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站了片刻,他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哄她:“不要这么傻站着了,先去找个茶座坐会,好不好?”
随安然抬起眼去看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温景梵就当她是默认了,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率先迈开步子。
但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察觉到袖口被一股小小的力量拉扯住,小的可以忽略不计,却又存在感十足。
他目光落下去看了眼拽着他袖口的手指,转过身,就看见她像刚才那样垂着头,声音闷闷的:“我妈妈……生病了。”
温景梵静静地看着她,面上虽然并无太大的表情波动,心口却像是被她的声音捏了一下,微微得疼着。
她在害怕,捏着他袖口的手指正在微不可查地颤抖着,很轻微,但他却感受得很清晰。
心一下子就被触动了,心底那里的柔软一下子打翻,肆意蔓延。
温景梵抬手握住她的手纳进手心里,见她诧异地抬起头来,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座:“你在那里等我,不能走开。”
随安然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四下一环顾,快速地离开了。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温景梵要陪她回l市去吗?
。
茶座。
温景梵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淡淡地扫向对坐的随安然。她双手都捧着杯子,整张脸似乎都埋在了咖啡杯里,到现在都没抬起过头来。
他终于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能不能跟我具体说说是怎么回事?”
随安然被咖啡的热气熏得有些犯困,闻言抬起头来,心里暗暗腹诽:你连情况都没了解就跑去买票了,现在……倒想起来问问具体情况了!
她的唇被热咖啡烫得有些红,鲜艳欲滴,大概是有些不适,她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妈有高血压,昏迷摔倒的时候没人在身边,轻微的脑震荡了。”
温景梵喉结轻微一滚,漫不经心地避开视线,低头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哪家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她说着,声音便有些低:“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办,然后……”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温景梵也大致地懂了。那个电话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打过来的。
很多很多年之后,温景梵想起这个时候,都不免庆幸,庆幸当初那么恰好——没有在那时错过了她。
若是没有在下飞机之后就给她打电话,若是这个时候和她在机场错过,怕是真的就在人海里擦肩而过……一辈子的遗憾。
他透过那袅袅的白雾看着她,眼底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但很温和,温和得像是一块清润的璞玉,牢牢地吸引着她。
来不及避开,便听他轻柔,又带着丝安抚的声音对她说:“我陪你去,会没事的。”
随安然手心里被咖啡杯熨得发烫,就这么抬眸和他对视。他眼神深邃幽沉,褪去了平日里惯有的淡然,变得似乎触手可及。
此刻,那眼底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看着看着,便渐渐沉迷。
她离开梵音寺的前一晚,那是一个很糟糕的夜晚,糟糕到让人恐慌,让人心底的恐惧如同蛰伏的怪兽,猛然破涌而出。
他陪着她,在微弱得随时都会被暴风吹灭的烛光里,也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尔后,对着她安抚得一笑,说:“我会陪着你,没事的,你不要害怕。”
那一晚,她便沉进了一个梦里,有温暖烛光,有清俊少年的梦里。
有他陪着她。
只要是他说的,她都会相信。
一切,会没事的。
第三十三章
夜航很安静,安静到起航之后整个机厢里都只有很轻的呼吸声。
她置身在这片像是毫无边际的黑暗里,很困很困,意识却格外清醒。能看见前排幽幽的蓝光,能听见身旁的温景梵很平稳的呼吸声。
她转头去看他,他似乎是睡着了,闭着眼,整张脸在黑暗里并看不清晰,只能看清一些棱角和轮廓。
他手指搭在扶手上,袖口往上有些折了起来,露出了他右手腕上的那串小叶紫檀。
“睡不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声音压得极低,恰好保证她能听见。
随安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点点头,微微靠近了他些:“我想睡,可是又很清醒。”
虽然是为了方便两个人说话她才靠近的,但温景梵看着彼此拉近的距离还是微勾了一下唇,笑道:“那我们来聊一聊。”
“啊?”随安然愣了一下,“你不用休息吗?你刚才s市回来。”
他晚上上的s市的飞机,结果到了机场等了两个小时又和她一起飞回去,这来回两趟……足够消耗精力。
“在飞机上的时候已经补过眠了。”他微低了头,让她能够更听得清楚他的说话声。
等随安然注意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呼吸可闻了。她呼吸滞了滞,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这才问他:“想和我聊什么?”
“蒋宁夏。”他说。
随安然:“……”
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好奇而已。”
“没关系。”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解释:“她是半夜来敲我的门没错,但结果……你要不要猜猜看?”
随安然想了想,觉得照温景梵这种清冷性子的人,虽然不会不给面子的直接赶人,但估摸着也会让人知难而退。
她听张咪说的时候,还差点就真的相信了。毕竟蒋宁夏在她面前……是表现出过她对温景梵的企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