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人性如此矛盾。
    一面渴求对方毫无保留燃烧自我,像神明最忠诚的信徒供奉你,“爱”你;一面又吝啬自我,尽职尽责戴着只为她一人打造的虚伪面具,一厢情愿以“爱”之名行束缚之实。多伟大的一句话——
    因为“爱”你,所以伪装。
    但凡她有丁点游离,又像炸毛的刺猬,开始不甘,算计,恨不得掐着那人的脖子,面目可憎。
    “真可惜。”
    黑发碧眼的男人笑吟吟走进来,瞟了一眼屏幕上的枪林弹雨,他随意往沙发上一靠,“我们又要失去一个好朋友了。”
    “能被感情左右的合作伙伴——”
    夜色漆黑,冷风灌入,带着雨后的湿冷,一下又一下打在碧荷小腿上,又顺着小腿,一点点往上攀,手捂住了小腹。已经忘了害怕。
    她伸手揽住裴临脖颈,自己借力像缠绕大树的藤蔓,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
    男人空出来的手摸向后腰。
    就这样,一手托着身上女人,一手持枪,男人单手上膛。然而下一秒,搭在脖颈上的手被他扯下,枪声还在呼啸,碧荷不解。裴临要做什么?
    女人落地瞬间,裴临穿过保镖包围,根据刚才abel中枪的弹道轨迹,径直朝射击方向跑去,头顶的直升机还在一刻不停扫射,好在有保镖分摊火力。果不其然,隐秘其中的狙击手立刻扣动扳机。
    狙击手位置彻底暴露!
    几乎同一瞬间,裴临举枪。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嘭!嘭!”两枪,灌木丛里应声倒地。
    林致远挪开视线,一声讥诮,“跟死人又有什么区别?还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风险,你懂的。”
    甚至不如死人——不过三言两语,就沉不住气想暗杀他,作为kj的客户,联合citadel进行内幕交易,扰乱市场秩序。嗯,他们就是市场秩序。何况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很公平的嘛。
    “嗯哼。”
    sam哼笑一声,扬长而去。
    对于朋友的失礼,男人表示并不介意。
    感情?
    呵。
    多么愚昧且无知的课题。靠在沙发上,他咂了咂嘴,有点索然无味。
    似乎连研究的欲望都没有——只有自我意识不够强大的弱者才会被这个迷惑。而弱者是没资格在这个圈儿里混的,他这么做也是为大家着想,毕竟不够强的伙伴在某些时候会是致命的。
    也是资源的合理再分配。
    红外热成像上,两个热源又抱到了一起,紧密相贴,就像连体婴。
    桃花眼里是理性的冷漠,他甚至勾唇笑了笑,侧头看着联络员缓慢开口,“我有说过,要顾及女人吗?”是了,他有说过要对梁碧荷特殊照顾吗?热成像上,女人主动勾住男人脖子,两颗脑袋凑得极近——嘴角笑意未减,奸尸也别有一番风味。
    “收到。”
    默了默,他又说,“仔细点。”
    *
    201x年八月一日,凌晨12点半。
    又是新的一天了吧,本该是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有的人平淡是福,有的人永失所爱。也许金钱并不是衡量幸福的唯一标准。
    夜是那么黑。
    “裴临?裴临!”
    大片大片液体透过衬衫在往外渗,甚至开始滴落在地,“滴答滴答”。碧荷伸手向后探去,触手黏腻。一瞬间,绝望的,茫然的,黑暗无尽的恐慌就像一张网,铺天盖地将她笼罩,“你是不是中枪了?”
    “嗯。”
    女人终于被放了下来,随即似脚步不稳,男人一个趔趄,摊坐在地。
    几乎是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像被人敲了一棒。她手脚并用爬到裴临身边,她把他抱进怀里,胡乱扯断自己的裙摆给他止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伤口就像水龙头,血止不住,源源不断,无穷无尽往外流。
    她屏气凝神,告诉自己要冷静。
    裴临抬手,掌心覆上她的发,“孩子,孩子怎么样?”
    就连嘴唇都是颤的,“孩子没事,你别说话,我现在就叫救护车,对,救护车。”她自言自语,好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碧荷一手捂着他的伤口,一手在地上摸索着。
    下过雨的柏油路面冰冷,潮湿,可是哪怕是沾了水,路面还是粗糙的,一点点划破女人的手掌,鲜血淋漓。四周都是尸体,死状各异。此时此刻,她全都不在乎了——像个傻子,像个疯子,盲目地,固执地寻找手机。
    那不再是手机,是裴临生的希望。
    感觉到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裴临攥住她的手腕,“别走。”
    “我先去叫救护车,你等我。”
    “我已经叫了,陪我聊会天。”
    他自顾自靠在她怀里,又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一片黑暗,四周寂静无声,眼里却笑得格外真诚,“没伤到要害,死不了。我现在心情其实还不错,怎么办?你好像更关心我。”好像不比那个混蛋少。
    血线沿着嘴角滴落在地。
    很快又被人不着痕迹抹掉。
    他故意开玩笑逗她,碧荷只是哽着嗓子,“嗯”了一声。自从那人回来后,第一次承认,她更偏裴临。哪怕林致远现在也生死未卜,罪魁祸首还在她怀里。也许她也猜到了什么——
    如果说裴临是混蛋,那林致远就比裴临坏一百倍。
    “amanda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都是假的。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只有你。为什么不问我?”他看着她又问,声音里显而易见的委屈,配上那哀怨的眼神,再配上这张顶级的脸——凤眼低垂,我见犹怜。
    自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态度,而她总是表现得很勉强。
    “我好像总是..........做错选择.............其实她说的那些,我都不信的,我只信你。”她说的断断续续。
    “哦。”
    “我上去叫人好不好?别墅离这里不远。”
    “别去。”裴临攥紧她的手。
    黑暗里,眼神开始涣散,他半阖着眼,“离那个混蛋远点,他很危险。以后有事就找authur,孩子生下来丢给爸他们,我给你留了笔钱,不多,一亿美金。拿着这笔钱随便在哪个国家买套房子,定居,孩子不用管。其他的那些也别去争,你争不过他们。”
    “裴临,我去叫人,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她才发现——地上已经湿透了,都是他的血。这次男人松开了手,眯着眼看那个模糊的影,一点点离他越来越远。
    “别跑,别着急。顾着孩子。”
    “嗯,你等我。”
    “好。”
    感谢jenny姐妹,因为有她的督促,才能在昨天还是0字数的草稿箱,冒出两千多字,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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