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BackToDecember

    【backtodecember,taylorswift】
    怎么会搞成这样的。
    季允之已经思考了一晚上。
    第一次出问题,是因为她弟弟。这件事击碎了她最初对平等恋爱的幻想,重新唤醒她对不公正的厌恶。
    但是他解决了。
    第二次出问题,是她受别人影响,困在自己也走捷径的情绪障碍里,非要跟他翻旧账。
    他也算解决了吧?
    第三次,就是现在这个破事。
    这次他勉强承认,他是有错。
    还有长久不被爱的心慌记忆。
    就这些了吧?
    真的至于吗?
    他低头,原本是打算在卡片上写爱你的,想到她现在那紧绷到根本听不进话的心理状态,扔开笔。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妥协讨好她。
    他已经妥协很多次了,越妥协她越不好相处。
    她至少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他是想念那个变着花样哄他开心的猫猫。
    看来是回不来了。
    折返回房间时她已经伏着睡着,看不出来还有没有哭过。他伸手把她的手机拿起来,随后发现她改过密码。
    撇撇嘴。想一想,输入一个日期。
    猜到第二次,打开了。富良野那一夜。
    他顿时笑起来,这傻小孩。
    她明明很爱他的。
    他检查了和境境、于霜以及岑晨澄的对话,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昨天她还在和于霜讨论一道菜的做法。
    想一想,搜索了“程”。好像是姓程?
    当头就是一句:对不起,我没多想。只是觉得老师突然问这个有点奇怪。
    一一回:没关系,没事了。
    一一:我本来就不想去了。
    他没有什么表情。拿着手机回到书房,安装软件。最初因为心软放她一马,不应该的。
    放回去后,抬手拨了拨她的碎发。
    他不知道他的神情其实是很温柔的。
    为什么她非要活得这么累呢?
    他把她抱进怀里,感触前所未有的柔软。
    次日,商忆中午要出门。成思境总算从北京回来,约她吃午饭。
    伸手推门。
    没有反应。
    她连续转动几次,都毫无反应。虽然感到不可置信,还是下意识就拨出去电话:“为什么打不开门?”
    “你说呢。”他好像走到安静的地方,“在你冷静下来以前,不要出去听大道理了吧。”
    他现在平等地讨厌她那些朋友。
    商忆深呼吸了三次,努力克制语气:“你觉得这样能解决问题?”
    “我只是想让你意识到没有问题。”
    果然。冲他发脾气,连打在棉花上都不算,是扑进海里捶打海洋。
    她直接把电话挂断。
    深呼吸。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现在生气已经没有用了。
    她坐下来,开始给他转账,她都还给他。转到第二次就被限制,他提前调整了她的额度。
    商忆终于忍不住,把手机砸在沙发里。
    她改变不了他。
    改变不了就是改变不了。
    她太蠢了。
    她冲进书房,其实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但就是遵循本能翻箱倒柜。一堆文件,中文的英文的,一堆期刊和特地打印标记的论文。翻到最后一个抽屉,找到那个铁盒,里面有一些学生生涯的杂物。毕业戒指,丑陋吉祥物的挂件,还有几张卡片。
    他在北海道拍了很多她的照片,她撒娇说想看他的毕业照,他起初不乐意,最后还是妥协拿了一些东西过来。
    其中一张落款是olivia。
    i'msorrytohearyouturnedbostondownbchatewinter,butitsureissunnyinmyhometownanyway.happygraduation!lastyearyoutoldmethatyouweremoresuitedtobearule-followingengineerthanascientist.scienceisn'tasrewardingasyouoncethoughtitwas.ithasn'tchangedmydreams,though,ofcourse,scientistsandengineersstillbein“志同道合”.hopeiwrotethemcorrectly.again,happygraduation!
    may17,2016
    (很遗憾你因为讨厌冬天而拒绝了波士顿。不过确实,我家乡的阳光总是很好。毕业快乐!去年你告诉我,比起科学家,你或许更适合成为一个遵守特定规则的工程师。科学不如你以前以为的那么有意义,当然这不会动摇我的梦想,我想科学家和工程师这两者依然属于“志同道合”。希望我写对了它们。再次祝你毕业快乐。
    2016年5月17号。)
    商忆读到第三遍,漂亮的手写字母开始模糊。
    他昨天的最后一个问题,轻声问她:为什么这么没有信心。
    那一刻她忽然古怪地想,如果他愿意在这句话后面加上,“我是真的爱你”。也许她就又会心软。
    他的神情明明很温柔,目光也足够温柔,整个人都在长久的争执和对立之后呈现出一种带着疲惫的温柔。他的眼睛让她再次误以为她会被倾诉爱意,但不情愿的心情促使他逼迫它倒流。
    她知道他是不愿意说。或许是视为最后一道防线,或许是自己都不确定算不算爱,也或许是单纯不想服输。
    她真的期待过很多次,但最终他都只给了沉默。
    季允之进门就被卡片砸在胸膛,低头捡起来。他不太记得是什么内容。
    她含泪望着他。
    “果然。”他开口时,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我就知道一直有其他原因。”
    “十年前。上一次联系,两年前。”他将卡片放在一边,语气冷淡,“对女人来说,克服感情里的嫉妒心就这么困难吗。”
    他抬起眼睛:“不要用狭隘的性别关系追究我以前的友情。”
    “那我呢?”商忆指自己,“我不就是你‘狭隘的性别关系’吗?”
    他意识到失言,抿一抿唇:“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她放下手,“我呢?你睡我的时候,心里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说话。”他第一次真正失态,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一一,伤害自己是最不应该的控诉手段,你……”
    她倔强望着他:“我只是复述你做过的事。”
    他骤然沉默。
    “嫉妒心。”她轻声重复他给她的罪名,“如果我嫉妒,也是因为嫉妒她天赋异禀,嫉妒她自由自在,嫉妒她被所有人尊重和认可……跟你没有一丁点关系。”
    “那为什么一定要在家庭里,要在我面前,寻求这种认可?”他打断她,语气终于像她一样激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让你去。都让你去,行了吗?满意了吗?”
    商忆用尽力气,把手腕收回来,同时望着他的眼睛:“好。我现在就想去一个地方。”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被气到说不出话,但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气谁,只剩冷漠:“说。”
    她一字一句答:“没有你的地方。”
    季允之转身就走,门被甩出一声响。
    在他紧紧攥着的手掌和和明显失态的背影里,她终于感到一丝荒诞的解气。
    平复呼吸,调整情绪,开始给他母亲打电话。
    那头一无所知,语气慈爱:“一一?”
    商忆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内侧,掐出哭腔:“阿姨……”
    她实在没有想到,连父母对他都还是不管用。
    季允之沉默着,任由岑清岭在那头破口大骂,目光落在寂静海面。
    “……我早跟你说了你会后悔。”母亲高声吼他,“让她回家!现在马上!”
    “不。”
    “你……”岑清岭也不得不深呼吸,和他解释,“你放心,女孩子第一次说分开,绝对不是真的要分手。就是情绪累积到一个度,让她发泄出来,静一静,比现在这样好。懂不懂?”
    “转告她,想都别想。”
    “……我也懒得管你了。”她开始佩服商忆,“你是真的有毛病。”
    他不回了。挂断电话之前,被母亲急急叫住:“不许骂她!”
    骂她?他敢吗?
    她说她只想去没有他的地方,他这不就麻溜滚出来了吗?
    他甚至不得不怀疑,这女孩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他现在调出那两个互相依偎的雪人照片,甚至都只需要上个月。坦白说,她的心情阈值,比他记忆里匹兹堡四月初的天气都变幻莫测。
    不过……
    “你是一个自由的小雪人”。
    原来,原来。
    他非常后悔他做错了这件事。
    他知道确实不重要,加州、伦敦或香港,对他来说是没什么区别。
    但以他对她的了解,他敢保证,如果他真的牺牲自己原定的事业规划,无条件配合她想要的轨迹,她又会暗暗嫌弃他没出息。
    她就是这样的。她根本就没有接触过真正平庸的男性,讨厌欠缺个人能力和追求的男人。
    他得到她的爱,本质是因为符合她的期待。否则付出再多金钱和时间,都只会被这女孩耍得团团转。
    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就是他帮她做了一份什么转译,内容记不清了。她感谢他,也第一次露出十八岁女孩会有的那种明亮眼神。
    大概因为这件事和财富毫无关系。
    她肯定以为他不记得。
    实则他正在后悔,记得的事情太多了。
    记得第一次见面,她穿着那套毫无新意的连衣裙,哀求眼神像抓住救世主;记得她就在这里,在这一处海域睡醒,再次恳求他,“我很干净”;记得她第一次下车,温柔和他说再见,他懒得听于是扬长而去,从后视镜里望见,神情无措的女孩子。
    也记得那一次出海,她很努力地克制,却还是控制不住用柔软目光寻找他,安静观察他。他抬起脸,她就立刻别开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在心里用小耳朵称呼她。
    因为耳朵红得很厉害。
    他发誓他不屑一顾,但低头检查鱼饵时,还是淡淡笑了一笑。
    记得她第一次想要用某种“般配”出现在别人面前,穿着根本不符合她年龄的优雅套裙。他说她是小孩子,不用折腾。其实不是,是他看见她站在高跟鞋上崴了一崴,知道她根本就不会穿。
    她喜欢穿背带裙,他也喜欢看她穿背带裙。所以背带裙就足够可爱。
    所以他帮她准备公主裙和蝴蝶结小皮鞋时,超过三厘米的一律不要。
    那一天也像某种预兆。她被误以为是那种高级的……她哭得很惨,他第一次看她哭到伤心欲绝,写作业时都在拼命拿手背擦眼泪。
    他想起那时她的眼泪,靠住椅背,闭上眼睛。
    他真的好后悔。
    为什么那时候不去抱她啊?
    好后悔。他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后悔。
    记得她抱着他,小声解释:商惟那件事最让她难过的只是,弟弟只有十五岁,却坚信普通人本来就只能靠赌,因为不公平一旦形成,就是永远。
    为什么他要说“本来就是”啊?
    他明明可以抱着她说:没关系,有我在,你就什么也不用害怕。
    他也没有说。他说完本来就是,她黯然笑一笑,就不再说了。
    还记得她口口声声说她才不是担心被发现,她只是自己也感到困惑。但他在她的手机里看到:我道德底线还高吗?境境,你会看不起我吗?霜姐姐,我算不算当了()还要立牌坊?
    还有最记得的。
    “如果爱对你来说就那么难以理解,你就想想,我是怎么对你的。”
    “一一可以爱你吗?”
    “我接受我们的过程永不结束,或结果明日随机降临”。
    在鄂霍次克海清晨的冰海旁,她穿的羽绒服不够暖和,冻得直发抖。他把她已经裹着围巾的脸再裹进自己的围巾里,指正在飞翔的海鸟给她看,告诉她,这算是低配冰岛吧,等她放寒假,再带她去冰岛。
    其实他就是怀念那个猫咪躺椅了。在雷克雅未克近郊的一家温泉旅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她就拿手套捧着他已经戴着手套的手,欢声说:也会这么冷吗?
    之后严肃宣布:不管多冷,一一都会帮你捂的。
    他就取笑她人菜瘾大。他一点都不怕冷。
    但是冰岛还没有去成。
    他也发现他害怕的事。
    他怕她有一天真的会不再那么爱他。“那么”并非修饰而是核心,减少一分,他都感到无法忍受。
    现在他就感到,它正在被消耗。
    没有爱意经得起这样磨损的,他知道她已经筋疲力尽。
    但是他不愿意放手。
    他不愿意。
    放手的结果太不可控,他承认他害怕了。
    他害怕她得到过远胜于他的爱意,也害怕她未来继续得到,那他的感情会显得一无是处。
    他突然好奇她十四岁时喜欢过的人。那个人伤害过她吗?将她丢弃过吗?也曾经令她哭泣吗?
    他有多舍不得答案是“有”,就有多阴暗地希望答案是“有”。
    他绝对不能放手。他最知道她可爱。
    电话打到第五个,她才勉强接起来。
    她以为他会威胁,或又甩出对他来说无足轻重的“对不起”。
    她曾经很在意,如今也都慢慢免疫了。
    但季允之沉默很久。
    最终低声说的是:“如果不是那一天,那样认识的,就好了。”
    如果是基于那些她想要的认可和尊重,先互相介绍名字和年龄,他会担心她过于年幼,她顾虑他已经步入社会。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
    猜他哭没哭。
    以后有你哭的,狗男人。
    还有一个点我实在忍不住了555我之所以用brokenmoments而不是直译替代,之所以写到北海道,宝宝们看过《情书》吗,电影里的男主角英语稀巴烂,为了多和女主待一会才在那看英语试卷,台词就是,“原来break的过去式是broken”。
    真的很推荐这部电影和北海道旅行(ˊ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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