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树木化作虚影,以极快的速度倒退,慕烟华灵识微微探出,时刻注意着四周围的动静。
那是……玉符的气息?不,不仅仅是玉符。
“涅影,停下。”
慕烟华脚步一顿,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怎么,还不出来么?”
一阵静默。
唯有清风掠过树梢,那枝叶摩挲带起的轻响。
“你们不出来,是准备将此物送予我么?”
慕烟华足尖轻点,一跃而起,右掌在头顶树枝上一捞,多了一枚青色玉符,其上似水纹流转不息。
正是早先司若白所言,那价值一万积分的特殊玉符。
“这东西予你倒是无妨。”
清朗男声悠悠响起,树后转出一名十七八岁的玄衫少年,眉目生得极为俊秀,面上带着闲适笑意,站在了慕烟华身前。
“可惜我答应不算,还需问过我的几位同伴。这东西是我与他们一道寻得,你要白白拿去,不付出一点代价,天底下可没有这般便宜的事。”
“啰嗦!”又一人从树下跳了下来。
是个十五六岁年纪的粉衣少女,明眸皓齿,肤色白皙,漂亮的杏眸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你与她说这许多做甚?不会瞧着她生得好看,就舍不得下手了吧?”
转向慕烟华:“喂!你听着!玉符自然不能给你,你将玉符还来,再将你的身份铭牌留下!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的身份铭牌,劝你还是自己主动拿出来,否则等我们动手,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粉衣少女说话间,从树后、树上再次转出三男一女,将慕烟华团团围在中间。
慕烟华扫视了一圈,面色平静地将玉符塞进袖袋:“倘若我交出身份铭牌,你们保证放我平安离开,而不是杀我灭口?”
“我们不杀人!”粉衣少女眸底闪过一丝怒意,似是被慕烟华的怀疑刺激到,又气恼她直接收起玉符的行为,生硬地重复道,“交出玉符,交出身份铭牌,放你走!”
“既如此,我便放你们一马。”慕烟华神色一厉,惊月剑乍然嗡鸣,吞吐着锋锐剑芒,“交出身份铭牌,看在你们无意伤人性命的份上,留你们一命。”
“……什么?”粉衣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慕烟华,要笑不笑极为滑稽,“你、你们听到她说的话了么?她、她、她居然——哈……哈、哈……我、我不行了……太、太逗了!”
其他人亦是面色古怪,只有那玄衫少年微蹙起眉,眸底闪过一丝不确定。
“你不过炼气境第八重天,如何有这般自信胜过我们联手?”
“你们一个先天境第一重天,两个炼气境大圆满,剩下的全是炼气境第九重天,未免太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最先出现的玄衫少年为先天境第一重天,后来出现的粉衣少女为炼气境大圆满。瞧刚刚情形,这一男一女,显然是眼前小团体的领头之人。
慕烟华眸光淡淡,轻声唤道,“涅影。”
“嗷呜!”
涅影一声兴奋的大吼,身形一晃恢复了原来的体型,纵身一跃到了场中,先天境第七重天的气势铺天盖地向着四周散开。
那少女的笑声梗在喉咙里,吓得面色发白,双唇一阵抖动,声音干涩破碎。
“暗、暗影豹?”
慕烟华将几人惊骇之色尽收眼里,语声平平地重复道:“交出身份铭牌。”
那玄衫少年面上表情一阵变换,忽而出声道:“这一回我们认栽。那玉符我们不要了,送予你当做赔罪——身份铭牌你拿着根本无用,不如我们再赔偿你些灵石,就此作罢可好?”
“真的无用么?”慕烟华嗤笑了一声,“你以为就你们几个聪明人,旁人便无法发现身法铭牌的秘密?我倒是想问一句,既然身份铭牌无用,你们设计这一整套请君入瓮、瓮中捉鳖的戏码做什么?测试太过简单,时间太过充裕,想着法儿戏弄人么?”
“真当我是那三岁小孩?废话少说!身份铭牌!”
玄衫少年一脸苦色,探手入怀摸出身份铭牌,抛给慕烟华。其他几人互相望了望,不是没有想到逃跑,但一对上涅影绿莹莹的兽瞳,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根本没办法移动半分。
眨眼工夫,慕烟华入手六枚身份铭牌。
粗粗一眼扫去,积分最多为那玄衫少年,超过了十万之数,其他几个少则三五万,多则七八万。
“这两日收获不错嘛。”
慕烟华略挑了挑眉,取出自己的身份铭牌,在眼前几人冒火的目光中,分别跟着他们的身份铭牌轻轻碰触。
灵识缓缓探出,往自己的身份铭牌上一转。
身份铭牌银光乍起,表面隐约的银色纹路流转着,像是一根根灵活的触须探出头来。
刚到一百万的积分再次变动,不停往上涨,一直涨到一百四十二万三千一百,这才堪堪停下。银光敛起,银色纹路再次恢复原样。
将积分清零的身份铭牌扔下,慕烟华招呼了涅影,化作一道朦胧光影,转瞬消失在玄衫少年几人眼前。
几人纷纷捡回身份铭牌,转向那玄衫少年:“怎么办?”
玄衫少年看着手中的牌子,沉默了半晌,才踟蹰着道:“身份铭牌除了可以转移积分,还有另一项作用。将旁人的身份铭牌捏碎,便可得到一万积分,此人——不知她到底知不知道……”
“她能发现一样已是不容易了!”粉衣少女轻哼了一声,恨恨地道,“这下倒好,两天的辛苦算是白费了!全便宜了那小丫头!”
“不!我却觉得她必然知道!”玄衫少年直起身子,看着眼前几名同伴,“此法本是投机取巧、损人利己,这般倒是断了我们念想——我要前去猎杀妖兽获取妖核,你们呢?”
“猎杀妖兽?”粉衣少女有些不自在,“倘若我们再跟着你,会拖你后腿。”
玄衫少年摇摇头:“有你们找寻牵制妖兽,我自然省下不少工夫。”
粉衣少女高兴起来:“你出力最多,积分自然你占大头。”
几人商量停当,以玄衫少年为首,很快离开了原地。
慕烟华奔出数里,摸出那枚青色玉符看了两眼,随手往旁边树上一扔,便不再多管。
一千枚特殊玉符,身份铭牌的秘密,为测试增加难度的同时,亦让测试更加血腥残忍。
玉符无法屏蔽气息,身份铭牌本身就值一万积分,又能将其中积分占为己有——猎杀妖兽获取妖核,哪里有直接击杀其他人,夺取玉符与身份铭牌来得简单快速?
现下发现身份铭牌秘密之人还不多,待得测试的最后两三日,才是自相残杀最为惨烈的时候。
慕烟华暂时还不想惹上麻烦,那区区一万积分的玉符便不能留。
“涅影,我们继续。”
涅影低吼了一声,一步跨前,越过慕烟华。
一刻钟后,涅影拦住了一头先天境第三重天的巨蟒,被慕烟华毫不费力地斩于剑下,得到一枚土属妖核,再添四万积分。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传入耳内,慕烟华丝毫不觉得惊讶,转身望向声音的来处。
十四五岁的少女从树后转了出来,一身飘逸的桃色纱裙,生得极为秀美动人,眼角眉梢隐隐显出一丝娇媚。
“多时不见,烟华的实力倒是愈发强大了。”
“……是你?!”
慕清晨!
慕烟华早知有人在暗处窥视,却不知这人竟是失踪多时的慕清晨!
多年来一直卡在淬体境第二重天,这短短时日之间,慕清晨修为暴涨,居然已是炼气境第四重天!
果然还是来了。
“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慕烟华死死捏着惊月剑,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在慕清晨面前露出异样,“你可知父亲很担你,整个慕家都为你翻了天?”
☆、第84章听墙角
“此事是我的不对,让二叔与你担心了。”
慕清晨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垂地的裙摆漾开一圈圈柔和的弧度,愈显得她腰肢绵软,摇曳生姿。
慕烟华视线不离慕清晨,仔细打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烟华,你知道我,要不是情非得已,我怎会做出这种不顾前后的事来?”慕清晨站在慕烟华三四步远的地方,面上露出欢喜的笑意,眸中熠熠生辉,“那日我忽然离去,实则是遇上了现今的师尊。师尊不喜与外人接触,只道跟着我有缘,直接就从慕家带了我走。”
“师尊说我体质特殊,倘若按照他的方法修炼,便能慢慢突破资质的限制,像旁人一般正常提升实力。你瞧,我听从师尊之言,努力修炼他予我的功法,不过短短时日,修为晋升竟是远远超过了十年所得。”
“这是属于我的机缘,我绝不愿意就此放弃。所以慕家,我暂时是回不去的。烟华,你回去之后,能帮我向二叔解释一二么?”
满口胡言!谎话连篇!
慕清晨之言,慕烟华根本不信,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能有此境遇,苦尽甘来,我自然为你高兴。相信父亲得知你平安无事,且拜得大能为师,亦会心下欣慰。你既要我向父亲解释,不知能否将你师尊来历透露些许,也好让我有个交代?”
慕清晨面露为难之色,缓缓摇头道:“师尊有令,我不敢随意提起他的名号。这一回我能来见你一面,寻你说说话,已是师尊格外开恩。要不是我近来进益飞速,又苦求了他很久,他哪里肯答应?”
“我曾经听父亲提起,不少有大本事的能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怪癖。你师尊有言在先,你自然不好随意违背,我会向父亲说明。”
慕烟华了然地点点头,似是完全接受了慕清晨的说法,再也没有半点怀疑,“除了这些,你还有其他事情么?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你身上灵石够不够用,要不要我予你些?”
“不用了,师尊那里什么都有。”慕清晨气息平和,越发放松下来,状似无意地道,“除了见不到二叔与你,其他的一切都好。只是夜深人静,难免会想起家里,总觉得心难平、情难舍,当日走得匆忙,手边竟连着寄托之物都没有。”
慕清晨眸光微闪,望定了慕烟华。
慕烟华心一提,暗道终于来了,凝神等待慕清晨的下文。
“我不能出来太久,这便要回去了。不知烟华能不能予我一物,让我有个念想?”
慕烟华呼吸一滞,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你想要什么?”
慕清晨双颊浮起红晕,不好意思地道:“倒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上一回迷踪岭试炼,烟华曾独自斩杀炼气境第三重天的赤炎虎,得到火属妖核一枚。其实、其实我一直喜欢得紧,却总觉得难以启齿向你讨要——这次我便厚颜一回,不知烟华可否忍痛割爱?”
赤炎虎妖核!果然是当初那枚赤炎虎妖核!
对上慕清晨期待又忐忑的目光,慕烟华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挣扎之色:“这枚妖核于我意义非凡,倘若是其他人开口,我决计不会轻易相让。不过你要……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都不会拒绝,只要我有。”
慕烟华探手入怀,摸索着拉出一个小巧的蓝色袖袋,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取出一枚鸽卵大的半透明火红色晶体。
正是炼气境第三重天的赤炎虎妖核。
慕烟华将妖核置于掌心,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不舍地将之递给慕清晨。
“希望你好生保管。”
慕清晨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紧紧捏在手中,面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像是怕慕烟华返回,连连点着头。
“烟华放心,我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爱护它。”
慕清晨抬头看了看天气:“时间差不多了,未免师尊生气,我不得不先行一步。烟华,预祝你测试拔得头筹,得偿所愿。”
慕烟华死死盯着慕清晨的背影,待她身形快要消失在林间,终是将浮光掠影施展到极致,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