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薛预泽将新报告发在了群里。
【细胞凋亡速度明显降低,已经在一个相对正常的范围里了。】
【妫神医说以后常规治疗就好。】
【繁息妫:我都瘦了!】
【繁息妫:(图)】
【繁息妫:@江河承平准备怎么感谢我?】
【宁璚:你怎么会在这个群里?】
【繁息妫:?】
【繁息妫:本人,昭帝亲封正二品妫夫人,有什么问题?】
【繁息妫:@韩璟公主顽劣不尊长辈,你管管】
【韩璟:你算什么长辈?】
【繁息妫:?】
【繁息妫:过河拆桥是吧?】
【韩璟:你当年不想结婚硬让陛下给你个名分,现在你凭什么进这个群?】
【崔乔:原来如此】
【喻蓝江:还有这事儿?】
【繁息妫:一个名分而已】
【繁息妫:陛下都无所谓,你还替陛下介意,是丢陛下的人】
【韩璟:少来这套,你什么时候滚出去?】
【繁息妫:你以为我很想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吗?!】
【繁息妫:陛下醒了我就走】
【林织羽:@繁息妫陛下何时能醒?】
【繁息妫:你不什么都能算吗,问我干嘛?】
【林织羽: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繁息妫:?】
【韩璟:?】
【韩非:人别死家里。】
【繁息妫:太师你】
【宁璚:我笑死】
【崔乔:我笑死】
【韩璟:我笑死】
【聂郁:同同什么时候能醒啊?】
【妫神医说暂时不能确定。】
【繁息妫:应该不会太久】
【繁息妫:@陈碧渠陈统领你什么时候回来?】
【繁息妫:我在这个家里天天被欺压,赶紧回来救救我!】
【傅东君:小陈回北京了,最近是在正常上班】
【聂郁:侦查是暂时告一个段落了吗?】
【傅东君:是】
【傅东君:你们家准备怎么处理巴泽尔?】
【韩璟:天天给瓅瓅当狗骑】
【韩璟:最近没栓绳了】
【韩璟:(图片)】
【聂郁:?】
【喻蓝江:?】
【宁璚:我觉得这个发展不太对劲】
【繁息妫:好了好了】
【繁息妫: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两口吃的】
【繁息妫:我走的时候牵着走】
【繁息妫:对了,什么时候能给他办个狗证?】
【韩璟:你也是黑户】
【繁息妫:……】
【繁息妫:我这种美人不应该被高供于庙堂之上吗,怎么能用一本证书把我限制住?】
【宁璚:那不是等于你死了吗?】
【繁息妫:……】
【繁息妫:宁璚你有没有文化!】
……
薛预泽含着笑,放下手机。
“boss,参加面试的候选人都到了,”徐总助探头说了一句,“您移步吧。”
薛预泽颔首,起身:“好,去看看吧。”
“宁姐怎么样了?”迟源小声问,“我听傅东君说你们找了个什么神医,真把那种极速衰老的状态逆转了。”
喻蓝江看着心情不错:“是,指标都正常了,就看啥时候能醒。”
“咋的,指标正常了还没醒?”
“不清楚具体情况,繁息妫说什么心脉闭塞,要慢慢来。”
“?”迟源咋舌,“中医啊。”
“繁息妫不乐意说自己是中医,他说他不开药只扎人,跟中医不同,”这些东西喻蓝江就更不懂了,“不管那么多,有效果就行。”
对针灸推拿迟源还是比较有好感的:“也是,有效果就行。不是我说,宁姐这人生啊,也太传奇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那算了,聂哥我勉强可以,你和老鬼就算了。”
喻蓝江对他抬起了拳头,迟源笑着躲了一下。
不多时,迟源又问:“那个,那位跟你们家,什么关系啊?”
喻蓝江瞥他一眼。
“哦,行,我懂了。”
“你懂锤子你懂。”
“我懂,领导家事不能说,领导提杯我就喝,”迟源悠悠扔出两句俏皮话,“近水楼台,大波,你有这种造化,苟富贵勿相忘啊。”
“我有什么造化?”喻蓝江瞪他一眼,“老子都准备退役了。”
“?”
迟源差点呛着:“你认真的啊?老姜昨天还跟我说让我多劝劝你,犯的什么毛病,申请书都递上去了。”
喻蓝江没有第一时间搭腔,片刻后:“想退役陪着老婆孩子。”
“你老婆同意吗?”
“你他妈是不是想打架?”
“我认真说的,你闺女不缺人带,宁姐同意你退役吗?”迟源根本不怕他,“还有你爹妈,你说清楚了吗?”
喻蓝江不说话了。
迟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波,想清楚再说。你们家倒是不缺你出人头地,但以后不说,现在你还在淬锋,真舍得走?”
喻蓝江吸了一口气,别开脸:“我怕宁昭同活不了几年。”
迟源一愣:“啊……对——我靠!那傅东君这——那位妫神医能给傅东君治治吗?”
“繁息妫说能,但傅东君自己不是很热络,说下次休假再说,”喻蓝江顿了顿,“最近老姜对这事儿挺上心的,还让我帮着劝劝傅东君。”
“不是,老傅不想治?图啥啊?”
“不清楚。”
“不行,我这人受不了不拿命当命的,”迟源拍拍屁股,“我要去跟老傅聊聊,走了!”
“你说话注意点儿啊!”
“轮得着你提醒?走了!”
【老妈:儿子】
【老妈:小宁现在怎么样了啊?】
【老妈:东君那里有消息吗?】
【没什么大事了】
【就是还没醒】
【老妈:哦,那就好】
【老妈:那天真是把我们都吓着了】
【你们别熬夜,早点睡吧】
【我们还有个夜训】
【老妈:好,那不打扰你了】
【老妈:注意身体!】
【好,你和爸也是】
切出聊天页面,姜疏横抬头看了一眼桌边出神的傅东君,心头微微一沉。
“嚯,这天儿真是不让人活,一年比一年热,”黄伟腆着肚子,拿着保温杯慢慢上楼,“赶明儿退休了,我也去昆明住。”
陈碧渠笑:“那就太好了,有您当邻居看着,我就放心了。”
“你小子,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使唤我,”黄伟乐呵呵的,推门进了办公室,“随便坐。小宁还没醒呢?”
“还没有,但是指征都很正常了。”
“指征正常,那怎么醒不过来?是不是闭锁综合征一类的?”
“大夫排查过,脑干没有问题,”陈碧渠顿了顿,“大夫说,要是再不醒,就考虑下电刺激一类的疗法。”
黄伟点头,不多问了,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越然那条线查出情况了,在老乔手里。但老乔说感觉最近有人盯着他,你也别急,过一阵子再去找他,耽误不了事儿。乔孟光没有注意到你,这是我们的先机……”
陈碧渠一一听着,眼底有清浅的笑意。
“瓅瓅奶奶!”幼儿园老师一脸的笑意,“瓅瓅奶奶,瓅瓅妈妈的身体怎么样了?我们下个星期就要开家长会了,不知道瓅瓅妈妈能不能来参加?”
苏笙一听,笑道:“下星期可能不行,但瓅瓅妈妈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家长会没关系,就怕瓅瓅太想妈妈了。”
聂渡云乐呵呵地把小珍珠抱起来:“瓅瓅想不想妈妈?”
“瓅瓅不用想妈妈了,”小珍珠眨了眨大眼睛,“妈妈很快就要回家了!”
“过玄老师!”徐素上来跟过玄握了一下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徐老师,”过玄笑道,“想问同同是吧?”
“哈哈,是,当天的情况实在太让人担心了,一直也没听到什么消息。”
“同同恢复得很好,”过玄跟着他一起坐下,“等醒过来就能出院了。”
武柯一进门,看见崔乔嘴角是扬起来的,顿了顿:“宁老师醒了?”
“还没,但说快了,”崔乔放下手机,“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不喝酒可以,喝酒算了,”武柯跟他确实也挺熟了,关了门往沙发上一坐,“当天我不好多打听,宁老师现在是因为德里亚那个改造的后遗症,所以昏迷不醒是吧?”
崔乔开玩笑:“你可信吗?别我刚说完你就当二五仔,被领导派人追过来杀人灭口。”
武柯很松弛地舒展了一下肩背:“那太荣幸了。”
崔乔笑骂一声,起身给他泡茶。
不过,武柯也许跟他们不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至于跟孟峡峰穿一条裤子。别的不说,光那份过他手的宁昭同档案,给他惹的麻烦,他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当年他年轻,想感受下情报工作的刺激,一不小心当了炮灰。而今能安安分分干外交本职工作,已经属于皇恩浩荡,再敢动行刺皇后的心,可就没道理了。
思绪到这里,武柯懊恼地嗨了一声,觉得自己被崔乔祸害不浅。
他以前可不是这么跳脱的人。
龙井入口,武柯低头多看了一眼:“我配喝这么好的茶吗?”尤其还是你崔乔亲手泡的。
“当然不配,”崔乔摇头,“但是我今天心情好,赏你一口。这是陛下赐下来的,今年的雨前龙井,同同说你是个好东西,让我多跟着你混。”
“……我是个好东西,为什么给你送雨前龙井?”
“不是给我的啊,”崔乔笑眯眯的,“我贪污下来了而已。”
武柯二话没说,起身去翻崔乔的茶柜子,崔乔也不阻止他,窝进椅子里来来回回地滑动:“还有那盒子咖啡豆,韩非自己烘的自己磨的,你喜欢你也拿走吧,我现在不太能喝咖啡因饮料。”
武柯毫不客气,揣进怀里:“走了。”
“一路平安——”
尾音扬起,可见心情真的很好。
武柯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什么,把脑袋探过来:“提醒你一个事,那边做事不讲究,让你们家里人小心点。”
崔乔愣了一下:“啊?不至于吧。”
“尤其是宁老师的父母,”武柯说完就把门拉上了,声音从窗户传过来,“不过看婚礼那天的情况,宁老师好像也不会太在意父母的生死。”
崔乔想了想,点了一下头。
宁和孝和成娇那种人,早点死了也合适。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薛老爷子拄着拐杖,拉着薛预泽坐到沙发上,“你在电话里说什么改造什么实验的,我也没听明白。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给昭帝建了个研究中心,听说现在整个搬到昆明去了?”
“是,”薛预泽笑,“您听我跟您慢慢解释。”
对着老爷子,薛预泽一向坦然,把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听得薛老爷子一把年纪还不停发出惊呼。
末了,薛老爷子拉着他:“那现在,妫神医把昭帝治好了吧?”
“改造的后遗症已经被扭转了,”薛预泽话头一向含蓄,“但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薛老爷子觉得这不是事儿:“人好好的,那就不可能醒不过来!那你说的什么乔孟光,那个事情解决了吗?”
薛预泽顿了一下。
“肯定解决了,”薛老爷子自顾自点头,“沉要查什么事儿还不容易……”
“爷爷,那边的事情我没有跟,”薛预泽摇头,“牵涉到很大的人物,估计要谨慎着办,这个事情您也别拿出去跟人说。”
薛老爷子一愣:“这么棘手啊?”
“是,不过您放心,小陈警官会把事情查清楚的,”薛预泽安慰,又道,“爷爷,我招了个职业经理人,过两天让他来见见您。”
薛老爷子一听,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真打算撒手了啊?”
“意外来得太快了,我不敢让昭昭等着,”薛预泽这句话说得有些轻,“我给了小肖一年实习期,等他完全上手转正了,我就放手了。到时候我带着昭昭和孩子出去走走,也能经常回来陪陪您。之后您想培养薛辞还是准备让二叔生个孩子,我都没有意见。”
薛老爷子张了张嘴。
“等妫神医空了,我请他过来给您看看腿,”薛预泽起身,“今天要回公司,我就不陪您吃晚饭了。最近可能都在公司里,昭昭醒了后我估计我顾不上工作,要先做一些交接。”
八月份,沉平莛又去了一趟广东,外界研判,这是广东诸事告一段落的信号。
鲁妍陪着沉平莛,走在潮州的文化馆里,避开人群,开口道:“宁老师怎么样了?”
听到这句,沉平莛带上淡淡微笑:“没什么大事了,指标都很正常,就等着醒了。”
就等着醒。
鲁妍笑道:“那是好消息。”
“对,算个好消息。”
“那我也等着我的好消息,”鲁妍伸出手,“想来主席不会让我等太久。”
沉平莛没握上去:“人处理买了吗?”
“就几个小喽啰,你没必要这么上心吧?”
沉平莛看她一眼。
“都处理了,从重处理,就差要命了,”鲁妍收回手,“小虾米都那么上心,那我这个领导责任,要怎么负?”
“把任安和调到你手下去,”沉平莛好像早就想过了,“其他的,等她醒了再说吧。”
鲁妍有点惊讶:“你不怕他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一步闲棋,死活不论。”
“真够狠心的。行,”鲁妍笑,“这意思是,你的好消息来了,我的好消息才能来。”
沉平莛轻笑一声,抬起手:“一起等吧。”
天南海北,无数人在等这个好消息,却久等不至。
十一月,京城大雪簌簌而下,而在还算温暖的昆明,宁昭同仍然沉睡在一片安谧之中。
“宁老师的脑功能是完全正常的,我们测试过很多次了,她的脑电波甚至很活跃,”王欢也觉得匪夷所思,“我实在找不到她醒不过来的理由。”
繁息妫举手:“是醒不过来还是不醒过来?”
王欢一噎:“你的意思是,宁老师主观上不想醒,所以就能不醒?”
“我不知道,”繁息妫叹气,“但是你们赶紧想想办法,我要被赶出这个家了。”
没有人理会他的俏皮话,沉默蔓延片刻,林织羽起身:“我明日远行。”
韩非颔首:“去做什么?”
“寻址,”林织羽抚了抚腰间的佩玉,淡淡道,“建陵。”
这句话出,几人脸色都变了,繁息妫忙道:“不至于吧大卜!你就当她贪睡就行了!”
“生者长眠,近死不远矣,”林织羽也不顾及家里人难看的脸色,对韩非示意,“若陛下一意归去,我等久留不敬。事死如生,埋骨之地干系后嗣,不可轻忽。臣先行告退。”
韩非没有留他:“玠光,送大卜回去吧。”
韩璟应诺起身,神色微黯。
第二天大卜远行,繁息妫也沉默许多,家里人读出沉重的气氛,整栋楼都安安静静的。
把瓅瓅送进幼儿园,聂渡云问苏笙:“看他们这个样子,同同她……”
“就是好好的人,躺那么久也要出事了,”聂渡云长长叹了一口气,“上次去看同同,那手腕瘦得——唉……”
苏笙不搭话了,走进菜市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日茅山天有异象,正午12度的气温,一阵阴云飘过,竟然下起了小雪。
还是工作日,稀稀散散的游客议论纷纷,还有不少拿出手机,记录下这场意外之喜。
盛道长推开门,唤小道童来:“贵客来了,去正门迎一迎。”
贵客?是那位姓林的贵客吗?!
小道童应下,兴高采烈地朝宫外走去,期待着那位美得像仙人的贵客,这次会给他带什么礼物——但这一迎,就迎到傍晚时分。
林织羽独立于印宫之前,神色静楚,衣衫被湿润的风吹起,在空中轻轻地摆荡。
老君像在雾蒙蒙的暮色里若隐若现,小雪化尽,天地也静了。
周围只有霜风的声响,但他能感觉到好多正在开合关闭的镜头。他垂下濡湿的睫毛,朝着侧边行了几步,盛道长就站在一丛修竹边上,对他颔首微笑。
“林先生,”盛道长拢了下袖子,“这边请。”
林织羽不修道法,他不好称之为道友。
林织羽看了他一会儿,缓步行来,声音不高:“夫人功德圆满,该得天地封正。”
哪怕盛道长知道林先生来处不凡,这句“天地封正”还是把他吓到了:“……封正?”
“夫人生魂离体,去而复归,虽有人躯,非凡灵也,”林织羽神色淡淡,被烟雨氤得眉眼漆黑,“上达天命,自是封正。”
盛道长向他确认:“生魂离体?”
“然。”
“所以,林先生是来求,”盛道长按下心中澎湃,顿了顿,“活祭之法。”
林织羽还是一个字。
“然。”
他来求活祭之法,以此身此魂,换她一缕生机。
盛道长知道不该参与他人因果,却忍不住劝道:“还望先生叁思。活祭之法,时效是生生世世,一旦法成,便再无飞升的可能。”
飞升。
林织羽看向外面无尽的夜色,声音很轻:“长生久视,从来非我所欲。”
盛道长只能叹息:“先生,红尘太苦。”
“红尘不苦,红尘有温度,还有她,”林织羽摇头,一瞬似有些稚气的执着,“云间才苦,云间特别冷,我不想回去了。”
回去。
盛道长愕然。
林先生……当真是云中来客?
“还请道长教我,”林织羽抬手,一礼揖下,“此后,此方天地所生之物,道长所欲,织羽但无不与。”
“真人——”
盛道长喉间发哽,许久,长叹一声。
“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