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芍甚至不小心听到石榴为了维护她跟人吵架,还有雀儿常常愤愤不平的样子。
一次,二奶奶田氏还笑着说:“我们四叔人物风流俊美,不怪旁人喜欢。”
旁人偷觑月芍的脸色,月芍虽不接这嘴,却学着田氏笑吟吟的,叫看热闹的不觉无趣。
月芍相信裴珩的性子,云阳郡主的夫婿虽然病歪歪的,但总是有夫之妇,他本就不是拈花惹草的人,怎么可能跟云阳郡主有点什么,只怕心里还颇瞧不上云阳郡主这般“水性杨花”,不知检点呢。
果然她料的没差,裴珩上门求见王世子李德海,李德海今年三十七岁,性温淳仁厚,礼贤下士,尤为喜爱有才能的读书人。
裴珩陪李德海下了一盘棋,又见了李德海的大儿子英王世孙,到情憨之际,才含蓄的暗示云阳郡主上门的事。
“……郡主厚爱,学生受之有愧,且如今正备考春闺,实不是玩乐的时机……”
李德海脸色微变,他倒不是怒裴珩不识抬举状告他嫡亲妹子,而是叫妹子这等行经给气的。
他们是在竹林里闲话,在小径上边走边说,迎面来了两个文官打扮的,见到二人忙上前就作揖行礼,“下官见过王世子,福安郡王。”
李德海身边的太监忙呵斥:“这位是裴家四子,如何就乱认成郡王了。”
那两人闻言忙赔礼。
李德海笑着阻止太监问罪,道:“小事而已。”
李德海脾性好,让太监送走裴珩之后,还好奇问二人如何会认错。
其中一人胆子大些,见王世子温和,回答道:“远远的看过来,那位学子跟世子有六七分像,便以为是郡王……”
李德海一怔,忽而想起自己第一日见裴珩之时,就觉得这人面善,是以极有好感,原来竟是像自己?
庶弟福安郡王李德江长的跟他还无一分相似,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反倒像,当真是奇了。
裴珩回侯府后,心情轻松愉快,安心的在书房里开始看书。
平静的日子如睡,匆匆两月过去。
其间,云阳郡主没有再上门来,月芍不着痕迹的跟裴珍、裴萱姐妹交好,时不时也往侯夫人面前凑。
侯府的年过的十分热闹,唯一可说的就是裴珩没能参与祠堂祭拜,回来后有些闷闷的。
平日里虽然还是被喊作四爷,一应待遇也跟二爷、三爷他们一般,这些十分有迷惑性的让裴珩以为自己还是裴家人。可到了某些关键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竟是无根的浮萍,连个可以祭拜的人都没有。
比如其他人的院子都在侯府内部,独他们的院子在东北角,几乎是侯府分出来的一部分,旁边住的还有两家依附侯府生活的裴姓人。
如此他越发期待月芍肚子里孩子的出世,读书累了会过来摸摸月芍的肚子,不自觉会出神的笑。
裴珩难得这样呆傻的样子,月芍为了能多看几眼,故意装作没注意到。
二月初九,裴珩入了考场。
月芍的肚子已经微微突起,她虽然心系裴珩,却又因着侯府选嗣子之事,心生急迫之感。要知道如今大家都觉着人选会从裴临、裴湛二人中间出,仿佛已经榜上钉钉,月芍真怕裴侯会做出决定,那样说什么都晚了。因此这日用了点粥,又带着石榴雀儿往正院上房来问安,伺机寻找机会。
这一日,月芍装作不经意的问裴珍:“珍姐姐,这月十六是你生辰罢?”
裴萱笑道:“你听谁瞎说的,大姐三月里生的。”
怎么会,她应该就是二月十六生的才对,还是个不足月出生的,难道裴珍今年不是二十四,未谋面的裴二小姐才是二十四岁。
月芍心中不解,探问道:“珍姐姐今年是过二十四岁寿吗?”
裴珍点头。
月芍心中一阵慌,觉得有些事出乎她的意料,又问:“家里还有跟珍姐姐同岁,这月十六生日的姐姐吗?”
这话有些造次,叫裴萱不悦,裴侯一个妾侍也无,她家三姐妹都是嫡出,接下来回话的语气就差了些,“四嫂今天真奇怪,莫非我家一定得有个过这月十六生日的不成?有什么讲究,说来我听听,真这么紧要,问问家里头丫环们,这么多人,说不定能给你找出个来。”
而三天后,裴珩从考场下来,英王府为云阳郡主做寿的帖子送了过来。
正是此月十六日。
*****
入京的一辆马车里坐着两人,一名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一名十*岁的俊美少年。
少女无言看着窗外,少年眼睛红红的,满怀愧疚,不时端茶送水。
“素素,你半天不吃东西,多少喝杯水解解渴。”
素素冷笑一声,一把将茶杯打翻在少年身上,语调森森,“谢云亭,你要带我去哪?”
这样的冷漠和仇恨,谢云亭心里一抽一抽的,说不出话来。
素素道:“带我回谢家,再被你娘害一次?”她低笑,“这一次你娘是不是直接要了我的命?”
谢云亭无言以为。
良久,他才开口,“不回谢家,素素,我带你去普惠庵,庵主净语禅师一向与你相熟,必会收留你。”
素素幽幽然道:“得净语禅师收留又如何,我一辈子都被你娘毁了,便是剃度出家,也无颜见佛祖。”
☆、第41章
放榜之前,李德海让人叫了裴珩过来下棋。
李德海问他:“若是中了,想去地方锻炼一番,还是留翰林院?”
虽说裴珩对自己有信心,但是李德海这几乎明示他已然中举的消息,还是叫他欣喜不已,笑道:“自是由朝廷安排。”
李德海笑,又下了一子。
二人静静的没有说话,都琢磨着棋局。
这一局李德海赢了三子,裴珩拱手认输道:“世子好棋艺。”
李德海哈哈大笑,“棋逢敌手,跟你下棋,十分痛快。”
二人转而去喝茶,李德海问起裴珩年纪,裴珩答话:“过了此月十六,便满了二十四岁。”
李德海一听,惊讶极了,“你竟跟云阳同年同月同日生人……”
裴家众女眷收了云阳郡主生日请柬,裴珩早知道此事,却无意多说,便笑笑不答腔。
等下午裴珩离开英王府,李德海若有所思,手指扣敲着桌子。
跟云阳同一日出生,长的与他这般像,简直巧合的令人心惊。
李德海招来心腹太监,“去查一查,当年侍候王妃避难之人……”
裴珩中了进士二甲第九,裴家众人心情别提多复杂,这样一个养子,倒比其他几个亲的都出色,叫人心里怎么舒服。真为之高兴的,也就裴二老爷和裴心慧了。
侯府里为裴珩中举办喜宴,热闹喜气,方玉蓉身在其中,反而心情越发不好,第二日带着珠儿来女庵中上香,躲一躲清净。
这日上完香在后山桃林中散步,珠儿突然指着前方喊:“那不是四奶奶,她怎么会在这?”
喜宴可是要吃三天的,她身为女主人,怎么可能这一日跑来女庵。
方玉蓉看过去,注意到那女子腹部平平。再仔细瞧一瞧,这人跟月芍还有有点区别的,眉毛仿佛要高两分,脸要廋一分。
方玉蓉走上前去,那女子瞟了她一眼,并不以为意。
世上真的有这般像的人,若不是熟人,怕根本认不出来,她不由暗自心惊。珠儿此时也知道不对劲了,四奶奶怎么可能穿着青衣僧袍。
方玉蓉对之行了个礼,问:“小女有些迷路,请问这素斋布在何处?”
此人正是素素,她冷淡的回了一礼,指了指方向,“那边。”又不说话,自顾自往后山而去。
*****
裴珩考取了庶吉士留在翰林院做编修,这个与前世略有出入。
月芍自从知道裴珍生辰与裴珩有差,心里就焦急不已,整日里琢磨哪里出错了?她前世所知,其实都是从二太太和方玉蓉那里得悉。可若是她们二人知道的就是错误的,该怎么办?
偏偏她肚子大了,行动越发不便,只能留在家里静养。
好在裴珩心情很好,多年读书,终于到这一日,便是生活有些不如意,也不算什么。
这一日她起来就倦倦的,肚子重躺下来又不舒服,最后让石榴扶着在院子里来回走。
只是石榴总有些心不在焉,月芍问她:“你怎么了,今日倒比我还没精神。”
石榴强笑,“是么,大约昨日里雨大,吵了点,没睡好。”
月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石榴低下头。
石榴的不对劲体现在许多地方,连雀儿都抱怨:“石榴姐姐最近怎么了,把奶奶的安胎药都煎干了。”
月芍问她:“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雀儿道:“没有啊。”等她回头煎第二幅药时,她突然想到,前几日去拿药材时碰上了一位谢公子,石榴姐姐当时吓得脸都白了,那谢公子还追过来喊石榴。
那位公子……应该认识石榴姐姐。
不过这件事重要么……应该没什么关系。
想了想,雀儿将之抛到脑后,安静煎药。
四月初八,佛诞日。
裴家女眷去上香,月芍身子重不去,石榴自动请命代为去烧香祈福,月芍答应了。
月芍本以为石榴去一趟寺庙会好点,哪想她回来后倒是更加心神恍惚。
六月初三,月芍生下一个女儿。
石榴在这期间,日夜尽心服侍,让月芍心里存了几分感激。
到七月中,月芍做完月子出来,石榴笑着对月芍道:“奶奶,当日为了祈求您平安生产,奴婢私自跟菩萨许下大愿来,如今事了,奶奶是不是亲自庙里还愿,谢过菩萨保佑。”
月芍无可无不可,一颗心都放在娇嫩嫩,眼睛会睁开看人的女儿身上。
石榴而后又提了两次,月芍奇怪了,石榴忙住了嘴,再不敢提。
这一日,雀儿被叫走,*抱着姐儿睡觉,石榴给月芍泡了一杯茶来,喝完茶不知怎么的,竟浑身无力泛起困来,转过来头看石榴,“石榴……”
石榴的手在发抖,牙齿咬着唇,看着她,快哭出来的样子。
月芍心生不祥预感,“这茶……”但是支持不到说完,她就眼前一黑,趴倒在桌上,昏睡过去。
石榴声音颤抖,破碎的几乎听不见,“对不起,四奶奶……求原谅我……”
一个人推门进来,查看了昏迷的月芍,转头石榴的样子,冷笑一声,道:“怎么,这个时候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