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宋承娣忙得不可开交,过几天有一对新人结婚,新郎是一个城南暴发户的儿子,提出的要求就是怎么盛大豪华怎么来,光是布置礼堂的花束就跑了两趟车。
花艺部的同事们抱着花在礼堂跑来跑去,一时整个礼堂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宋承娣正低头将玫瑰和百合插在礼堂门口的迎宾台的花圈上。
突然,一阵有条不紊的高跟鞋踩击大理石瓷砖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在一片嘈杂的软底鞋的脚步声中格格不入。顺着声音来源,承娣缓缓抬眼望去,目光从下至上看向来者,首先入目的是带着光泽的黑色高跟鞋和一截细瘦白皙的脚踝,往上,掠过如波浪起伏的白裙裙摆和随着步履飘动的似水柔滑的裙身,是女人像柳枝般的曼腰,再往上,宋承娣的视线定格在那张带着张弛有度的妆容的女人的脸上。
女人一身气质不同流俗,身姿绰约席卷着淡淡的书香气,濯濯如春月柳,潋滟如出水芙蓉,步步皆风情,与未开灯显得灰蒙蒙的走廊一起并入油画里,任何人从她身边经过都会显得黯然失色。
一向第六感很准的宋承娣第一眼就觉得她不属于这座落魄潦倒的县城,应该是成长在风韵古城的书香庭院中才对。
如果承娣猜的没错,这妍丽秀美的的女人应该就是新娘了,她心中想着就算鲜花十里腰缠万贯、婚礼办得再风光体面也配不上她这一身超凡脱俗,这样的女人若是为婚姻驻足于这落寞的县城,那便如同画卷被覆上的纤尘,也覆盖上了她的光彩夺目。
宋承娣惋惜地收回惊艳的目光,准备继续低头插花,可那女人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突然改变方向,走到她身前,纤长白皙的手拿起了她手上的捆到一半的花圈,承娣不自主地顺着女人修长的手抬眼望去,只见女人盯着花圈,眸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缱绻眷恋,而只是一瞬,所有的柔情却被冷淡的眉眼替代,良久,她把花圈放下,淡淡道,“我不喜欢百合,用月季换了。”
宋承娣虽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地说好,可女人说完并没有马上离开,宋承娣这才发现女人一直在看她,可不知怎么地承娣被盯得发毛,自己却不敢回应女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只见女人长吸一口气,馥郁的花香在鼻腔萦绕,女人对她说:“带我去里面转转吧。”
宋承娣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但也算是松了口气,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起身,笑着对女人说道:“您这边请。”
宋承娣带着女人穿梭在一片精心打造的花海中,但她心底认为这里没有一朵能美过身边这位美人。
两人走到t台处,这里花香四溢,洋溢着浓厚的爱情的氛围,灯光照耀在两人身上,如冬日暖阳,站在这里很难不让人感到幸福。而此时站在上面的两人没有一个是幸福的。
回过头的宋承娣这才惊觉女人的眼眶中早已蓄满了泪水,直到宋承娣回头看她,泪珠瞬间如同雨下。
宋承娣诧异地看着泪眼朦胧的年轻貌美的女人,并非一见如故也并非一见倾心,她却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失礼地想伸手为她拭去眼泪,“你怎么了?”
女人后退一步躲开她干瘦粗糙的手,突然淡然一笑,“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工作人员我只喊了你吗?”
宋承娣怔怔地看着她,“为什么?”
女人的目光飘渺若云烟,似乎透过宋承娣在看着别的什么人,而她早已泣不成声,“因为你长得特别像我的初恋。”
宋承娣愣在原地,大脑中一根紧绷的弦刹那间断了。
女人几乎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就转身快步走了,只给她留下一话。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走在回家路上的宋承娣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脑中翻涌过许多许多自己不曾在意或者不愿意直面的往事,思绪想云彩一样飘向很远的地方,她突然想起某个挨打后的下午鼓起所有勇气的孤注一掷和......
就在这时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大娘,大娘抱着个装得很满的纸箱,被她这么一撞,纸箱子里装的菜单哗啦啦掉了一地,宋承娣立马说着抱歉的话弯腰把菜单捡起,突然她觉着这菜单似乎有些眼熟,她连忙抬头一看,果然是她之前打工的那家餐馆的老板娘。
“老板娘?”宋承娣有些惊讶。
老板娘本来有些心烦气躁想要开骂,但也在此时认出了宋承娣,紧绷的脸色瞬时有了好转,“小宋,怎么是你?”
“哦,我现在在一家......花店打杂,正好下班,就碰到你了。”宋承娣微笑着解释道。
老板娘松了一口气,对她笑道:“我害怕我辞退你你就找不到其他工作了,现在看到你过得还行我就放心啦。”
宋承娣嫣然一笑,然后目光落到老板娘手上装满杂物的纸箱子和身后贴着“门面转让”的店铺,她不由得问道:“这是?”
只见老板娘愁容浮面,看着地面叹了口气,她抬眼看向承娣,有些意味深重地对她轻声道:“跟你说实话吧小宋,我也不是那种因为你旷天工就把你辞退的小心眼的人,其实是我们餐馆实在开不下去了。”
宋承娣诧异地微微瞪大双眸,“餐馆的生意不是很好吗?”
老板娘微微摇摇头,叹息道:“不是生意的问题,是我跟我老公出了问题。”
“你也知道,这个店子是我和我老公一起开的,我出房租他出装修钱,收益五五分,可就在一个半月前,有人加上了我的微信,然后发给我我老公出轨的照片。就在几个月我老公他说要把我把那几个月的所有收益都给他,说是给孩子联系上大城市名校的老师,可以让儿子进大城市读书,要花钱打点,可谁成想,谁成想他拿着我那些钱去包养女学生?”老板娘越说越气愤,眉头拧成一团,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下来,“我打算带着儿子去大城市开店了,没了我,就让他在这自生自灭吧!”
老板娘老公,一个个子不高中度肥胖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宋承娣对其印象极其不好,其实说实话此人和那罪该万死的宋清明仔道德品行上有点像。
她在餐馆做事的头年,此人对她还算亲和友善把她当一个可怜的姑娘,可在前几个月,此人突然本性暴露没少对她动手动脚揩她的油,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这大叔跟人熟起来就这德性,后面才发现是这货本性如此令人不齿,她本还想怎么跟老板娘暗示一下,结果就因为她妹打架的事情旷了工而被裁了。
她正想安慰老板娘几句,老板娘却收起了激动的情绪,继续道:“可说来也奇怪,发给我照片那人我一直都不知道是谁,我本来还想发个红包感谢他的,可这人非常神秘似乎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发完那些照片就注销帐号了。”
说到这,联系起一向沉稳从容的她妹突然跟人动手和这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神秘人出现的巧合,宋承娣用脚趾头也该猜出是谁了,她又不好明说,只好安慰老板娘道:“是谁不重要了,重要的事能及时止损。”
老板娘将这茬回去了,含泪笑着看着她道:“对,及时止损。”
宋慊穿着宽松的黑色背心、头顶着将发丝压在轮廓优越的鼻梁上黑色鸭舌帽,嘴上叼着根烟,烟雾和她而耳骨上的银色耳环一起随着她控制的纹身针的动作而一起晃动,这是宁欢欢走进纹身店映入眼帘的第一幕。
从这个角度看,鸭舌帽下看不见宋且垂下的桃花眼,而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呛鼻的烟雾随着她那张性感的花瓣唇轻张轻吐而飘渺,夕阳打在她精瘦附着一层薄薄肌肉的手臂上,一只黑色的腕表被戴在手腕上,就算手臂有几道明显的瘢痕也无伤大雅,反而增加她身上独一无二的神秘与破碎感。
宁欢欢为此心动不已,在她眼中整个杂乱狭小的纹身店内只有宋慊一人是主角。
听到开门声的宋慊并没有抬头,而是专心致志地低头给身前躺着的红棕发色搞朋克的女生纹后腰上的美杜莎。
反倒是其他纹身师和这位女客人第一时间抬头去看,只见一个乖巧可爱的女生推门走进来,清新甜美的粉色小洋裙和纹身店玻璃门上贴满的花臂花背海报格格不入。
宋慊身前这位红棕头发的姐姐是纹身店的老顾客了也是出名的自来熟,她看着门口怯弱拘束的女生不禁起了挑逗的心思,“小妹妹,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是纹身店,不是布偶店。”
一时店员和客人们哄堂大笑,宁欢欢有些难堪地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宋慊。
女客人笑到一半,突然腰后一痛,宋慊的纹身针不知是不是故意地扎深了几毫米,瞬时毛孔中渗出一丝血来,女客人痛得吸气,转头看着气愤地看着宋慊怒道:“宋慊你这个小王八蛋故意的吧?”
只见宋慊无奈地放下纹身针,“叫你不要乱动。”紧接着宋慊起身将烟压在烟灰缸里灭了,然后从一迭蓝色塑胶凳中抽了一个出来,放到工作台旁,“坐这吧。”只是从凳子再到坐回刺青椅的全程她都没有抬头看向宁欢欢,听到宋慊话的宁欢欢立马乖乖坐到凳子上。
见到这一举动的店员面面相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继续低头工作,该画图的画图,该消毒的消毒,只有爱凑热闹的红棕发女客人带着揶揄的目光打量着宁欢欢,然后用不大不小刚好整个店里都能听到的声音问宋慊:“你女朋友?”
宋慊没回答她,只是一心一意给她纹着美杜莎。
习以为常得不到回应的女客人翻了个白眼,无语地撇撇嘴,转而换了个目标,对着不远处目不转睛盯着宋慊的宁欢欢吐槽道:“她就是个死木头,你咋看上她的?”
话音未落,女客人腰后又是一痛,她叫了一声,瞬间火冒三丈,转头瞪着宋慊怒道:“宋慊你这么小心眼是吧?”
只听宋慊没有一丝感情地凉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歉。”
宁欢欢脸一红,羞涩地笑了。
她看着宋慊带着手套却还能看出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握着纹身器械游走在女人赤裸的后腰上,有些脸红耳热地遐想着这双手将会多么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