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友面前装模作样,其实内心的焦躁只有杨一诺自己知道。
频繁告白只会是骚扰,他留意着两人的距离,不至于太远,也不会到让sigrid反感的程度。
虽然负面情绪是艺术创作的缪斯,除了项目以外,他发泄似的画了好些意义不明的东西,可是这样的情况进行下去本身就是一种慢性折磨。
特别是在又一次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杨一诺的烦躁达到了顶峰。
不管是说平安夜还是圣诞节前,这个日子都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杨一诺不知道那人到底有什么天大的重要事需要这么经常来找sigrid,而sigrid也看不出一点困扰的样子,明明他是她的学生,才是需要天天见她的对象,却还需要注意着不让她烦扰。
那个男人到底凭什么?
咖啡店门后的挂铃响起清脆的几声,杨一诺径直走上前。
“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没有。”
男人抬头看到对面的人,表情略有惊讶,但很快笑了笑。
“我记得你,你是……她的学生,是吧。”他阖上电脑,身子靠上椅背。
虽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甚至只用了一个代词,两人都确信对方能懂。
杨一诺手插在兜里,眉尾微挑,“你又是谁?”
“我是她朋友,上次她好像说过。”他的笑容不变,“我叫柯林,杨柯林,你可以叫我colin。”
杨一诺眯了眯眼睛,抿紧的嘴唇好一会儿才吐出来一句:“这么频繁来找我老师,好像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
colin听罢哈哈大笑,杨一诺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还是能感受到自己被小瞧了。
“你喜欢她。”
好似这个时候他才展现了他真正的样子,问出来的几个问题都是笃定的语气。
男人确实最了解男人,所以杨一诺也确信,他对sigrid有别的想法。
坏心情从见到这个男人开始便盘踞,杨一诺此刻看着,心里只觉得更烦躁。
“是又如何?”
这一句已经很不客气,但柯林好似没脾气似的,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举起双手,向杨一诺展示自己无害的诚意,笑道,“只是觉得她好像越活越回去了。”
杨一诺皱眉,话里的敌意已经不需要刻意掩饰:“你又知道她多少。”
明明柯林才是被他冒犯到的人,可是他却被他游刃有余的态度弄的心情恶劣。
这只是一句气话,却没想到得到了柯林的回应。
“她在大概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现在算一算,也快有十年了吧。”柯林想点一根烟,但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和场所,口袋里的东西还是没有拿出来。
“小朋友,你的试探和敌意都太简单清晰了。”
杨一诺一怔,着实没想到他们两人已经认识那么久,就算被这样取笑,心底随之翻腾起的情绪已经不仅仅是嫉妒和恼怒那么简单。
“你也喜欢她,不是吗?认识那么久,却还只是在‘朋友’的位置,也许你也没有用胜利者的姿态说话的资格。”他嘲讽道。
柯林思考着,交握着的右手手指不自觉地在手背轻敲。
“我的确喜欢她,但并不是那种喜欢。”
杨一诺轻嗤一声。
他一副显然不相信的神情柯林倒也能理解,他斟酌着开了口:“我和sig,我们是朋友,虽然我们曾经在一起。”
这个信息显然不在杨一诺的意料中,他连眉心都狠狠皱在一起,“你当我三岁小孩吗?分手了还是好朋友?别搞笑了。”
“我们首先也是朋友,后来才做了恋人,好聚好散的分了手再继续做朋友,有什么问题吗?”这种反应在柯林看来也是正常,就像他和姜辞也都觉得分手了做朋友是正常一样。
他和姜辞认识的时候她才刚刚成年,两人虽然不是一个学校,但在于琪的关系上还是来往颇多,刚到异国他乡有很多不熟悉的人事物,柯林晓得其中的无助和茫然,也都尽他所能的帮衬着。
越发相熟后发现很合得来,从朋友的关系变成恋人也很顺理成章,那么在对未来的计划有所分歧后分开也并不奇怪。
所以研究生毕了业,姜辞在英国工作了一年便回了国,和在伦敦继续生活的柯林重新做回了朋友。
也是喜欢的,只是几年的相处下来两人早已知晓,感情并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甚至不能排进前三,而异国恋更是没有必要。
他们太像了。
但回国一段时间,柯林却发现姜辞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本身对杨一诺的确并无恶意,只是将姜辞置于自己羽翼下的位置已经太久,这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和他说,也不好说,那他便自己去确定,而之前试探的话语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和比自己年轻的人在一起本身并无问题,世间多得是人谈这样的感情,只是对方才只是刚刚成年这一点确实让他诧异。
眼界经历和待人处事确实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柯林从不觉得姜辞会喜欢这一类型。
可是……
不拒绝虽然不代表着有机会,但没有划清界限一定包含着可能性。
风险问题并不能依靠感情去解决,这个事实不需要多加思考便能得出答案,但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可以认为杨一诺不懂,姜辞却不可能不知道。
他觉得已经很了解的人,像是另一个自己一样的人,却选择了忽略这些问题,这才更让他诧异和费解。
他说她越活越回去,也是因为这和以前的她相差甚远。
只为了恋爱的话,区区喜欢已经不能抵御问题核心,虽然姜辞没说,两人看起来也并没有任何超出的关系,但柯林已经肯定,她对他已经很不一般。
这是盲目的。
可是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她也并没有这样。
对面的人怎么能理所当然的问“有什么问题”,杨一诺不懂。
当然有问题,问题大得很。
他冷笑一声:“你说呢。”
柯林想回以微笑,但还是收住了,和一个容易头脑发热的小孩聊这种问题并不是一个值得他浪费口舌的事。
“这不重要。”柯林说。
什么话都让他说尽了,杨一诺耐着性子等着他的后半句,只听到他说:“你应该知道,你们并不合适。”柯林看着杨一诺的眼睛,一直挂在脸上的浅笑也完全撤下。
“刚刚我们聊了那么久,我确信你也是一个会思考的人,这很难得,那么关于这个话题的答案,你一定会赞同我的,对吗。”
杨一诺完全不赞同。
除了年龄带来的学历和见识问题,他们有什么不合适?甚至他也不是未成年,这到底有什么不合适的?比起这个,他对他的分手了还做好友这回事更是无法理解,既然要断,就不要再纠缠着不放。
但colin的最后一句,成功让他隐藏在心底的挫败翻涌而起——
“回到你刚开始的问题:也许你忘了,我来找她,是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
——何来的忘记,他甚至不知道今天是sigrid的生日。
colin来找她的依凭,仅仅只用这几个字便已明了。
成年人的狡猾,杨一诺从小便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他熟知,甚至也会运用,但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明明知道这同样是一种手段,但仍然让他愤怒到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年轻。
都是姓杨,为什么他不可以?
如果他早出生几年,和她同龄,或者是她的学长,他肯定紧紧抓住她,不会放手。她成年后的每一次的生日,他一定不会缺席,她需要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出现。
——但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