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绵听说可以出去玩,连夜把孩子扔给了爸妈,逼着秦深带自己去,否则这辈子都不会跟他打结婚证。
两人孩子都半岁多了,结婚证还没打。阮绵绵非说自己没准备好结婚,没准备好当一个妻子,要不是家里找关系,估计孩子户口都打不上。
车程大概两个小时,卿月向来是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微微打倒了副驾的座位,没一会就睡着了。
晏沉把空调风调小了一些,放了首柔和的钢琴曲。
下高速后,行驶了一段国道,进山的时候气温瞬间就变凉,山路些许颠簸,卿月也醒了。
“到了吗?”她调直了座椅,伸了伸懒腰。
晏沉用余光睨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快了,大概还有五六分钟。”
卿月打下镜子,看了看自己。下巴尖了,婴儿肥都不见了,要不是有口红顶着气色,她现在活脱脱一个病样。瞧了一会,她又拿出口红仔细补了补。
车停在树林的空地上,眼前是干净的沙地和澄净的水面。
陶芾扬开的是一辆宽轮胎的越野,直接就开上了沙地,打开后备箱,拉开长板可以当桌子使用。
秦深跟陶芾扬几个男人脱了上衣穿个泳裤就跳水里划水去了。阮绵绵不会游泳,光着脚在水边踩水玩,符思窈跟在她屁股后面拿了个小桶捡河蚌。
卿月里面穿着泳衣,外面套了一件娃娃裙。晏沉找了个好下水的地方朝她招招手:“乖乖,这边水不深,从这里下。”
被太阳暴晒过的水面上是热热的,可是整个人泡进去,脚底却是冰凉冰凉的。这水是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被水坝拦着,格外的干净也特别凉。
晏沉拉着她的手嘱咐她:“先适应一下水温,有点冷。”
卿月入水就像一条鱼似的,整个人潜进去打了个滚。她喜欢被水包裹的感觉,特别有安全感且放松。不等晏沉说话,她就一个鱼跃往陶芾扬那边游过去。
几人痛痛快快游了几圈,累了就浮在水面上休息。陶芾扬使坏,含了一口水往卿月脸上吐,搞得卿月吱哇乱叫,拍水溅他。
她终于笑了。虽然表面上生气地追着陶芾扬要揍他,但是她脸上满是充满活力的开心。长久时间的压抑,终于有处释放,晏沉看着卿月的模样,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松。
岸边的许乔喇着嗓子喊:“可以啦啊,一群水狗别他妈的游了!回来吃东西!”
上岸之后陶芾扬穿着个泳裤就跑去吃东西,晏沉拿着浴巾把卿月一裹,自己麻溜的把运动裤穿好,拿着她的裙子抖了抖沙子:“吸一下水再套裙子,这太阳晒一下干得蛮快。吃完东西再去车里换掉。”
树下荫凉处,烧烤架上摆着串,桌子上摆着做好带来的各种吃的。陶芾扬吞吞灌了两口冰可乐,发梢的水滴答滴答往下落。
卿月坐在小马扎上吃饭团,晏沉拿着吸水毛巾站在她身后给她擦头发,阳光下他蜜色的腹肌上水珠还没干,显得波光粼粼的。符思窈看了一眼晏沉,又看了一眼没穿上衣的陶芾扬,挤兑道:“沉哥不穿衣服站这是一道风景,你那身材不穿衣服就是耍流氓了你知道吧?”
陶芾扬用力凹了凹造型,拍拍自己的手臂:“我只是不那么明显好吗!”
符思窈翻了个白眼:“嘁,硬凹。”
“你身材好你怎么不脱啊?你脱啊,你脱我肯定不说。”陶芾扬呛回去。
符思窈哼了一声,下巴扬得高高的:“我脱了怕你受不了。”
陶芾扬嗤笑一声,讲话直接就略过脑子:“你以为你是卿卿啊,还我受不了,嗬。”
符思窈立马抓住他的小辫子,指着陶芾扬:“好啊!都听见了啊!让沉哥打死你,让你跟小时候一样光屁股罚站!”
陶芾扬“嗷”一声扯了一把串就蹦得老远去了。
晏沉抬了抬眉毛瞥了陶芾扬一眼,没搭理他,安静地给卿月把半干的头发绑起来。
夏日的午后很是静谧,蝉鸣鸟叫,荡漾的水声,还有不远处一伙小年轻的嬉笑声。
“一看就是大学生,真年轻啊。”许乔躺在野餐垫上感慨。
符思窈也叹了口气:“我就喜欢男大学生。”
几个人侃了一阵,不远处就跑过来两个小男生,寸头的跑在前面,穿着一件粉t恤,老远就看到他一口大白牙。
“我靠,还真的来啊!”符思窈挑了挑眉。“乔乔,过来啦!”
卿月靠在晏沉身上小憩,没有被她们的谈话吸引。
“姐姐,你们好。”寸头男生笑着半蹲下,双手撑着膝盖,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朋友脚被玻璃划伤了,请问你们有带止血的药品吗?”
“我车上有医疗箱,我去拿,我们这还有医生呢,等会让那个姐姐跟你们过去看看。”符思窈笑得牙都收不住,一边起身一边喊。“卿卿,快点快点,那边有小朋友受伤了,赶紧帮个忙去看看。我去拿医疗箱。”
卿月睁开眼睛,光亮让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没有那么快恢复清楚的视力,她揉了揉眼睛:“嗯,好。”
她放下手抬头望去,寸头男生身边站着一个穿板鞋工装背带裤的男生,绿色的t恤,再往上看,披肩的黑发垂下,上一半的头发扎成短短的马尾坠在脑后。
他温柔的眉眼里满是破碎的心疼,哪怕不开口,思念还是从眼睛里钻了出来,像一条毒蛇,在卿月心脏上狠狠咬了一口。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半分钟,直到身后的晏沉站起身,他手穿过卿月的胳膊把她从野餐垫上抱起来。
竹影这才把视线挪到晏沉身上,男人赤裸着上身,健壮的身材带来的视觉攻击感极强,一旁的寸头男生低呼了一下:“哥,你身材练得真好!”
晏沉看着竹影,微微挑了挑眉梢,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竹影别过头,他只见过晏沉两次,一次匆匆忙忙在医院里。
一次是在城南的别墅,他从外面回来,客厅里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抽烟。应该是刚从公司出来,他西装笔挺,皮鞋擦得锃亮。隔着烟雾端详了竹影一会,嘴角的轻笑和眼里的不屑,都让竹影背脊发寒。
情人被原配找上门,这样的修罗场。本来已经准备接受斥骂或是拳头,没想到男人只是冷冷地开口:“明天去做个全身体检。”
竹影有些纳闷,微微蹙眉。
“她既然喜欢你,我也不会怎么样。你只要听话点,别动不该动的心思,让她开心。钱少不了你的。”晏沉熄灭了烟,站起身。“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身边养的小猫小狗干净点,别有什么病。所以,把体检做了。”
竹影低下头,尴尬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晏沉双手插兜继续说:“少让她喝酒,她贪凉嗜甜也要规劝。还有,记得戴套。我不希望你的不注意让她受到伤害。”
说完,男人就扬长而去。
心胸宽广,海纳百川。这是竹影对晏沉的印象,毕竟没有哪个原配能有这个心胸跑到情人这里来说教一堆,最后还让他记得戴套。
“来啦来啦!”符思窈提着小小的医疗箱,小跑过来,笑嘻嘻地开口“走吧卿卿,我跟你一起过去。我帮你提箱子。”
他们同行的女生被一块玻璃划伤了脚底,卿月拿饮用水给她冲了伤口,消毒包扎好,嘱咐道:“伤口不深,注意不要碰水就行。”
符思窈撇撇嘴看了看一旁硬要跟来的晏沉,他插着腰赤裸着上半身,站在卿月身后,像只伺机待发的雄狮。仿佛只要有男生敢多看卿月一眼,他就会冲上去把那个人眼睛剜掉。
符思窈纳闷,怎么沉哥对卿卿的独占欲越来越强了,以前都不这样的。
“谢谢。”女生感谢地朝卿月笑了笑。
几个男生也一口一个医生姐姐太棒了地恭维着。
“走吧。”晏沉搂着卿月的腰,轻轻一提,她的双脚就离地了,他把卿月抱在怀里。“这边石头多,别崴着脚了。”
符思窈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走在前面。
“那个穿背带裤人男孩子好帅啊!我第一次见长头发扎马尾还那么帅的。”阮绵绵托着腮跟回来的符思窈花痴到。
符思窈点头:“确实,我第一次见男生留那么长的头发,好好看呀。”
卿月从晏沉身上下来,快步往车上走去。她快忍不住了,再慢一点她一定会在大家面前哭出声。
终于跑到车边,她打开车后门坐进去,扑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喘气,胸腔的酸胀感压得她快要缺氧。竹影心疼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她身上,她摸摸自己的脸,掩面哭泣起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妥协,接受一切,当一个温顺的妻子,贤良的母亲。她本以为那一碗一碗的中药,一晚一晚的缠绵已经把她心里的火焰浇灭,已把她疯狂的爱意磨平。
可是当那个人再一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四海潮生,那匹野马于海上脱缰驰骋。
什么贤妻良母,什么贤良淑德,什么家业繁荣,什么道德三观,都是狗屁!她不在乎,她不要!她只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哪怕要面对的是社会的众口铄金,群众非议。她不怕!她想,她的竹影,会跟她一样勇敢。
车门被人从外打开,卿月收住哭声。男人上车,关上车门侵身上前手撑在她头两侧。
“看到他,有这么难过吗?”晏沉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那么想他吗?”
卿月捂着脸,胸口起伏着想去平息自己的情绪。可是越是努力,那如同海啸般的思念越是澎湃,将她的理智一次一次拍倒在礁石上。
晏沉扯开她挡住脸的双手按在两边,他紧皱着眉头,眸子里的黝黑愈发深邃,他盯着卿月:“有那么喜欢他吗?嗯?”
卿月别过脸去不看他,兀自流着泪,眼泪在山根处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洼。
她哭得鼻头眼窝都是红的,小脸因为缺氧而呈现着病态的潮红。胸口上下起伏,执拗地不肯看他,不肯回答。
这个样子的她像只倔强的小兔子,看起来美味可口。晏沉想要低下头去舔掉她的眼泪,可是脸刚刚凑下去,卿月就大声哭喊起来:“不要!”
她疯狂挣扎着,双腿在晏沉身下乱踢,双手用力想要挣脱,头使劲摇晃不让晏沉靠近。
晏沉抬腿压住她乱动的双腿,语气更冷了几分:“只因为看了他一眼,所以我碰你一下都变得难以接受了?”
卿月那点力气的挣扎对于晏沉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他甚至不需要过多使力,只是轻轻捏住她,她就像只小鸡仔一样无法动弹。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一只手伸到下面握住她的腿弯,抬高她的左腿。脸凑到她脖子上细细留下了好几个吻痕,他抬起头看着卿月泪湿的脸:“乖乖你知道吗?其实我有时候挺喜欢看你被我弄哭的样子,虽然我给你带来的感觉不全是快乐。但起码我能知道,你在跟我做的时候不是毫无感觉的。你知道是我,没有把我当成其他人。这点我已经很满足了。”
“晏沉!”卿月第一次如此凄厉地喊他的名字,她失态地痛骂。“你滚开!放开我!你个王八蛋,你放开我!”
晏沉无所谓地笑了笑,像在看一只发脾气的炸毛小猫“你还会骂这些,还会骂什么?”
说完,他眯起眼睛凑近卿月,声音勾人地开口:“我们是不是没试过在车上?早知道我开辆suv出来,位置大一些。我们试试好不好,你会喜欢的,嗯?”
他嬉笑地盯着她,露骨话语中的恶意让卿月安静下来,他的笑那样刺眼。
她突然浑身卸了力,攥紧拳头跟他对抗的手也放松了,无力地摊开,高高抬起的腿歪歪垂下。她抬高下巴,双眼失焦地望着车顶。除了一直往下流的眼泪,她跟以前一样,乖巧顺服地准备接受他。
晏沉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松开卿月的手和腿,蹙眉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卿月像个布娃娃一样在真皮座椅上摊开自己,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她失神地看着车顶的天窗:“我没什么可拒绝的,当初不就是你把我从那个木屋里抱出来的吗?阿沉,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我早就没什么可以矜持的了。”
晏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卿月太厉害了,她总是懂得如何伤害他。她把自己陈年的伤口剖开,血淋淋地捧到他面前,还笑着问他喜不喜欢,满不满意。
“你闭嘴……”晏沉咬牙切齿,双手发抖。
卿月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说:“其实无所谓的,第一次没有跟喜欢的人。那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给谁,跟谁上床又有什么所谓呢?我如果在乎这些,就不会活到现在了,阿沉,是你教我的。”
晏沉一拳砸在她耳边的座椅上,怒吼出声:“你住口!”
卿月突然开始笑,她抬起娇弱无骨的双手搂住晏沉的脖子,将他的脸拉低靠近自己,双腿缠上他的腰。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她舔了舔晏沉的下巴:“怎么了?你不喜欢吗?阿沉。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晏沉浑身发抖,木屋,暴雨,血腥味。逼仄潮湿的房间,狭小的床,破败不堪的卿月,昏迷不醒,身上是男人的体液,腥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那是他终其一生无法忘记的场景。
被暴雨肆虐过的玫瑰,花瓣凋零。碾于尘土,枯萎腐烂。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共生咒。
那场折磨卿月十多年的暴雨,在他爱上她的那一刻,成为了晏沉无法逃脱的噩梦。
画面像是电影一般在他脑海里回放,心爱之人被凌虐,蹂躏,撕碎的痛苦,一点一点凌迟着他。
他坐在临海的悬崖,头顶是乌云滚滚,远方狂风肆虐,海面上雷鸣电闪。卿月就在他眼前一跃而下,跳入漆黑的深海,他纵身追去,可她只是笑,笑着开始破碎,变成一片一片消失在眼前。而他,溺亡于无边的黑色溟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