琴盖,把里面跳舞的塑胶小人立起来,盒子里便奏起了美妙的音乐,叮咚叮咚,清脆而动听,跳舞的小人随着音乐转动起来,像在晶莹的冰面上梦幻起舞。
    母亲搂着孩子,凝望着那里,安静地聆听着。站柜的两个小伙计看着他们,也会意地相视一笑。
    忽然一阵嘈杂打破了和谐,两辆警车在洋行门前停下,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店里,迅速将店内控制起来,为首的正是队长尉迟铉,严肃地行了礼,道:“对不起,大少奶奶,有人举报贵店私藏军火,请您配合我们接受检查。”
    素弦心里一咯噔,想必这又是有人故意陷害,将家庸揽到身后,厉声道:“谁给你们搜查的权利?这可是你们霍副总长的家!”
    尉迟铉道:“对不起,为了避嫌,霍副总长将不能参加此次搜查。”也不多话,一声令下,几队警察便从通道穿入后院。裔凡正在与卸货的人查对货单,几名工人正把一箱箱货物从车上卸下,见了这阵势都愣住了。
    几名警察不由分说,带着警犬,开始将货物逐个拆箱查验,素弦拉着家庸慌忙跟过来,“裔凡……”
    裔凡只把她拉到身边,示意不用惊慌,素弦却不知怎地,格外紧张,把家庸的小手攥得紧紧的。
    家庸不解地抬头问道:“爸爸妈妈,他们要干什么啊?”
    素弦赶紧暗暗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警察们紧急地搜查了一阵,一条警犬似乎发现了异常,开始吠了,一警员立即报告:“尉迟队长,这里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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