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没功夫理会林钧婷,陶甯也把林钧婷抛诸脑后,他们不约而同围过来,脑洞可以无责任乱开,本职工作却是要有责任的认真对待,
小护士立马找来医生。
总体来说,除了脑袋上的那个血窟窿貌似有点严重外,身上的伤倒是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至少没缺胳膊没断腿,肋骨什么的也都是好好的,五脏六腑翻来覆去的没查出毛病来。
连夜请来多位权威专家,一致认为,莫离额角的伤看着骇人,其实并不十分严重,她生命体征平稳,最初的昏迷多半是脑袋上旧疾复发,撩开头发就可以看见十分明显的伤疤,她的脑袋曾遭受过比现在严重很多的重创。
再后来就不能算是昏迷,只能说是睡着了——嗯,睡的很香呢。
专家给出这个解释的时候,沈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难想到那个“重创”应该就是落海的时候撞到岩石上造成的,真是万幸,她的生命力这样强韧,可也是因为这个伤,使得她将对他的爱连根拔除,这是万幸中的不幸——她不再爱他,想要诓她就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了。
莫离看清沈夜,目光极不自然的闪躲,见到挤过来的陶甯时,眼神却透出亲近。
医生过来又问又查,让她没时间紧张,最后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说是住个三五天就能出院。
眼见医生要走,莫离终于喊出来,也不管这里还有些什么人,表情很不自然:“不好意思啊,我可不可以问问,住这些天,大约要花多少钱呐?”
倒把医生给问尴尬了,视线直往沈夜方向飘。
“没事,你们走吧。”
医生们释然一笑,统统离开了。
莫离的视线在病房里游移,最后转到林钧婷身上,现出片刻愣怔。
陶甯顺着莫离视线看过去,机不可失:“沈夜,把你那些烂事处理完了再回来,别搁这碍着夭夭休息。”
这话林钧婷可不乐意听:“陶甯,看在陶赫瑄的面子上我尊你一声姑姑,身为长辈,也该有个长辈的样子,别净干些丢份子的事,让人笑话。”
陶甯轻蔑一笑:“但凡算得上是个人的,都不会觉得我这话可笑。”又转头看向沈夜:“连这么点烂事都处理不好,还算个男人?”
不管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人,还是觉得会影响到莫离心情,反正沈夜领着林钧婷出去“处理烂事”了,陶甯如愿得来和莫离单独相处的机会。
“夭夭。”
“呃——实在不好意思,我是莫离。”
陶甯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坐到刚才沈夜的位置,拉住莫离的手:“好,你不是夭夭,你是离离,离离,我听说这些年你过得很艰难,何家也让你吃了不少苦头,这次还把你打成这样,这里一点都不好,你跟我走吧。”
陶甯的手很温暖,叫莫离不舍得挣开,她看得见陶甯眼底的关心:“谢谢,其实事情过去后,再回头看看,也不觉得有多艰难了,有时候甚至会认为,正是那些糟心的经历让我逐渐成长了,不过现在这里确实不好了,我大概会离开这里,可要走也是跟我男朋友走。”
“你男朋友——洛邈?”
莫离很大方的点头,看看窗外太阳的高度,离中午老远,何以恒是中午冲进她家的,不用问也知道她住进来肯定不止个把小时,而这个时间,浅尝和辄止已经上课了:“怎么没看见我男朋友呢,他知道我在这么?”
陶甯如实回答:“今天一早赫瑄接到瞿让的通知过去找我,我们就赶过来了,到了后,只有沈夜在这边守着你,没看见别人。”
莫离咬咬下唇:“那个姓沈的一定没通知我男朋友,不然他早过来了。”又有些紧张的:“回到家看不见我,我男朋友一定会担心的,还有我的浅尝和辄止,他们也会害怕的。“
陶甯摸出电话递过来:“你打电话通知他一声你在市医院。”
莫离求之不得,当然不会拒绝,她习惯和洛邈发短信,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电话,发短信不怎么方便,略作思考后,莫离拨了洛邈的号,才响一声就接通了。
沈夜走在前面,林钧婷小跑的跟在他身后,她刚小产,身体有点虚,还穿着高跟鞋,看着沈夜就在不远的前方,可怎么也追不上。
毕竟是全市最大的医院,人来人往,想找个僻静地儿还真不容易,当然真想找也不会找不到。
“钧婷,听我一句,陶赫瑄是个好男人,回去跟他好好过日子吧。”这是沈夜的风格,懒得跟不相干的人周旋,直截了当,干脆利索。
林钧婷急喘着,好不容易追上他的脚步,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这样直接的拒绝,她不能接受,特别是他的口吻叫她惶恐——从前是没那个必要,所以他懒得理会她的胡搅蛮缠,现在因这个“必要”出现,他连个做梦的机会都不再留给她,这是要彻底掐灭她的幻想……双手握住沈夜的胳膊:“夜,我知道这些年你是碍着陶赫瑄才对我不理不睬的,现在我们不用再担心他,他已经同意跟我离婚,我自由了,就算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声誉。”
沈夜耐着性子:“钧婷,你认识我这么久了,应该十分清楚,如果我当真在意所谓的声誉,当年就不会娶陶夭。”稍顿,浑不在意的接续:“说出去,夺人妻和淫人女,能有多大区别?”
“那根本就是两回事,你嫌我嫁过人?那个莫离还不是跟好几个男人不清不楚。”
沈夜的目光有点冷:“钧婷,她是我的妻子,请你尊重她。”
“什么妻子,七年前你把她当妻子看过么?”
“她为我生了两个孩子。”
林钧婷眼睛亮起来:“我明白了,你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孩子对吧,我也可以给你生,我比她漂亮,比她更有能力,我可以给你生出更优秀的孩子。”
“可我只想要她的孩子。”
“你爱上她了?”
“我会的。”
“那就是还没爱上,我哪点不如她,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还是你心里不平衡,以前她像跟屁虫一样追着你,现在她避你如蛇蝎,你受不了这种逆差,所以想要征服她是不是?”
沈夜淡淡的:“你觉得我是这么无聊的人么?”
林钧婷笑中带泪:“你不是一直都无聊着。”
沈夜挑挑眉,难得一笑:“或许你说的不错,但管它是征服还是莫名的情结,好歹能让我生出兴趣来,那她就得是我的。”
“那我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最后,他这样对她说:“如果因为你她不快活了,那你不要怪我不留情面。”转身,抬腿就走。
“沈夜,我为了你去流掉陶赫瑄的孩子——不止一个,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没回头,也没停半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更爱你,好自为之。”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本来走在康庄大道上,却贪着崎岖山路沿途的风光,多少人来拉她都不回头,结果与幸福的终点渐行渐远,怪得了谁呢?
沈夜回到莫离病房外,手刚搭在门把上,就听见羞怯的一声:“我也想你。”他呆住,过了好久,才又听见一句:“嗯,我等你来。”这样愉悦的声音。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倚靠着摇起的病床坐着的莫离,一手握着手机贴在耳朵边,一手无意识的揪着盖在身上的被单,脸颊微红,嘴角含笑,虽算不上极致的美女,可总能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妩媚风情——她长大了啊!
是谁让她这个模样?他记得洛邈是不会说话的,如果电话彼端的那个人没说“我想你”,那她怎么会回“我也想你”?
“用语音翻译,真会想办法。”陶甯含笑的调侃。
莫离的脸更红了,收了手机递给陶甯:“谢谢你。”
沈夜的目更冷了——原来还是洛邈,不动声色走过来,语调再正常不过:“姑姑,离离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托你给她买点吃的回来可以么?”
陶甯想也不想的反问:“你怎么不去?”
沈夜应对自如:“我到底不如姑姑了解她的口味。”
莫离忍不住插嘴:“不用麻烦了,我男朋友一会儿就过来了,他肯定会给我带饭的。”
沈夜果断说:“那要等多久,再说,他带来的是他的,又不是我们的。”
陶甯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给莫离买饭要紧,不多絮叨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很快回来。”出了门,又扭头来看病床上的莫离:“你稍微等一会儿,我一定比你男朋友快。”
不就是买个早点么,怎么搞得好像在争夜里侍寝权似的。
莫离还倚着摇起来的床板坐着,头低低的垂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
沈夜倒是轻松自然的走到床边,来到陶甯刚才坐着的位置,坐下后身体还微微前倾,距她更近了,近到将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听到这一声,眉目间自然而然的漾出了点笑意。
鼻息间都是他的味道,令莫离想不紧张都难,而且她的肚子实在没骨气,叫得那个响,简直丢脸死了,往里挪,再往里挪,可就这么点儿个地方,能挪到哪里去?
再看沈夜那架势,很有一种你最好再往里挪挪,腾出地方我好上来躺一会儿的感觉,莫离终于不再费力蠕动,酝酿再酝酿情绪后,一鼓作气脱口而出:“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不管以前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次我是一定要感谢你的。”
沈夜默不作声盯着莫离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她头皮发麻脸色泛白,很有再这么继续下去她就晕倒了事的可能性,他毫无预警的笑起来,刹那间春光妍丽,鸟语花香,肥嘟嘟的小天使飞来飞去……但他一开口,说的却是:“你打算怎么谢我?”
天狗吃掉太阳,鸟过拔毛,辣手摧花,肥嘟嘟的小天使被榨干后掐死了,昏头转向的莫离差点被噎死:“嗯?就是‘谢谢你’啊!”
沈夜貌似不太满意:“你这样也太没诚意了吧?”
莫离心领神会:“我知道住院费也是你垫付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又端出十二分的诚意询问:“花了多少钱?”
沈夜又凑近了些:“还是不用了吧。”
“那怎么能行,我从不欠别人人情的。”只被沈夜轻轻一激,说话都露底了:“何况还是欠你的。”
这话听得不太舒服,但沈夜的笑意居然从眉目间扩展到整张脸上:“当真要还?”
莫离像个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认真点头:“当真要还。”
“哦,那好,你就给我二百万吧。”
莫离从小绵羊瞬间化身河东狮,也不管他们两个之间近到什么程度,猛抬起头:“开什么玩笑,就碰破了一点点皮而已,换一套心肝肺才多少钱?”
沈夜竟又凑近了一点点:“我给你请了几十个权威专家,出诊不要钱么?全都是用直升机接过来的,烧油不用钱么?昨天中午我亲自把你送过来,昨晚我又寸步不离的守了你一整夜,护理费、误工费、交通费、食宿费,你不打算给么?看在住对门的面子上,我只跟你要二百万,余下的损失算我自己的好了。”
莫离都要哭了:“就出了点血,又不是要翘辫子了,请什么权威啊,还直升机,你不要欺负我小老百姓没见识,就搁这胡诌八扯。”
沈夜一本正经:“你要是不信,那就再把他们喊过来好了,不过到时候费用翻番,你自行承担。”
莫离盯着沈夜:“你不是国家干部么,怎么净干黑社会的事,不对,黑社会也没你黑啊!”
“我说不用还了,是你自己说的‘当真要还’,又不是我逼你,你不要坏我名节。”
听沈夜谈名节,还不如听新闻联播谈gdp,听发改委辟谣,听专家讲科学分析,听李将军谈教子……
莫离承认,自己不是个有急智的人,有些时候甚至还慢半拍,可一旦涉及到人民币,那可绝对慢不得,一旦慢了,就有可能被人诓了。
一下想到上次被他诓走的那张支票,心肝肺就隐隐作痛,那么多钱,就算补超级胎也该有的剩,但即便是全额,也远不够他现在说的这个数啊,又想到:“对了,我是被何以恒打成这样的,住院费什么的理应他出,再加上精神损害赔偿什么的,不会少的,你想要挽回损失就去找他。”
沈夜听了这话,微微眯眼,看来她的脑子转速尚在可勉强接招的范围内,起码一苍蝇拍子拍不死她,得多砸几下。
有一类人,纵是心底万马奔腾,面上却也滴水不漏:“他潜逃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关键是,你说你是被他打的,人证呢?”
“当时何晓佐在场,他全看到了。”
沈夜似笑非笑:“何晓佐是何以恒的儿子,会为了个外人把自己的亲爹送进大牢?”又云淡风轻的:“何况,何家目前有点小麻烦,很有可能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险。”
莫离并不认同他这个说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着几百万对他们来说也是小意思。”
沈夜凉悠悠的:“我懒得啃骨头,就喜欢吃肉,依他现在的情况来看,几千万他一把拿不出来。”
莫离瞪他:“不是二百万么,怎么又成几千万了?”
“难道明明宰了头骆驼,却只收获了宰匹马的报酬你就满足了?”
“难道你没听过见好就收?”
“难道你看我像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
就赔款方式和赔偿数目两方面,沈夜和莫离始终不能达成统一意见,沈夜提出可分期付款;
莫离东拉西扯,以期尽量避免不必要损失,最大程度的维护自身利益,最好可以一次性缴费,避免日后纠缠不清。
当然要防患于未然,这才几天的工夫啊,他就要从她身上扒出去三百万,就算洛邈再有钱,也养不起像她这么败家的媳妇,如果再跟这个沈夜纠缠下去,估计没多久,她的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得赔给他了,简直比黄世仁还要人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