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了这边近乎让人窒息的氛围的, 是正好路过的林刺楠:“不好意思, 请问一下, 有洋榆花树和紫萝庭灌木丛的中庭花园要往哪边走?”
中庭花园指的是一个建筑物中庭附近独立开辟出来的庭院, 这么大一片建筑群里, 至少也有七八个中庭花园, 林刺楠可以通过看地图知道哪里有中庭花园, 但是……一般
的地图上是不会标志出内里植物情况的。
叶清阳和亚伦下意识地收回了对峙的态度,亚伦回忆了一下,那两种植物也算常见的庭院绿化作物, 正巧这里的几个中庭花园里只有一个同时种植了这两种植物——
他指了一个方向:“从大厅出去沿着右边走廊走大概五百米,然后右转就能看到中庭花园了。”
“好的,多谢了, 我实在是有点分不清方向。”少年人神态自然, 即使是在自嘲也显得坦荡,他似乎这才注意到了自己问路的对象, “你……是亚伦·瑞德拉贡?”
那个差点害死他家灵祭的亚伦·瑞德拉贡?
——不管是三年多前的木神诅咒也好, 半年多前林梓茵那一家子的暗中雇佣杀手也罢, 反正源头都是亚伦·瑞德拉贡!
把这锅扣他身上绝对没错!
林刺楠的逻辑自洽毫无问题。
反正肯定不是好心救人的灵祭的错, 更加不是无辜被卷进亚伦·瑞德拉贡和林梓茵的感情漩涡(?)的灵祭的错!
亚伦·瑞德拉贡忽然能感觉到有种似乎不太好的预兆窜了上来,让他有种背脊发凉感。
这是家族血脉里给予的第六感提示, 但除非是危机感强烈到了一定地步, 否则都难以确定方向——就像是一个遇到危险就会标红的水晶球, 它告诉你你现在有危险,但
哪里有危险却不是它会显示的——至少此时亚伦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值得他的“龙性”发出足够重量级警告的危机。
亚伦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旁边叶清阳看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披风,把怀里抱着的毛球放到地上,然后非常理所当然地伸手:“给我好了,我正好去接以唯。”
从自己的思绪里抽出心神来的红发少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站在一起容貌相像程度可以很轻易让人得出这两人有血缘关系,可此时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却让人忍不
住猜测他们两个关系是不是很不好。
旁边正要感谢然后离开的林刺楠悄悄竖起了耳朵:以唯?
没记错的话,这是灵祭在外面的名字之一。
顺带一提,就目前林家的情报网搜集到的情报来看,除了方以唯这个名字外,灵祭还会用“顾晓(男)”、“安妮·塔瑞特(女)”等等一系列马甲名作为在外行走时报出
去的身份,身为根部精英的林刺楠当然是连夜背熟了所有马甲资料,以防哪天路遇灵祭(马甲状态)而不认识、最后擦肩而过的悲剧发生。
说起来这个金头发的就是叶清阳吧?
心头闪现过根部情报内容,林刺楠面上温和笑容谢过了两人,手指落下时,一个细小的苍耳从他的指缝里滴溜溜地滑了下去,“巧而又巧”地掉在了正欢快地甩着尾巴
仰脑袋看自己主人的毛球身上——后者全副心神都在主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皮毛上多了个细小的植物果实。
苍耳这种生物,在自然界里也是依托经过它的动物皮毛将自己的种子带去远方,所以,即使是最敏锐的动物魂兽,都不会介意自己身上携带着苍耳之类的果实种子。自然的,这类植物魂灵在这方面的“隐蔽性”和“合理存在性”更是要比普通植物更高,比起木系来,更偏向于幻术类的认知扭曲:即使你的眼睛看到了那颗种子挂在你的衣
服上,你的头脑也会告诉你“这种地方有这样的种子挂在衣服上是正常的”,从而忽略掉疑点。
友好地告别后,林刺楠按照亚伦给他指引的方向走了过去,心里却还在想那个问题。
不过这个亚伦·瑞德拉贡和灵祭的关系似乎很……
灵祭好像挺喜欢他的。
林刺楠一边走一边想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男女恋爱上面的那种喜欢(他怀疑他家灵祭天生没长那根神经或者那根神经还处于没发芽的种子状态),而是好朋友的喜欢——嗯,不知道对他家灵祭来
说,这位是不是“闺蜜”定位呢……林刺楠想到这里,自己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他又有点愁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呢……
如果直接打击报复的话,回头灵祭就该把他按喷泉里了——他很相信他们家那位灵祭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更何况他和灵祭也没有什么交情了。
虽然说……
如果按照正常发展来的话,灵祭大人才应该是他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才对呢……也不是,照正常发展的话,他也没必要去打击报复亚伦·瑞德拉贡了。
……算了,不想这个了。
林刺楠默默按下了这个念头,越想越意难平。
还是去找一下他们家的家主夫人吧。
他还是得感谢自家家主夫人的植物课是及格的,至少认识洋榆花树和紫萝庭灌木丛,免了他一个一个中庭花园找过去的麻烦。
——一错眼就迷路的夫人,到底是谁给您的勇气不带任何侍女和暗卫就敢一个人在以前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乱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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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貌地寒暄后目送这名迷路了的选手离开,亚伦这才看向叶清阳:“不必。”
——他又不是有事要忙自己不能送。
叶清阳:“……你又不知道以唯在哪里。”
他才不信对方拿着披风下来的时候知道以唯迷路了呢!
亚伦:“……”
红发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金发少年,刚想开口怼回去,但话到临头,他眼神微微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在舌尖转了转,险险刹住,换了一句:“
……那你给她送过去吧。”
说罢,他把手里的披风递给明显呆住的后者,然后往另一个厅堂出口走去。
叶清阳一时没防备,差点把披风掉地上,手忙脚乱接住之后,他很明显迷惑了一下为什么这家伙会忽然放弃掉原本的打算,但当他顺着亚伦走过去的方向看过去的时
候,金发少年的眉头立刻死死皱起。
舌尖抵在上颌牙根,叶清阳控制自己把那个将要出口的“啧”咽了回去,转了个方向保证那边的人不会看到自己的脸。
“走,我们离开这。”他把披风好好地收在臂弯,然后弯下腰,摸了摸脚边的毛绒绒小狗崽,轻声说道。
毛球绕着自家主人转了两圈后,嗷呜嗷呜叫了几声,便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和亚伦一眼就能看出父子关系的中年男人正从那边走廊走过来,因为距离缘故,他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人,但也仅仅只是暂时的。
这是说,如果亚伦没有迎着他走上去的话。
当看到红发少年朝自己这边走来时,潘瑟·瑞德拉贡的注意力立刻就被他拉住,视线余光中看到那个远处背过身去的金发身影时也是毫不在意掠过:“亚伦,等会儿晚饭
一块吃吧,我们一家人好久没聚过了。”
少年的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这个动作不适合出现在亚伦身上,至少方以唯熟悉的亚伦·瑞德拉贡身上是不会出现这个动作的,它很不合贵族稳重优雅的礼仪要求:“一
家人?”少年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客气的意味,“你是说谁?”
潘瑟·瑞德拉贡权当没看到儿子那极少出现的代表极为不满的动作:“当然是我,你,你爷爷,还有你母亲。”
“我的母亲十年前就死了。”亚伦·瑞德拉贡面无表情,“你是说你前几年娶的那位继室吗?”
潘瑟·瑞德拉贡脸色一沉,却依然勉力不让自己发火:“她……就算……她是我的妻子,你当然应该叫母亲!”
少年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嘲讽的力度却是十成十的。
“她不配。”
亚伦的声音里没有怒意,也没有什么恨意,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的评价,听在潘瑟·瑞德拉贡耳中,却不吝于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潘瑟·瑞德拉贡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那是你母亲!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话一出口他心知不好,忙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既然你不愿意,那算了,办公室还有
点事要你去处理,你先冷静一下,把那些事处理完吧。”
正要走的少年忽然止步,冷凝着目光回首看了过来。
这话支开的意味实在太浓厚了,明显得他想忽视都没法忽视。
有什么要避让开他的事?
迎着儿子那样的视线,男人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咳,你……你和你母……”注意到红发少年越发冰冷的视线,他叹了口气,换了个说法,“你和她关系不好,见面
了你大概也不会高兴,不如避开吧。”
避开?
这里为什……疑惑的念头才升起了一半,就被明了。
“她刚才说要过来看我……”
——果然。
“啧!”亚伦没忍住,扭头朝方才他来的方向去。
“亚伦!”潘瑟·瑞德拉贡茫然跟上,他想着这两人见面亚伦绝对不会给好脸色,所以才想着支开他,但现在亚伦……自己往门口去了?
他用了一秒幻想是亚伦解开了心结,然后花了一秒掐灭了自己的幻想。
当他追着亚伦到厅口时,看到早已停下脚步的红发少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亚伦那反应。
——厅门外,烈焰玫瑰一般逼人艳丽的女性丝毫不掩惊喜地拉住了一个金发少年,不顾后者冷若冰霜的模样,满心喜悦:“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