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爱她的。
这个荒诞的想法在季云衿心里盘旋。楚红看着她一时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冷笑,一时摇头作无奈的笑,露着那颗虎牙,像精神分裂患者,她见过这样的人,家乡的村子里就有,是个女人,不知怎么疯了,她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十岁以下,对方见到她就笑,就像季云衿这样笑,后来听人说她生下几个女儿都夭折了,于是她就疯了。
季云衿当然不会知道楚红将她看作精神分裂症患者,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中满含着一种慈爱,就像追星不自觉做了「妈妈粉」,这样说或许更易于理解,季云衿自认可以给她提供一些保护——爱护,她想要去爱护楚红。苯魰鱂洅℗o18℗o𝔯.©om韣榢更薪梿載 綪荍藏網址
楚红比她大十岁,对这种眼神只觉得毛骨悚然,车子拐进小区刚一停下就抬脚走开,没有等季云衿完美地倒库,将车停正。她进到单元楼里,直接按了电梯,拿备用钥匙开门,换上拖鞋,钻进厕所卸妆。上了年纪之后——具体来说是30岁之后,她不习惯让化妆品在自己脸上停留太多时间,因为没钱去做医美、整形、甚至没钱去美容院,她只能尽可能地保持体型、减少化妆次数,劣质化妆品对皮肤的伤害侵蚀会让人迅速衰老,在整形不流行的年代,ktv的妈咪不过四十岁,就已看起来像五十岁。
季云衿过了很久才上来,咳嗽点亮声控灯,钥匙捅了几次都没有顺利插到锁孔,直到楚红听见声音,跑出来给她开门,季云衿两只手都被占着,怀里抱着一束玫瑰,左右两只手分别拿着烟和热奶茶。
楚红脸上贴着面膜,但眼神中已露出鄙夷的神色:“买花干什么?”
“阳台上只有一盆绿萝,太单调了。”
季云衿将粉色镭射玻璃纸包装的那束花递给楚红,下意识找了糟糕的借口,然后背过身去换鞋。
楚红对她自然的借口感到不适,但不适先要来源于自己的嗔怪——像对浪漫过敏结婚很久的中年人,季云衿的回答也有着朴素的过日子般的淡然。
阳台上是只有一盆绿萝,但绿萝在泥棕色的陶瓷花盆里装着,不是漂亮的镭射包装纸,楚红索性撕掉包装,将那些带着水珠的玫瑰和满天星一一取出,放到电视机柜前那个长颈的玻璃瓶中,她问季云衿这瓶子之前用来装什么。
季云衿想了很久:“就是用来装花的。”那时她还有心情装点出租屋,也在楼下花店买来玫瑰,甚至兴起自己在阳台上种些月季的念头。她记得自己好像真的买过月季苗,但阳台上空空荡荡,只剩下了绿萝,不浇水也能半生不死地活着,季云衿感觉绿萝一年四季都是那样,不长新叶,旧叶子也从不掉落,一度怀疑自己买到假盆栽。
楚红将玫瑰插在长颈玻璃瓶里,又到厨房给瓶子灌上一半的水,让季云衿把它放到阳台上去。
“为什么放阳台?”季云衿从她手中接过:“我要放在卧室。”
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楚红的面前多出一瓶花,季云衿枕边的床头柜上已经没有地方,摆着平板和各种翻了一半没有看完的书。她的床头灯瓦数也很大,几乎照亮整间卧室,楚红背过身也能看到微黄的床头灯打到墙上的影子,季云衿又戴起眼镜,抱着电脑不知在看什么,手里还拿着一支笔不停地转动,楚红看着墙上像飞蛾扑闪翅膀一样转动的黑影,不耐烦地转头:“十二点了,你怎么不睡觉?”
季云衿看着电脑壁纸上的课程表:“明天没课。”没想到已经零点。
其实这不是她的作息,从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总是早早就瞌睡了。
看着季云衿摘下眼镜,合上电脑,终于肯关灯睡觉,楚红又转过身,闭上眼睛,却听见季云衿翻来覆去的声音,黑暗放大人的听力,她听见季云衿起身换了一身睡衣,手机被拿起又放到床头柜上,充电器插进插孔,还有通过枕头传来的“咚”“咚”的心跳声。
楚红很想转身呵斥她,恐怕没用——即使季云衿不再翻覆,心跳声也始终在她耳边有节奏的跳动,原来两个人睡一张床是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的。
季云衿自然也能听到楚红的心跳声,两种有规律的声音交织着钻进耳朵,比每逢周末楼上楼下装修使用电钻的邻居还要吵闹,没有一个人能睡着,但她们默契地背过身装睡,因谁也不想先开口,索性把机会让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