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第九十八章
    岳明领命而去,偌大的房间登时变得空空荡荡,只余钟摆的回声铛铛铛铛的,一下一下击在空气中,催命一样提醒着人时间正一分一秒的流逝。
    十几分钟后,岳明面色沉沉的进来,对她点了点头:“确定了,凌薇是被人蒙晕了架走的。”
    习云心中本来还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监控录像里没有凌薇出去过的痕迹,可岳明的话把这丝希望生生掐灭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血色的问:“看得出来是什么人把她带走了吗?”
    岳明皱眉,“看不出来是哪个社团手下的人,但监控拍到了他们的车,我已经派人去追踪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线索。”
    说完了该说的,岳明很快就出去部署后面的事情,走前他让习云静心等候消息,只是她哪里静得下来?没过多久,习云就开始坐立不安,这一方角落寂静的让她心慌。
    门乍的一开,把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弟惊了一跳,转身眼见着习云要冲出去,他连忙伸手挡,嘴里还不忘苦哈哈的说:“jane小姐,您最好留在里面,我们现在人手不够,您要出去,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不好向三少交待。”
    习云倒没有硬闯,而是好声好气的和他打商量道:“我不出春风满楼,就在里面转一转。”
    小伙子只犹豫了一瞬,马上板正脸道:“那也不行,请您不要为难我。”别说现在他们的人手大幅调出去跟踪人,就算人都在,vicky刚刚悄无声息的被人带离他们的地界,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做主再放jane出去了。
    习云被他弄得没脾气,只好回房,狠狠一关门,抒发此刻不爽到极点的情绪。小伙子听到这惊心动魄的关门声,心一抖,踌躇了一下,终究没敢再去挑战未来三少奶奶的脾气——请她把门打开,保持视线通畅。他想,反正房间是封闭式的,只要他守着这道门不离开,那就没事。
    他贴着门听了好几次,里面都没什么动静,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他敲了敲门,轻声唤道:“jane小姐?”
    里面没应他,只好似砸了什么东西到门板上,当做回应,他笑笑,看来这是还没气消,于是重新站回门侧,恭恭敬敬的当门神。
    又过了没多久,岳明行色匆匆的往这疾步而来,一看门关着,当下就皱了眉,“怎么关着门?”这是忌讳。
    小伙子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可岳明压根不等他的解释,径自上前敲门,敲了三下,等了会儿,里面没人应,岳明脸色不大好,再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便道:“jane小姐,我进来了。”
    门一开,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在边上仰着头往里瞧的小伙子脸上刹那间面如死灰。
    刚想向岳明请罪,就被一把拦住,他看到岳大哥抓着他的手青筋尽爆……岳明开口,并没有责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气,可话却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似的,一字一顿,恨不得活活撕了眼前这冒失鬼:“你一直没离开这里过?”
    “我拿我的项上人头保证,从没离开这半步!”小伙子眼睛都红了。
    岳明一边朝屋里走去,抬眼四面观察一切可疑细节,一边道:“把从我离开后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一字不漏的汇报给我。”
    小伙子哪里敢隐瞒半个字,强自定了定神,便一条一条清晰的说了出来,当他说到他去敲门,里面的人用砸东西回应他时,岳明闭上眼摇了摇头,“这不是jane小姐的行事风格,想必那时候她就已经被人控制住了。”
    这话听的人心惊胆战,小伙子垂首沉声道:“是属下失职!”
    岳明冷哼,“出那么大事,我可没权利处置你。”
    闻言,小伙子的脸彻底白了。
    岳明没顾他什么反应,看了半天看不出这“密室失踪案”的蹊跷之处在哪,这里没窗,难不成有密道?可第一案发现场的东西是不能乱动的,于是他当机立断的吩咐道:“封锁现场,我现在就去联系三少。”
    本来单是vicky出了事,缓一缓往上报是没问题的,可换了jane失踪,岳明哪里敢再耽误一刻?他的少主,看似性格软和,实则手段强硬,这次他是撞到枪口上了,倒八辈子霉都没他这次犯的事惨,惟愿jane小姐千万别有什么事,岳明在心里阿弥陀佛的拜各路神仙菩萨。
    远在东省的周怀远,接到消息时整个人懵了一瞬,好半天才艰涩的回问:“你说人是从我办公室里消失的?”
    “是的。”岳明小心翼翼的回道。
    “我办公室的起居室,墙上挂画的那面有密道,通往城南。”周怀远说到这里停了停,岳明透过滋啊滋的话筒,依稀听到线那头的人微微吸了口气,“你从我大哥和二哥身上着手查。我马上回来。”
    岳明心一沉,恭敬应是。
    原本在周家下一代继承者的问题上,他是持着观望的态度,不想早早站队的,可今天这件事一出,由不得他不站队了,他是出了大错,能不能拼命往回找补给他补全了,就全看他这一次事儿办得怎样,他要是再不明确态度,就办不了事,只好等着收拾收拾东西,滚出周家了。
    既然坚定了效忠于谁,再改不了,岳明也不再犹豫,火速动用他手上一切人脉,对周家大少和二少最近的动态进行地毯式的秘密暗查,说是暗查,实际上必定会惊动一些人,不多时就会传到当事的两位少爷耳里,只是站位完毕的岳明是再顾不得那两位少爷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同样得到习云失踪的消息的还有叶名臣,身边的助理斗胆偷偷抬眼瞄了瞄,然后迅速垂头,甚至比之前垂得更低——他从没见过老板脸色这么阴沉。
    “不管这是冲着背后的谁,劫我的人,都是在打我的脸。大概是我装斯文太久了,导致他们都忘了我叶名臣到底是做什么本行的。”叶名臣语气平静的说道,可这平静之下,显然酝酿着呼之欲出的暴风雨,一屋子的人全部装聋作哑,不敢接他的话头。
    叶名臣的方式简单粗暴,一家一家明当明的问:
    “我的人,在不在你们手里?”
    “在的话,最好交出来,不要闹得最后大家脸上都很难看。”
    他领着一众兄弟,人手一把ak47,这在此时还是稀罕物的武器一个一个社团的老窝浩浩荡荡的扫荡过来,不说人还没找着,这架势,首先就得罪了一大帮子人。可那些人敢怒不敢言,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各个大佬只敢软言软语的相待。
    总之撇清自身的方式五花八门,有誓死发誓人不在他们那的,也有采用祸水东引的法子,把嫌疑引到别家身上去的。
    就在叶名臣跑完三家时,下面的消息传来,vicky已经被许承淮找到了,安然无恙,只是人被灌了药,现在还没清醒。叶名臣沉默了半响,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吩咐他人,“行了,直接找周怀远吧。”
    事到如今,傻子也看出来了,这招调虎离山,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凌薇。
    他真是一点都没预料错,那些人,迟早会盯上jane。叶名臣忽然间就有点懊恼,他是半点都不想掺和进港都本土世家里兜不清楚的弯弯绕绕里去的,可先前他大张旗鼓的要追究到底的姿态已然摆出,如今再想轻飘飘的抽身,往哪说都说不过去。更何况该得罪不该得罪的都已经得罪了,再撂挑子不干,也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这么一想清楚,叶名臣更加迫不及待的要和周怀远碰面了,事情的根源就出在他身上,能和他联合查,一定会事半功倍。
    另一头,当事人习云已然迷迷糊糊的从昏睡中清醒过来,胃里泛着恶心,估计是药效残留。她在神智清醒的那一瞬间就回想起刚才突发的事情,鸡皮疙瘩不可抑制的立了起来,心脏都快跳出心口了。
    她没动,可就算没动也感觉得到自己的手脚都被反绑着,习云脑中霎那间就闪过无数阴谋诡计,在春风满楼被人悄无声息的绑走,说不是冲着周怀远来的她都不相信。冷汗从脑门背心渗了出来,她把脸贴在冰凉的地上,努力平复情绪——她不能慌,慌了就容易出错,而她现在处境,已经容不得她出一丝错了。
    习云不动声色的深吸了几口气,竖起耳朵听动静,听了约一分钟,她确定她周边应该没有人,于是她才一点一点小心的抬起眼皮,入目是昏暗的厂间,顶很高,不远处堆着一箱箱木头框装的货物,她凝神细细观察周围的一切,可惜看了三圈都没发现任何能告诉她此刻身处何处的线索。
    她有些丧气的闭上了眼,眼睛这个感官合上,其他感官的感知能力瞬间提升起来,忽然,她嗅到了空气中飘着一丝咸湿的味道,习云猛的一睁眼——这是码头!
    ☆、第九十九章
    这绝对是码头!确认无误!习云侧耳倾听,已经能听到点海浪翻卷的声音了。捕捉到这一个线索,无疑让她兴奋了几分钟,可没过多久,理智回归,就像一盆冷水把她从头到尾浇得透心凉。她知道这是在码头又如何?别说港都的码头何其多,就算她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她能传递消息出去吗?不能。
    希望升起又被打落无疑是一种十分难耐的心理折磨,而且在逆境中,这样沉沉浮浮的心情很容易削弱人的意志力。习云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既然那些人绑了她来,那自然会有见她的一刻,她就安心等着吧,现在的形势对她来说,一动,不如一静。她闭上眼,努力调整呼吸——先装昏迷不醒。
    平心静气的卧在地上良久,就算是初秋,天气还热,可毕竟已经凌晨了,地底的寒气一丝丝的腾上来,争先恐后的钻进了她的骨子里,习云哪里受过这种罪?却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
    就在她以为方圆几里只她一人时,贴着地面的耳朵耸了耸——有脚步声,而且还不止一人,正由远及近的走来。习云的心瞬间就提起来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开始狂奔。她轻轻抬起眼睫,眯出一条缝来。说时迟那时快,她脸正对方的大铁门,吱嘎一声,开了。
    习云赶紧闭上眼,不敢露出一丝马脚。
    她听到哗啦啦的进来一串人,她感觉到有人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脸上,良久良久没有移开视线,直到看得她遍体生凉时,有人出声了:“药效大概到什么时候消?”——中年男人的声音,平静,给人感觉十拿九稳,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边上立刻有人回话:“大概再过一个小时。”
    习云在被人从背后用手帕蒙住的时候,屏息了好长时间,也因此留在她身体里的药效并没有他们想象的厉害,此时此刻,看起来他们都没发现她清醒着。
    半天,没有人说话,可她知道他们还没走,就在她面前齐齐看着她,习云顶着强大的压力,愈发放缓了呼吸。
    “周怀远已经回到港都了,约他谈谈吧。”中年男人淡声道。
    卧着装昏的习云心抽了抽,果然…他们的目标是周怀远。
    “是,林爷。”
    林爷?!好熟悉的称谓,习云甩开忧虑,脑子飞快的动了起来,可偏偏越是着急就越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这人是谁,可她确定,她知道这个人,绝对知道!起码,在现代的时候,她一定听说过这个名讳。
    林爷林爷,到底是谁……如果此刻能睁开眼看一看的话就好了,可她冒不了这么大的险。
    那行人没有在这里久留,估计是时辰未到,再等一个小时,他们一定还会再来的,而她,必须在这一小时内想出来林爷的身份,还有应对的策略。
    大概想破了脑袋的想了一刻钟,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极其愚蠢的错误,她管林爷是谁呢,反正她已经知道绑架她的人叫林爷,那不就得了吗?她刚在绕什么弯子呢?简直是浪费时间!蠢货!
    好好在心里骂了一通自己后,习云有点难掩的兴奋,这就好像一下子就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了,她闭着眼睛细细斟酌着知道林爷这个人,对她有什么好处,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有人来了!
    习云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呼出来,门恰时的打开,这次进来的人不多,应该只有两个,不会超过三个,习云听着脚步声判断。
    有人走到她面前,蹲下,一股刺鼻的味道透过鼻子直冲她的天灵盖,习云忍不住皱了皱眉撇开头,眼前的人道:“醒了。”
    习云闻言乖顺的睁开了眼,然后不出那人所料的,惊恐的瞪大了眼珠子。
    “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她惊慌失措的看着这里的两个男人叠声问道。
    那俩人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于她的反应,见她醒来也没跟电视剧里演的似的要上来封住她的嘴,而是用再正常不过的眼神看了看她,好像他们干的事根本就不是绑架。
    没有人理她,离她最近的一个男人是方脸,刚才把她“弄醒”的也是他,而守着门的是个长脸,这时候,方脸对长脸道:“请林爷过来吧。”
    习云很适当的流露出自己的恐惧和迷惑,算是一定的真情流露,她知道,她不可以表现的很镇定,那并不利于自己的安全。这些人一看就是做惯了这种事的,她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脚步声,一群黑衣男人簇拥着一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进来,那男人,习云自看到他第一眼时就确定这人就是林爷,奇怪的是,相对他的名讳,他的脸习云脑海里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爷笑眯眯的,仿佛把她绑来这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的属下麻利的给他安了张椅子,他坐下后笑着对习云道:“jane,你好。”
    习云用嘴向手脚被绑处怒了努:“抱歉,我现在的状况实在算不上好。”
    林爷蓦地就放下了脸色,习云观之心里咯噔一下,后悔扑面而来,她不该逞强的,没成想,他是对身边的人谴责道:“谁让你们绑着她的?”
    语音落下,很快有人上来给她松绑,习云扭了扭麻木僵硬的手腕和脚腕抬头对林爷道了句谢谢。
    她很冷静,她的本意是不想表现的那么冷静的,从犯罪心理角度来讲,面上太过冷静的人质很有可能会引起绑匪的怀疑,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面瘫脸,她从小就这样,遇事前很慌,真遇上了,也就坦然了。
    “你找我来是什么目的?”习云等了很久,林爷也不说话,只好自己谨慎的开口问。
    林爷笑容不改,不回答她的问题,倒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反问她:“听说jane小姐从小在美国长大,怎么说的一口标准的国语?”
    嗯?问这个问题…习云心里打了个激灵,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人和前一阵子她和凌薇的身份风波有关联。这么一个章戳到他头上,那件事还牵扯到周怀远,习云回话就更小心了。
    “毕竟骨子里是中国人,连中国话都不会说,难免叫人笑掉大牙。”说到此习云顿了顿,朝周遭的一圈人瞟了眼,垂下眼睑继续:“不像有些人,英国人还没给公民权呢,就连自己性甚名什都不知了。”
    她语音落下,一片寂静。
    说这话其实是很冒险的,可她也在赌,赌港都底下的社团绝不是英国人的走狗。就算是,为了面子,那人也绝不会当面对她说的话表示明确的不喜。毕竟谁也不会愿意承认自己是条狗,不是么?
    谁曾想,对面的林爷忽然大笑,声音宏亮的都惊得她抬起了头,林爷道:“你这句话我喜欢,港都就是港都,从来就不是哪个国家的附属。”
    话题成功岔开,习云轻轻舒了口气,不想林爷忽的就转了话锋,“可惜啊,你这么好的姑娘家,可是害了我手下好几颗苗子呢。”
    习云闻言心猛的一顿,紧接着止不住的怦怦怦乱跳,她知道他是谁了!林氏!!周怀远做的被他知道了!
    “jane小姐脸色不大好?”林爷意味深长的问道,然后也不等她回答便道:“要不让你和你男朋友说说话,这样情绪就会好点?”
    习云骤然清醒过来,“他也在这?”
    “现在还没,不过我想马上就会来了。”林爷气定神闲的笑道,“要不,你先和他通个话?”
    习云犹疑的看着林爷,林爷很是绅士的把电话递到她面前,还贴心的帮她拨好号。
    电话响了没两声,对方就接起了,“喂?”——警惕而小心,确认是周怀远无误。
    听到他的声音,习云鼻子一酸,话语全堵在嗓子口出不来,或许是透过电话线都能气息相闻,周怀远几乎在几秒种里就认出话筒那头的是习云:“云云?”
    “唔。”习云沉沉的应了声。
    她听到话筒那头周怀远深吸了口气,然后问:“你现在,一切都好吗?”
    “我没事。”此时习云的语气已经回复正常,她看着林爷问:“我能不能和他多说几句?”
    林爷点了点头,做了个你自便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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