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举办地点在李迪伦的私人游轮,在其中有许多颁奖大金人当天的人物,更多是背后的投资人。
见到谌钰时刚刚结束完一场交谊舞会,她坐在沙发里喝酒,脸上堆积出很淡的笑意,看起来似乎很好讲话,实际上没人有办法猜到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方宁来到谌钰对面的沙发落座,引起了一些窥视,毕竟她的身份是李大导演的新宠,与这位阿雷斯的代言人交好,谁也不知道方宁是不是在打李迪伦的脸。
“多年未见,你长大了。”
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是谌钰先开的口,方宁直觉对方等了很久,如果自己再不来,恐怕谌钰就要想办法来找自己了。
方宁点点头,“谌阿姨,你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作为宴会厅的船舱内部富丽堂皇,有悠扬的小提琴声流淌在舞池中央,稍远些的休息区在不影响谈话的前提下,同样能够欣赏。已经有相熟的人群三两聚集,也有借着此场宴会妄想攀谈的、正绞尽脑汁,李迪伦在更上一层,将所有尽归纳于眼底。
方宁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有八九分猜测,但是谁透露她的呢?肯定不能是方宣,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拿方宁的安危冒险,难道是赵潜?
他始终没办法联想到更多人身上去,招来小祝助理,“最近这段时间看紧她。”
“是。”
世界中仿佛出现了一条无形的线,将所有事物连贯起来,造就成一场现实中正在发生的电影。不过人为的电影可以导演,命运的电影却无法掌控,李迪伦有些沉浸于这荒诞的戏剧感,又不愿意放手方宁这枚自己看好的女主角,只好且行且看,或者采用些强制手段避免她出现在意料之外的地方。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小祝助理踌躇许久,并未将前夜与方宁的交谈上报。
……
方宁见过的人不算少,面前这位谌阿姨是变化最大的。最后一次见她在七八年前,那时谌钰偶尔还会流露温柔,但更多时候被凌厉的气质所包围,她就像一把尖刀,锋利破开所有阻拦在前方的障碍,现在这把刀却有了刀鞘,曾经所有外露的锋芒都包裹住,那些东西因为刀鞘的掩护,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尖刀本身的凶悍。
跟赵潜的母亲、赵家目前的掌事人姜嘉闵很相似,只缺少了姜嘉闵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更多的是生意场上一路摸爬滚打下的凉薄与精明。
谌钰加深了笑容,却还是客气的、自矜的模样,她将话题拓宽,“我对于做生意的理念是,如果一直停滞在一个相同的地方,那是一种失败。只是很多赛道需要尝试,在走上这条赛道之前,我也没办法肯定自己的投资一定会成功。”
听起来像是在暗示什么,方宁接口道,“做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尤其是做生意,有时候落错一子,就会赔的血本无归。”
“当我意识到决策失误时,就会想办法及时抽身,以避免损失自己的基本盘。”
这场哑谜打到现在已经揭开了谜底,谌钰通过某些渠道搭上了阿雷斯这条线,起初是为了谋取利益,当深入接触之后发现其风险远远不是她能够承担的,在自救的过程中,将消息传递给到了赵家核心层,被姜语所得知又转达给了方宁。
方宁思考到这里,产生了新的疑问:谌阿姨将自己误认为了赵家派来的援兵,可她的本意只是通过谌阿姨获取天堂岛基因病方面的研究资料,她何德何能把一个高层代言人从阿雷斯眼皮子底下带走?除非有更多人将这潭水搅浑。
方宁隐晦的朝李迪伦的方位扫去,试图推断出事情原委——既然姜语可能得知这些消息,那赵潜有没有可能知道,在赵潜手下直接办事的方宣,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她没办法确认的是,李迪伦有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
谌钰看到这孩子低头思考,她非常有资格如此称呼方宁,她看她长大到十二三岁,后来因为事业离开那座老小区,本以为此生缘分止尽于此,谁知一次又一次交集,叫她对命运的无礼与顽劣感到愤怒,谁知现在却要这孩子来拯救。
有服务生走过,方宁顺势要了一杯红酒,只是借着石榴红色的液体润了润唇,再次抬头与谌钰目光交接,“我想去你做生意的地方看一看。”
“可以。”谌钰同意,转而聊起了谌泊廷,“当初就觉得你聪慧,果然如你所说,将他转到y国后,叛逆了起来。”
话题跨度太大,方宁一时竟不知该回应什么,再回首当年的短暂恋爱,只觉得是昨日幻梦,朦胧迤逦的幻影被撕裂在时光的洪流中,不辨来路,没有归处。
方宁问,“你如今是后悔当年的强硬了吗?”
谌钰否决了她的猜想,“并不,如果我更早发现他叛逆的苗头,早早掐断,而不是一时心软任由他与你发展下去,或许才能得到我要培养成功的好儿子。”
她真是太固执了,她的强控制欲在遭遇到反弹之后,甚至想用更加强硬的手段去进行压制,方宁为谌泊廷无奈,但他自己从来学不会自主,只要母亲表现出稍微否决的态度,也就只顺从着去了,他所谓的叛逆,也不过是谌钰在高压之下施舍的温柔。
当宴会结束,方宁提出独自去甲板看海。
夜晚的海面其实并不美丽,硕大圆月将天空洗刷成深蓝色,大海因为缺少了日光反射,成为了一片黏稠的漆黑,如此视觉效果下,大海比天空还要沉重。
咸涩冰凉的海风洗刷过甲板,粗暴揉搓出穿着单薄之人身上的鸡皮疙瘩,小祝助理为方宁拿了一条水蓝色披肩,将她整个上半身包裹住。
方宁简单说了一声谢谢,复又低头,有失温的光投射在她脸上,小祝助理朝光源看去,发现她在与方宣发短信。
「哥,你去往天堂岛了吗??」
「别想糊弄我,我要听实话。」
「抱歉,宁宁,我希望你别掺和进来。」
「不可能,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吧。」
短信到此处陷入了令人焦灼的等待期,方宁将屏幕熄灭,转身与身量高大的男人对视,她的身体似乎燃烧着灼灼的火光,刺痛小祝助理的眼眸,他微微侧过脸,躲避她灼热的温度,良久,听到她开口向自己提问,“我哥去天堂岛,跟李迪伦有关系吗?”?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非常冷硬,“我不能向你提供与老板相关的信息。”
“好,我知道了,带我去见李迪伦吧。”
离开甲板,穿过几道回廊,走进装饰夸张的私人电梯,电梯自动升到了李迪伦所在的区域。
在与谌钰交谈之前,方宁设想过数种私自前往天堂岛的方法,在确定心中的猜想后,她决定对李迪伦开诚布公。
然而当她越过隔断,却被眼前画面雷的外焦里嫩。
方宁对于沉倾辰的印象,停留在长相白净秀气的纯善傻大春,能够猜到他和李迪伦有一腿,脑子里可从没幻想过什么少儿不宜画面。
于是当沉倾辰半裸着身体,双腿跨坐在李迪伦大腿上,眼眶通红的转头看到熟人,所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也肉眼可见的烧成羞耻的粉色。
万幸他们没有做起来,最关键的部位仍旧穿的好好的,李迪伦对方宁吹了声轻佻的口哨,似乎在邀请她加入玩弄这小白兔的游戏,方宁眼角抽了抽,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没有。”回答她的是沉倾辰,他竟然带着哭腔,仿佛李迪伦做了什么天大的伤他心的事,捡起掉落在地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冲出了门。
擦肩而过时方宁测算了一下沉倾辰的身高,比自己稍微高半个头左右,大概是一米八,她再打量无动于衷地扯着衣领的李迪伦,一种难以形容的荒谬感冲击的她眼冒金星——这花孔雀竟然是上面的那个?!
方宁按揉着太阳穴来到李迪伦侧面的沙发坐下,平复着心情问他,“按照电视剧中的狗血戏码,你是不是应该追出去哄一哄?”
李迪伦拿来一杯清水漱口,没真去追,倒是给她讲述了一段往事,“当时我在拍一部文艺片,一个性格纯良的青年如何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取向,沉倾辰的气质很合适,只是演技太差加没有同性恋爱经验,我就教了教他,谁知道他死心眼,电影都拍完了还非得继续这关系。”
“啧,为了你的电影,你可真是付出良多,颇费心血。”
“我听出来你在暗讽我了,宁宁。”
方宁冷哼,“你难道不是一直在这么做?”
“每一部作品的诞生,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生命的孕育,它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对我的孩子当然不吝啬给予我的全部。”
“我明白你的意思,创作过程中你的作品你的孩子无人能够染指,你也给予了它肆意生长的空间,但那也是你可控范围内的,我该怎么形容呢?一个自诩为艺术家的病态控制狂?”
李迪伦充满兴味的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当你与当时创作的作品脱离了依赖关系,它对于你来说也不过是个熟悉的玩物,对方再好与坏,你不会再恩赐半分的青眼,就像现在的沉倾辰。”
“可是迪伦,你要是幻想我哥出了什么事我能够给出你什么惊喜的变化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会让你充满期待的、看到你的‘孩子’半路夭折,胎死腹中。”
此种前提下,他们的关系一直是平等的,她有他无法割舍的,与他谈判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