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男的。”某人钻心眼儿道。
顾惜若龇牙,“那只小狗也是公的,你难道让我也要远离它?”
不想,段天谌却是用力的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种“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是极。若若,以后你就该这样子,为着为夫好好考虑一下。”
顾惜若闻言,白眼狠狠的往上翻了翻,暗自感慨着,这个男人还真是不可理喻。i
可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眼珠子狡黠一转,便转到了案上的折子上,“咦”了一声,好奇的拿到手里,自顾自的翻了起来。
这是一封来自苍京的急报,说的无非是朝廷里段天昊如何侍奉龙塌前尽显孝道,朝廷里官员的明争暗斗又是多么精彩,意料之中的事情,随便翻了几下,便失去了翻下去的兴趣。
“看这个。”段天谌知道她的小小心思,也不去拆穿,从一堆折子当中翻出一本青色的,眼里噙着一抹笑意,笑着道,“这本折子上的内容,估计你会很感兴趣的。”
顾惜若飘过去一个“知我者莫若你也”的眼神,随即伸手接了过来,甫一看到里面的内容,双眼顿时大放光彩。
居然是来自北部边境的她那年轻爹爹的信件。
她悠然的转了个身,侧靠在段天谌的胸膛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她这年轻爹爹也足够有趣,一封厚厚的信件,从苍朝最北的边境到最南的边境,什么要紧的事情都不说,只是聊起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比如说,他今天看了什么书,什么时候睡觉的,同时也让她休息好,别亏待了自己,还要记得安分点,不要给段天谌惹事儿,看得顾惜若连连皱眉,直以为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段天谌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见过胳膊肘往外拐的,可就是没见过这么拐的。
她幽幽叹了声,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段天谌抚了抚她的娥眉,将她抱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拿起案上的折子,神情温柔的看了起来。
碧纱窗上,投下两道依偎的身影,显得这个夜晚格外温馨。
夜半之后,皎洁的月亮被乌云遮挡住,隐隐有股风雨欲来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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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我捋捋,今天这章,好没感觉……
☆、018 提前动手
午夜时分,一阵哒哒马蹄声响过寂静的长街,落雨般飘入未眠之人的耳朵里。
岐城东郊三十里外的原野上,一个个帐子静静的伫立在黑色的天幕下,除了主帐之外,其他帐内皆是一片漆黑。
主帐内,晋海昀随手翻阅着呈阅上来的公文,颇是心不在焉。
自从谌王进城后,岐城的官场时不时就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原先他也不过是苏靳寅手下的一名副将,岐城诸多官员里敢于明目张胆对抗起明哲的一人,如今不过是数日的时间,他就坐在了本该属于苏靳寅的位置里,安然的批复着一叠叠的公文,做着之前羡慕的事情。
此前的渴望,于此时得以实现,可他却连丝毫的喜悦都没有。
城北瘟疫区里的亲人,等着他去解救;那一声声哭喊叫嚷的悲切之音,像警戒,又似指责,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夜晚里,如魔音穿耳般不停萦绕在他的耳边。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指尖重重压在公文上,不一会儿,墨汁竟濡染散开,字迹也慢慢模糊起来。
帐外由远而近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整齐有序,将他沉浸在沉郁里的思绪尽数拉扯了回来。
他猛地起身,刚回过神的眸光里还带着一丝迷茫,随着那马蹄声渐行渐近,那抹迷茫也慢慢转变成锋利尖锐,恍若利剑欲要冲破黎明前的黑暗,驱散笼罩在头顶的乌云,重寻回那一片晴朗的日空。
帐内烛火噼啪作响,碎裂在沉寂的情绪里,也引起他突然而来的霍然动作,他走到帐内的兵器架前,利落的拿下横放着的长剑,又整理了下身上的银白战甲,快步的走了出去。
帐帘被高高甩起,猎猎作响,原野上微冷的夜风急促的灌入帐内,吹起案上胡乱摆放的公文折子,吹落一道墨色的痕迹,痕迹下,写着七个字——置之死地而后生。 ……
晋海昀穿过巡逻的侍卫,站到帐前的一处高地上,半眯着眼,看着几骑快马绝尘而来,搭在腰侧佩剑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剑柄。
眨眼间,那快马就到了他的面前。
许是没想到此处还有人等候,马上那几人皆是震惊了下,待看清楚等候的人是晋海昀时,脸上就划过浓浓的嘲讽。
当先一人振臂一挥,跟在他身后的几人就走上前,侧对着他,马背上趴伏着的几人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但见他们双手被粗绳捆绑着,反剪在了身后,嘴里还被塞了一团破布,在看到晋海昀时,狂喜顿时涌上了眼眸,双手双脚不自觉的动了起来,欲要挣扎出如此屈辱难受的束缚。
那几人扬鞭一挥,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柔韧的弧度,伴随着“啪啪啪”的几声脆响,马背后几人的衣裳已经破绽出一道狰狞的鞭痕,身子也弯曲了起来,隐隐颤抖着,近乎痉挛。
“父亲,母亲,弟弟!”晋海昀见状,瞳孔猛地一缩,快走几步冲上去,就想要解开他们身上紧勒着的绳索。
不想,横空出现的一柄利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霍然抬头,冷冷的仰视着那个人,记起这是明哲的另一个贴身随从莫芹,脸色顿时暗沉了下来,立即厉声叱道:“给我让开!”
“让开?”莫芹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屈起鞭子指着那几名脸色难看的人,端着下巴,神色格外得意,“晋副将,哦,不,晋将军,我看你脸色甚是难看,是否没休息好?还是你以为,你是在做梦呢?若是真能随便就放开,还要我等辛苦跑这一趟作何?”
晋海昀阴鹜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他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在看到押着亲人的那几人时,眸光猛地一紧,心里顿时凉了一截,残存的侥幸心理也被尽数摧毁。
之前,他接到消息,说是明哲要见他。
是以,在入夜之后,他特意等在了这里。
不成想,没等来明哲,却是等到了自己的亲人。
看着他们苍白里略显红润的脸色,想必是在城北瘟疫区里治好了瘟疫,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可在察觉到那几个看守着亲人的人时,才猛然意识到,为了让他匍匐屈服,明哲是下了多大的狠心和血本,连押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都要派上武功高强的暗卫。
好久后,他才冷冷说道:“莫芹,你别仗着你是总督大人的贴身随从,就可以不辨是非胡作非为。总有一日,你所做的恶事,都会得到报应的。”
莫芹为他这样的冷沉和阴鹜所惊,手中的鞭子又高高扬起,狠狠的甩了下去,鞭笞在*上传出的脆响,听得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满是痛苦之色。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冰冷的剑柄,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温度和力道,努力平息内心里翻滚腾掠的仇恨和勃然大怒。
马背后亲人的鲜血刺眼而血腥,落在他的眼里,却仿佛汇聚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炽焰,若是可以,估计莫芹已经被火海烧得灰飞烟灭。
“你想怎么样?”他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眸光里带着令人心惊的漠然和冰冷。
莫芹暗暗心惊,忍不住心里发怵,可一想到眼前这人即将成为他的俘虏,那点儿惧怕也被抛之脑后,长鞭指着他的鼻尖,冷冷笑道:“晋海昀,你听着,不是我想要对你怎么样,而是总督大人想要你怎么样。你背叛了总督大人,早该想到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晋海昀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对明哲的目的自然了然于心。
可若是再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也同样是这样的抉择。恨只恨,他不够强大,不够深谋远虑,竟让明哲把手伸到了自己亲人的身上,给了对方胁迫自己的机会。
他看了看后背血肉模糊的亲人,眼里划过一丝痛色,抿着唇,握着拳,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双手将长剑丢在了地上,双臂张开,面如死灰的看着自己的父母亲和弟弟,俨然一副束手就擒的灰败模样。
莫芹眼里划过一丝鄙夷,冷冷嘲笑了一番,伸手一挥,身后跟着的几人就策马上前,手中的长鞭高高扬起,对着晋海昀就狠狠的打了下去。
一时间,寂静无声的原野上,清楚的传来鞭笞的脆响声音。
晋海昀咬着牙,紧绷着身子,承受着来自地狱魔鬼般疼痛残酷的刑罚,整个人几乎站成了一座僵硬的塑像,唯独那双眼睛里闪着令人心惊的光芒,灼灼的盯在那几个泪流满面嘴巴被堵的亲人身上,眸底深处似乎还快速的划过一丝柔光。
莫芹最恨他这副要死不活硬装高风亮节的模样,心下不悦的同时,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就绕到了晋海昀的身后,在他的防备和仇恨当中,对着他的膝盖就狠狠的打了下去。
“噗通”一声,晋海昀身子一个不稳,直直跪在了地上,扬起阵阵烟尘,正朝着莫芹所在的方向。
“哈哈哈哈……”莫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抚着长鞭,得意的俯瞰着他,语带嘲讽道,“晋将军,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犯人都比你要好得多。你说你值得吗?当初违背总督大人的命令,私自给谌王递去了书信,如今谌王是来到岐城了,可除了被总督大人囚禁在总督府里,可有给过你半点帮助?如今这些,就当作是对你的惩罚了。你就好好享受着吧!哈哈哈哈……”
嘲弄的笑声在原野上久久回荡,吸引住了其他士兵的注意,莫芹也不严加呵斥,反倒是赶着那些巡逻的士兵,围到了四周,冷眼旁观着晋海昀这所谓“叛徒奸细”的下场。
一片嘲弄屈辱中,谁都能看到晋海昀伸手擦拭着嘴角的血痕,状若悔恨愧疚的低下头,却是没有看到,那双低下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杀气。
……
段天谌看着顾惜若睡去后,才缓缓起身,走到了正厅里,独自品茶。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道叩门声,随即张扬的红衣就钻了进来,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神色凝重道:“属下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段天谌放下手中的茶盏,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淡淡问道,“可是晋海昀那里传来了什么消息?”
骆宇点了点头,“王爷,方才得到的消息,说是明哲命人绑着晋海昀的亲人,去到了岐城东郊三十里外的原野处,并以其亲人作为胁迫,逼得他不得不缴械投降。而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段天谌皱了皱眉,挑眉看着他,极其不悦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如此吞吞吐吐的,想要被关入暗室吗?”
骆宇摸了摸鼻子,暗暗想着他才不要被关入暗室呢!那是人待的地方吗?
别的人不说,单是青冥关了一段时间后,整个人就发生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比起之前的可爱,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变成了木头,木讷而无趣了。
想他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该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怎么能够被暗室磨掉了翩翩风华,错过了那么多好花?
“王爷,晋海昀之所以会重伤,是因为明哲派去的随从恶意惩罚,拿了鞭子抽打所致。不过,属下相信,以他的毅力,忍耐这些伤痛,应该不成问题的。”骆宇摸了摸鼻子,又恢复了他一贯的玩世不恭。
段天谌闲闲的瞥了他一眼,屈起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想着什么。
骆宇没得到他的吩咐,也知道每次处于这样的情况,自己肯定是不能去打扰的,是以也很识趣的坐在了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品尝,同时也在等待着他的决断。
一时间,厅内寂静得能听到浅而绵长的呼吸声。
半晌后,段天谌才抬眸看向骆宇,沉吟着道:“除了晋海昀出了点意外之外,其他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骆宇连忙起身,恭敬回道:“王爷,的确准备好了。只等着您一声令下,属下等人就可以依计行事了。只是,属下担心,晋海昀的伤势会比较严重,会不会影响计划的正常实施?再者,他的亲人,如今都在明哲的手中,从方才暗卫传来的消息来看,那些人似乎都被明哲指派下来的高手钳制住了,若是想要救出来,怕是要费一番周折。”
闻言,段天谌动作优雅的收回了手,紫色描金边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最后却收拢于沉静之中,但见他缓缓起身,负手走到门前,看着外面暗沉的庭院和守在庭院里木头般的护卫,眸光里顿时蓄满了凌厉的杀气。
“让暗卫给晋海昀送去疗伤的药物,万不可因为他的一点意外而影响了大局,”他道,语气冰冷而漠然,“至于他的那些亲人,能救则救,若是救不出来,你该知道怎么办。还是那句话,什么都没有大局重要。你可懂得?”
说着,他回头别有意味的看了骆宇一眼,满含警告之色。
被他这么一瞅,骆宇心尖儿颤了颤,只觉得后颈一凉,有种成为逮捕猎物的阴森感,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去,只是猛然一想,薄唇也紧紧抿了起来,脸上也布上了冷沉和死灰之色。
他握了握拳,而后才缓缓拱手,低声回道:“属下遵命。”
四个字,简单而明了,或许连段天谌都不知道,那是从他齿缝里挤出来的,艰难而心绪复杂。
不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可所有的想象都终止在了段天谌那一番理智而清醒的话里,“以大局为重”是他们的宗旨,若没有晋海昀那几个“多余”的亲人,似乎他也没有想过,这是不是就是他的本心。
段天谌侧着脸看他,棱角分明的面部半明半暗,似乎能够读懂骆宇心中的想法,眸光浮沉变化了好一会儿,才重归于平静深邃,如一泓深潭,暗藏着令人心惊的寒气和尖锐。
他闭了闭眼,伸手揉了揉眉心,转身往里走去。
“明哲有所动作,算来也是今晚的事情。门外那些碍人的东西,也该清理掉了。一会儿出去,本王不希望再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骆宇看着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神色有着些微的复杂,只是一想到那些年里他们的隐忍和屈辱,复杂的情绪又瞬间消失殆尽。
他转过身,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月色汤汤,也不知将谁的寂寞身影照亮。
……
段天谌回到了内室里,看着一如既往横躺在地上的被子,认命的弯腰拾起,躺在床榻上,将他和顾惜若紧紧依偎的身影盖住,神色莫测。
骆宇的担忧和思虑,他又何尝不明白?
只是,比起那些年里他所经受的那些,如今的一切都是那么得不值一提。
他不怕骆宇等人如何评判,如何在心里质疑,若是这些评判和质疑能够让他的计划更有效得进行,他丝毫也不介意做出更过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