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董时照看了一眼林志手里的长竿烟袋,迟疑了一下,常相逢的规定,所有进后厨的人都不许抽烟的,原因无它,嫌身上的烟味沾到菜了,叫菜品串了味儿,可是现在他却不想再管她的什么烂规定,接过来狠狠抽了一口,结实却被老辣的烟叶给呛的眼泪都崩了出来,连忙将烟袋递还给林志,“我不成,看着你们成天吸的挺高兴,可这味儿,太呛人了!”
    “哈哈,你是才第一口,品不出这里头的神妙滋味,我这可是最好的烟叶了,他们抽的那些,嘁,树叶渣子罢了,”林志得意的在烟嘴儿呷了一口,深深的咽了下去,慢慢的吐出一个烟圈儿道,“这个你得多抽几回才能明白。”
    “我哪有那闲钱?也是您老两个儿子孝敬您,”董时照从桌上端过烩菜,挟了一口塞到嘴里,“我啊没啥别的偏好,就爱这一口儿,这东西听着贵,可我那两个外甥不是跟着大东家跟南边的海船打交道么?”林志暧昧的一笑,“托大东家的福,我也多个享受。”
    董时照已经领会了林志话里的意思,林志再能抽,一个人儿又能烧多少?不过人家连这种事都没有瞒他,也确实是当他兄弟一样了,董时照叹了口气,“真羡慕老哥,儿女又全,跟林妈妈一家又是嫡嫡亲的,哪像我,父母死的早,又没有兄弟帮扶,家里头的身子又不中用-”
    “弟妹也就是身子虚点儿,旁的也没多大的事儿,”听到董时照诉苦,林志心里一喜,多日的水磨功夫算是见到希望了,他对董时照的要求也不多,董时照再孤身一人,也是令狐家的奴才常相逢的徒弟,叫他逃离水席楼那是叫他死,而且也不可能将他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其实咱们做这个的,也不能一味儿困死在这小小的酒楼里,只要肯出去走动走动,也是能赚些零碎银子的。”
    “还有这样的事儿?我除了会炒几个菜,旁的也不会啥了?”董时照是真缺钱,听到有闲钱挣,情不自禁的来了精神,“可是这楼里的规矩,没人敢这么做的。”
    “你傻啊?你出去做御膳,说是仿的,你一个水席楼的二灶,福满楼管的着么?而你又没有做水席,你师傅还能不叫你拿自己的本事出去给媳妇挣个养病的钱?”林志冲董时照挤挤眼,悠然的在石桌边儿上敲了敲紫铜烟袋锅,“我也是这么一说,这种巧宗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有了你跟你师傅说一声,一中午不来,她还会想到哪儿去?可是这一趟最少都是一两银子入账了,你算算,一月一次,也不错了。”
    一个月一两,顶上自己自己干七八天了,想到妻子苍白的脸,董时照意有所动,“大哥有这样的门路?啊不,看我说的,你们一家都是做这个的,我怎么好抢你们的财路。”
    看来鱼儿是上钩儿了,林志心里一阵儿得意,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生气,“你这个人咋还小看你老哥咧?说啥抢不抢类,都是自己人,我是年纪大了不耐烦出去,你两个兄弟手上功夫还不如你呢,再说,唉,我那天一看你家里那情景,心酸啊!”
    “那谢谢大哥了,要是有这茬儿还请大哥多想着兄弟,我叫我那两个小的给大哥磕头,”董时照起身冲林志到地一揖,有了这一两,他家能宽松不少。
    “行啦,你跟我客气啥?我也是看你老实,不像某些人就玩一张嘴了,咱们这行,现在不比手艺了,比嘴皮子了,嘿嘿,真是怪事年年有啊,”林志拍了拍腿站起身,“快把饭吃了,我也累了一中午,去歇会儿,人老了,顶不住一站一天的。”
    有了头一天令狐俨不回来的经验,今天常相逢硬是在水席楼待到了月亮升起,才带了燕儿上了令狐家的马车,等到了福寿堂,百氏她们都用过饭了,看到常相逢回来,百氏嗔了她一眼道,“就那么忙?我就不喜欢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世上的银子是能赚完的?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儿,你赚回来了也只能烂在家里,倒你是,人累病了怎么办?”
    见百氏嫌自己回来的晚了,常相逢赧然笑道,“劳祖母惦记了,这不是新店马上要开了,是事儿最多的时候,我不放心,这头三脚要是踢不好,这新酒楼就废一半儿了,”说着她看向空荡荡的屋子,“母亲已经回去了?”
    “吃了饭我就叫她回去了,你不必往她那边去了,这天儿太热了,想吃什么叫人去厨上说一声,我没叫人歇灶,”说到这儿百氏冲常相逢招招手,将她叫到自己身边,“这外头好像不止咱们一家要开店啊!”
    “祖母您真是,这个,”常相逢冲百氏一比大拇指,看来令狐俨这经商的才能也是有基因在呢,“我跟执信不想您老操心,商量着没跟您提呢,没想到你居然收到信儿了?”
    不跟自己提就能瞒住她?不想想这么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百氏冷哼一声道,“不是我本事大消息灵,是这想再开酒楼的跟咱们关系太近,我不想知道,也收到些风声了,”三房早些年没少被长房那两兄弟坑,百氏对他们的防备在本能的,到现在那边都安插着三房的人呢。
    见常相逢歪头认真听她说话,百氏也有了谈兴,“我又不傻,这洛阳是重镇,这历朝历代开的酒楼饭铺少了?远的咱们不说,也说不着,就说这十年,真正在洛阳站住脚的大酒楼有几家?”
    “盈樽楼,福满楼,还有令狐任的快意楼,”知道百氏跟那边是结着仇的,常相逢也不叫令狐任大哥了,“再有就是李巡抚夫人那边开的诗月楼,不过那是个风雅的所在,拼的不是手艺。”
    这个媳妇倒是查的挺清楚,偌大个洛阳酒楼自然不止这些,再说个十间八间也可以,只是这几间是令狐家需要放在心上的罢了,“盈樽楼不说了,现在明家长房都进了京,靠明经那小子管着,若不是有明奕这个探花郎的招牌在,只怕长久不了,诗月楼就算是只卖清水,也照样有人抢着去,咱们也不比,能跟福满楼一直扛着的,也就快意楼了,要说这个令狐任么,也算是个人才,只可惜心不正!”
    成天觊觎旁人的东西,只得个“不正”的评语已经算是百氏厚道了,这一说很明白了,这个时候开酒楼的也只有令狐长房了,“这次是快意楼再开分号?”打常巧姑的主意,在水席楼挖角,快意楼这次是要大干一场了,只是用什么名头?“他们要是用水席,不是打自己脸嘛?”
    这是常相逢一直没有想通的,如果是其他的姓氏来做,成功之后顶多是恶性竞争,她手里也没有专利,告都没地方告去除了在品质跟味道上下功夫,以图后计之外,还真是拿对方没有办法,可是令狐长房就奇怪了,应该不会直接甩出水席的招牌吧?应该有个不被喷的名头才行,他们的酒楼里敢卖水席,那直接就是将自己送到了道理的最低点了,现在这个时代,商人没了名声,将来的路可就不太好走了。
    “我也纳闷呢,就叫人仔细扫听了扫听,”百氏看着一脸迷惑的常相逢,也乐意跟她多说说话,“据说以后人家酒楼要卖正宗的‘常’家菜,这是当初你爹常秀才得来的,后来你娘带了你们姐妹出来的时候,就给裹了出来,你姐人实诚,认字也不多,这东西呢,被你得了去,你呢心大,就弄出个什么游龙宫当福女儿的戏码,出来糊弄人,现在人家常家跟你姐一道儿,要给常家姐正名呢!”
    “哈哈哈哈,”常相逢再次仰天长笑了,“祖母,这是谁想出来的本子,脑洞好大,当初为了个绿豆凉粉,常家营的人被我姐夫带了人都砸了个稀烂,怎么?收拾好了准备再叫砸一回?真是醉了!”这些人真是一点儿新意也没有。
    百氏没领会常相逢为什么醉了,还以为说常家人喝多了呢,“反正这些是我打听出来的,你们要多做准备,”虽然知道自己孙子跟孙媳妇是肯定吃不了亏的,可敢提醒的百氏还是要说到前头,有个万一,常相逢的名声可就没了。
    “嗯,我知道了,万变不离其宗,他们是把宝压在我姐跟我姐夫身上了,嗯,得在加上水席楼的几个,这样一来,上中下三等席面他们都能做全了,”常相逢微微一笑,好吧,看谁最后耍了谁?
    “祖母放心吧,咱们这边儿也预备着呢,”常相逢冲百氏眨眨眼,“再过几天,我亲自去半个店儿一趟,那边儿既然想了这么好个创意,咱们也帮着给他们煽煽风,叫洛阳人都知道才好呢,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除了这丫头跟自己孙子不好好过日子这一点,百氏倒是对常相逢越来越满意了,她的孙媳妇就应该是这样的,你瞪我一眼,我就要还给你一拳,令狐家怎么可以任人欺负?“那我等着喽,菜来了,你快吃饭吧,反正天还早,你吃完了再回去。”
    “嗯,好,我也饿的很了,”处的久了,只要不说她跟令狐俨的夫妻关系,常相逢跟百氏也挺融洽,“相公没回来么?”常相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两人是又怎么了?说好将来不一起过,可还今儿你不理我了,明儿我不理你的成天的置气?令狐俨是百氏亲手养大的,早上他明显过来晚了,来的时候看着跟往常一样,可是百氏还是从他眉间看出了怒意,叫人打听只说小两口在屋里起的晚,还听到常相逢在屋里笑的挺大声,后来不知道令狐俨恼了就出来了,原因汀兰小筑的人没人清楚,“他中午就叫人捎信儿回来了,说是晚上要见江南的客人,晚些才回来,你只管吃了回去歇着,晚上不用专门等他。”
    又有应酬,怪不得,常相逢点点头,三下五除二将饭菜吃了,看丫鬟们收拾了,才悄声问道,“祖母,这么具体的事儿您是从哪儿打听出来的?”长房的整个策划居然一早被百氏掌握在手中,这老太太也太神奇了,自己跟令狐俨知道是谁干的,要挖哪些人,可是人家的打的什么招牌根本没有猜出来,原来令狐任一开始就将自己摆在了正义一方了,常相逢还真是小瞧了他。
    “哼,这有什么重要的?左右只要你姐不出来说话,他们的戏唱的再红火,都是白搭!”百氏不屑的一笑,“长房的那几个人,成天一肚子坏水,还老是要摆出一副智珠在握全天下就他聪明的样子,若不是想着灭了他们几个,令狐家在洛阳就太单薄了,执信能留他们到今天?”
    只怕还有灭了他们不利于令狐俨的光辉形象吧?虽然洛阳城没有人不知道令狐俨足智多谋是个摇钱树,可也同样知道令狐家是修桥铺路的大善人,如果令狐俨一翻身就收拾了曾经将三房逼到绝处的长房,日子久了,只怕还会有“圣父”们出来骂令狐俨不念旧情了,可是这么叫他们半死不活的留在洛阳,反而会叫大家提起的时候,将当年他们坑害三房的事拿出来再嚼嚼,顺便夸一夸令狐俨有多么的大席跟仁义。
    见常相逢坐着出神,百氏也不吊她胃口了,“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来咱们府上请安的慧珍不?就是我那个侄孙女儿?”
    “啊,记得啊,说是被她娘送给知府当小妾了,”常相逢点点头,这世上卖女求荣的父母还真不少,“我当时还心里想着呢,亲娘也能答应,家里又不缺吃穿的,女儿养大了就是要卖个好价钱么?”
    “那姑娘也不是傻的,将她卖了还帮爹娘数钱?这消息是她跟我说的,”说到这儿百氏冲常相逢伸出一个巴掌,“要了我这个数。”
    “五百两?”常相逢挺肝疼,“啧啧,早知道是这么个信儿,三百两就够了,我水席楼得干半个多月呢,”这丫头真狠!
    这丫头手可真紧,“五百两咱们就当结个善缘了,毕竟她现在在钱知府那里还挺得宠的,”左右送的也不是百氏的孙女,用仇人的孙女给自己拉关系,顶多就花点儿银子的事儿,百氏觉得挺合算。
    “祖母说的是,想来慧珍那姑娘在知府家里要用银子的地方也多,咱们这些当亲戚的能帮衬也帮衬一些,”原本常相逢还挺同情令狐慧珍呢,可人家已经走出了一条另类的路,那她刚好省省心,以后需要帮忙的时候大家真金白银的交易,倒比攀亲情要来的可靠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踊跃给打个分儿留个言呗?我周一力争双更,一万二啊,我是好作者哈。上午10点和中午一点吧,
    ☆、第145章 一百四十六僵持
    新的一天常相逢一觉醒来,依然没有看到令狐俨,她看着红木衣柜里的衾具,跟昨天摆放的位置一模一样,不由心头火起,想骂人,可又师出无名,毕竟他们不是真的夫妻,“飞雪,我要起来了!”忽然发现屋子太大的话就一个人睡着真是挺冷清。
    飞雪闻声进来,正看着常相逢盯着青丝帐顶上的西番莲花样发呆,轻声道,“奶奶,今早葛巾过来送的信儿,昨个儿公子在外头醉了酒,就歇在逃墨斋了。”这已经不是第一天了,这汀兰小筑的人都已经嗅出味儿来了:自己的两位主子,是在闹别扭呢!
    “她跑来送信儿?没有小丫鬟么?”常相逢有些转不过弯来,一个大丫鬟亲自跑一趟,也太没架子了。
    自己这位奶奶这心里只有外头的铺子啊,家里的事儿愣是一点儿也不知道,飞雪以前还以为是常相逢什么都清楚就是不说呢,“奶奶没问,奴婢也没跟奶奶回外书心的事儿,如今逃墨斋只有葛巾姐姐跟姚黄姐姐两个,并没有再派小丫鬟过去,公子说了,他那个地方靠不住的人不能进的,葛巾姐姐今早过来,是帮公子取衣裳的,还捎话说公子一早要出去,不过来了。”
    不过了,他已经好几天没过来了吧?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常相逢冷冷一笑,“随他便,过来帮我梳头吧,我还得往铺子里去呢。”
    虽然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是常相逢一整天情绪都不怎么高,一直阴着脸,弄得整个水席楼都处于低气压中,直到晚上她回去,大家才算是松了口气,直呼常师傅自从嫁到了令狐家,真是越来越有威仪了。
    陪百氏跟王氏吃完饭,常相逢依然没有见到令狐俨,一回到汀兰小筑,得到的禀报又是公子捎了信儿回来,说是晚上有应酬,叫奶奶先歇着,他要是累了,就不过来了,直接会在逃墨斋歇下了,“你去跟葛巾说一声,以后公子回不回来就不必过来跟我说了,还有,将令狐俨的东西都给我搬到逃墨斋去,也省得葛巾一天跑一趟的过来要这要那的。”
    常相逢这话里明显存着气呢,吴妈妈觉得时候到了,自己得劝劝她了,忙挥手叫小丫鬟下去, “奶奶,要不您熬锅好汤奴婢叫人给逃墨斋那边送过去?这天儿这么热,公子成天在外头奔波,也太辛苦了些。”这两人只要有一个先低头,什么都好了,而做为女人的常相逢,低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送,我的汤凭什么给他喝?他在外头奔波,我是在家里闲着么?他成天呆在什么样的地方辛苦?我呆的是什么地方?到底谁更辛苦一些?”大家都不吭声,常相逢还觉得没什么,吴妈妈一劝,常相逢的火气直冲眼眶,激得她眼泪都下来了,“我今儿在这儿说了,谁都不许往外院去一步,往外院儿的路都不能打那儿过!”
    “可是奶奶您没看,姚黄那脸都仰到天上去了,呸,好像明日她就成了姨娘一样,奴婢看着就生气!”吴妈妈这些日子踅摸着自己这两位主子是越来越合拍了,心里正高兴呢,没成想竟然冒出这么一出,哪有新婚夫妻连着五天相公住外书房的,“关键是您啊,您跟公子成亲才一个多月,传出去您脸儿上也不好看。”
    “我脸好不好看不是靠得他令狐俨,哼,成亲一个多月男人睡丫鬟睡通房睡姨娘的也不是没有,显得我多大方啊,这可是贤惠的好名声,他愿意送我,我也乐意接着,有什么大不了的?”常相逢准备跟令狐俨拧到底了,左右他们一开始也是说好了将来要分手的,现在正好,省得将来夹缠不清。
    看常相逢说的异常坚决,吴妈妈也不敢再劝,叹了口气退了出去,再想想又将原本吩咐的叫去往外书房路上蹲守的小丫鬟也都撤回来,常相逢有一点倒是没说错,正房奶奶原不该用这些手段,反而落了下乘!
    心里存着气,常相逢在水席楼也呆不住,直接叫人赶了车往半个店儿去了,现在离自己新店开张也没多少日子了,而令狐长房两兄弟新开的“常氏龙宫水席楼”也要在七月十六开张了,想赶在自己前头截了自己新店的生路,顺便还要抄了自己的老店,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可惜常相逢连常巧姑的家门儿都没有进去,就直接被赶过来的窦家二婶李氏给一口一个“令狐少奶奶”,一口一个“人要讲良心,”给堵到了外头,常相逢看着不许常巧姑给开门的李氏,心里暗笑,这令狐程宁跟令狐程安两房工作做的可真够细的,凡是能利用上的人,他一个都没落下,这一把恐怕是下了大注的。
    “相逢,你如今不比从前了,我们这穷家茅舍的也没有啥好招待你的,你就回去吧,”因为窦恒说了不许见常相逢,外头又堵着李氏,常巧姑已经难过的无以复加,隔着门道,“我再说一遍,咱俩是一个娘养的,姐从来没想过做对不起你的事儿,有些事儿姐也不是愿意的,你就当给姐一条活路,姐也想日子过的好些儿。”
    常相逢招手叫人将跳脚大骂的李氏堵了嘴架开,走到门边,“那你就忍心看着他们合伙算计我?咱们真的是一个娘生的?”这个时候如果常相逢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长房那边反而会怀疑的,常相逢索性将话说开了,“你准备叫常家人再出来折腾一回,你觉得咱娘在海家能安生?”
    “不,不会的,娘的事儿常家人知道的都不多,他们也不知道,而且海家是官,他们也不敢,既然你都知道了,现在还不晚,你快回去想办法吧,那边我看也就是想要钱,令狐家有银子,你们不行给他们些就好了,那面条方子,我不会给他们的,可是你姐夫答应了,巧丫,我怎么办啊!”
    自己这个姐姐还真是纠结啊,一边儿是丈夫,一边儿是妹妹,常相逢看她的样子实在是可怜,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你是窦家的媳妇了,听我姐夫的没错,不过方子你谁也不能说,窦七爷来了也不能说,说了,人家把你们踢到一旁,你们才什么都没有了。”
    “巧丫,你不怪我?我对不起你,其实这些天我在家想想,这两年要是没有你,我们哪里有这样的日子,其实在家里种地也挺好的,也不愁吃穿,是我太贪心了,有了好的,就想更好的,”常巧姑抹了把被泪水打湿的脸,“如果当初我没理会刘氏,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儿了-”
    常巧丫的亲娘跟亲姐有一大优点,常相逢如今算是看到了:最擅长的是就是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出了事从来不去怨别人,先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而且都会很神奇的从自己身上发现不足,并向对方诚恳道歉,“这事儿不怨你,咱们龙宫水席出了名,这种事早晚都要遇上的,现在我最庆幸的就是,我现在是令狐家的儿媳妇。”
    提到这个,常相逢神色转黯,这又是令狐俨给他带来的一桩不得不认的好处。用令狐家这把大伞将她护住了。
    看常巧姑兀自哭个不休,常相逢忽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好像时不时就成了坏人了,尤其常巧现在还这么哭着跟自己保证不会对人说浆面条的方子,眼中的坚决叫常相逢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想了这样的计策,可他们怕常巧姑沉不住气露了形迹,集体瞒了她,现在好了,害她成天惴惴不安的。
    “算了,你不叫我进门儿我也不进了,以后你多听我姐夫的话就是了,他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左右不会害了你,”常相逢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曾经住了数月的院子,转身上了马车。
    “奶奶,咱们现在往哪儿去?”燕儿见进了城,常相逢一直也没有什么精神,悄声问道,“要不咱们再到水席楼转一圈儿?”只有到了那里,自己这个主子才会有精神。
    “算了,我不想去了,走吧,回家,”常相逢看着被风吹起来的车帘,“这风还有些凉意,看来是哪儿下雨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常相逢一回令狐府就先到福寿堂见百氏,没想到令狐俨也在那里,这都好几天没跟令狐俨打过照面儿了,常相逢愣了一下才过去给令狐俨行礼,“没想到你今天回来的挺早。”
    “看着要下雨了,我早些回来了,”令狐俨掩下心里的激动,也不看常相逢淡淡道,“你不也挺早?我听说你到半个店儿去了。”
    “是啊,过去看一眼,心里踏实些,”常相逢轻扯嘴角,“你那边儿也安排好了吧?到时候得叫我姐夫跟我姐顺利脱身才行,不然-”
    平时常相逢跟他可没有这么客气的,令狐俨眸光微闪,“姐夫并不是个没能耐的人,我也派了人手给他,加上你这么来回一折腾,那边定然信实了。”
    是啊,自己这么来回折腾,以前令狐俨这么说她,常相逢多是坦然受了,今天怎么听着这话这么不入耳,“我本来就是个爱折腾的人,不然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
    “好啦,好不容易早些见你们,一来就说这些,我不爱听,快过来吃块瓜,刚才执信回来,我叫人从井里特意捞上来的,相逢也尝一块,”百氏哪里会不知道这小两口这几天存着心事呢,这在自己的面前连面子要是都不顾了?
    “谢谢祖母,我也正渴着呢,出了一趟城,敢情能把人热死,还好起风了,”常相逢也不想在人前跟令狐俨吵架,过来拿了签子扎了块瓜放在嘴里,满意的叫道,“又凉又甜,还是沙壤的!”只要不跟令狐俨说话,她整个人都能轻松下来。
    “执信干嘛呢?还不快吃两块?这天眼看要下了,你们回去吧,晚上不用再过来了,叫厨上把饭直接送到汀兰小筑去,”百氏示意艳阳出去吩咐,转头又看向令狐俨,“贾家的人走啦?怎么样今年?”
    百氏亲口叫了,令狐俨也不好不留下,他没有过去跟常相逢一起吃瓜,而是过来在百氏身边坐了,“现在洋货正时兴呢,价钱也好,各家都打破了头想造船出海呢,贾家人一来那边儿就派人堵上了,”说到这儿令狐俨不屑的一笑,“那边儿可是下了血本儿了,这边儿收拾咱们的水席楼,还捎带手儿的想拿下跟贾家的关系呢,这两天,又给府里的闺女们打首饰呢!”
    “做什么?”百氏这下不淡定了,“剩下的几个丫头年纪可都不大呢,这种事他们也做的出?!叫人给族里送个信儿去-”
    “送什么?有什么用,随便他们闹腾去,他们想送也得有人想收才行,”令狐俨幽幽一笑,就令狐任这些下作手段,想拿家里的姑娘们联姻弄银子参股到贾家的海船上去,也得有人敢将银子交给他们,“等水席楼的事儿一出来,女儿再多,也没有人敢要。”
    百氏有了年纪,虽然对令狐程宁几个不满,可是他们家的小姑娘们都是她看着长大的,逢年过节也会来她身边逢迎,没有一点儿感情是假的,如何眼睁睁的看着还没成人的姑娘就被狼心狗肺的祖父父亲送了人?可是现在那边非要好好的日子不过来挑衅,她也不好出面教训令狐长房,“是啊,只能随他们了,倒是可怜了那几个闺女了-”
    百氏也没有多留令狐俨他们,看常相逢洗了手就叫他们走了,只是到了竹桥边,常相逢并没有叫令狐俨跟着回去的意思,紧走几步堵到他的面前,“今儿大东家一定也累了,不如再些回逃墨斋歇着吧,一会儿我叫人将饭菜给您送过去,”说罢也不等令狐俨开口,冲他一福,径直上了竹桥,扬长而去。
    令狐俨郁闷的看着常相逢趾高气扬的背影,心头的火气一阵阵儿的往外拱,明明心里也愿意了,还硬生生的将他从床上赶下来,明明知道自己生气了,还视若无睹从不叫人到逃墨斋问一声,现在好了,他提前回来了,又在福寿堂里等着她,想着两人一起回去,什么事儿都了了,结果人家根本不打算顺势下坡,跟自己杠上了?
    令狐俨看着身边垂首而立的小丫鬟,冷哼一声,转身向逃墨斋去了。他这些日子对她实在是够好了,若是她还不能体会他的真心,那他也不会再这么一直傻下去!
    常相逢心里也很不爽,这个死男人,明明做错了事,道歉的话却一句也不肯说,从福寿堂到浣星桥,一里多地了,愣是一声不吭,难不成还要自己跟他道歉,说那天没有伺候好大爷叫他遂了心尽了兴?
    等听飞雪过来说令狐俨回了逃墨斋了,常相逢唯有冷笑了,“换衣裳,我洗澡,去跟厨上说,将他的饭菜送到逃墨斋去,还有,我要点菜,我饿了!要好好吃上一顿!”
    董时照这些日子已经偷偷按林志的指点接了好几起私活儿了,这也叫他大开眼界,原本以为一月有这么一两次就不少了,没想到不到半月的功夫,足足出去了三回,这叫他心里有些忐忑,当林志再来叫他的时候,董时照有些不敢干了。
    “这出去的太频繁也不好,楼里的兄弟们该多想了,大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家里负累重,可要是老把两个大侄子的活计挪给我,我也没脸不是?”
    “你说什么呢?我那两个不成材的有几斤几两我不清楚?但凡叫你去的,都是主人挑剔的很,他们去了不一定中的,这是你在给我帮忙,不是我帮你,”林志一巴掌拍到董时照肩上,嫌他跟自己客气,“你啊,真是太实诚了,银子都落在眼前了,都不敢弯腰拾的。”
    “也不是,你也知道,咱们楼里生意好,后厨人手本来就不太够,我老是说有事儿出去,不好看,”董时照搓着手有些为难。
    “先不说你在这儿一月能拿多少银子,就说现在,这厨上除了常相逢,可是人家齐胜元说了算的,那是新的头灶,你先前是他的大师哥,现在杵在人家眼前,不嫌碍眼啊?我看齐胜元那小子巴不得你出去呢,这不是两好合一好的事儿么?再说了,我骗你了没?出去没有叫你做水席吧?咱们靠的还是御膻,那个摆出来才有面子呢!”林志好不容易搭上了好哄的董时照,如何肯就这么放了他,揽了他的肩头细细的做思想工作。
    “你就跟你师傅说,弟妹这几天身子不好,你家里脱不开身不要回去常看看不就得了,也就是中中午出去一会儿的事儿,那边材料啥的都给你备好了,一桌菜搁你手里算啥?”林志冲董时照挤挤眼,给他出了个主意,见他点了头应下,就知道董时照还是舍不得外头那些快钱,装作想了许久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还有条财路呢,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走?”
    “大哥你还有路子?”董时照吃惊的睁大眼,仿佛看着一个财神,“还是凭手艺挣钱?”他有的也只有手艺了。
    林志得意的一笑,“我痴长你十几岁,在洛阳地界儿上混的年头也比你长些,认识的人多一些也是正常的,我说的这路子,来银子快还多,风险么也是有的,可是你要做的话,这风险就小的多了。”
    “你先说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来,”银子多还赚的快,董时照有些犹豫了,“大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太会办事儿,再办砸了,而且我有今天也不容易-”
    林志相中的就是董时照这副老实劲儿,这样的人好哄不说,也叫人不太防备,就算是将来常相逢察觉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董时照头上,而且他对董时照这么“好,”也不怕董时照会没义气地将他给捅出来。
    等董时照听完林志的话,已经惊恐的不敢言声,半天才道,“大哥这可不成,我的身契可还在令狐家呢,要是叫大东家知道了,我们一门都活不成了。”
    “弟妹可是你从外头娶的,并不是他们的家奴,你也得为她跟你的两个孩子想想是不是?”林志知道自己的话吓着董时照了,可他也知道董时照的命门在哪里,他悠然的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了,“咱们都是做这一行的,有一道新菜出来是多大的喜事,何况常相逢手里的是整套的席面,你以为就没有人打他的主意?”
    这个董时照自然懂,也是因为明白,才会对吝教导他们的常相逢满心感激,“可这事儿我怎么能干?要是叫抓了-”
    “你就没听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楼里就有人也在打这个主意,所以就算是消息漏了出去,也不会查到是你的,”林志得意的一笑,“你只要将你会的菜教给我就成了!”
    “你要出去自己开酒楼?要是叫大东家知道了,林妈妈一家可还在府里呢,”董时照好像对林志的志向挺惊诧,敢在令狐俨手底下挖墙角,一个林志还不随手就被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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