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笑着点了点头,“到底妹妹读书多,想事情就是比我周到。”
两人说好了,便一同给北宸园的皇贵妃送了信,皇贵妃也有些为难,虽说是她总理宫务,但要把整个万寿节忙下来,以她现在这身子骨,简直是开玩笑,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便请来了秦瑄。
秦瑄直接道,“你如今身子不妥,等满了三个月,便提前回京吧,到时候由你坐镇,剩下的事情交给她们两个便是。”
秦瑄都吩咐了,皇贵妃自然不会违逆,将这个话带给了贤妃,贤妃和德妃心中有了底,便提前翻出了往年的旧例,趁着皇贵妃还未回宫好好琢磨琢磨,免得到时候一问三不知,怠慢了皇贵妃事小,惹得皇上不信任就事大了。
宫务问题总算顺利地安排好,北宸园深处的一个繁花似锦的小院落里,宁嫔攥着一张纸,却是气红了脸。
“贱人,敢拿我当跳板,借刀杀人,当我薛碧君真是好性儿不成?”
如宁嫔这样的世家贵女,纵然身在宫中,总有法子联络到家人,虽然也在皇上那无孔不入的暗卫监管下,但若只是查个人,问个消息,就是皇上知道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了,对于暗卫监管这事儿,宁嫔是完全不知道的。
宁嫔通过家人,查出了春柳的背景,春柳出身内务府世家,而她的家族,与安国公家交往莫逆,而安国公,则是德妃的外祖家!
“审出来了没有?”向来雍容大方的宁嫔也从容不起来了,她虽然也见不得璟婕妤好,可绝对不会亲自出手,更不会让自己当了别人的那把刀!
“春柳嘴硬,奴婢失职,还未审出来。”
宁嫔冷冷一笑,“让她跪针毡,我就不信,她一个内务府世家出身的副小姐,能受得了双腿被毁成为残废!”
那垂首肃立的内侍忙下去了,直到傍晚,才又送来了消息,“主子,问出来了,那是毁容的慢性毒药!”
“什么?”宁嫔吃惊地低喊。
得知了这个消息,宁嫔反而不急了,只要不是什么立刻见效的药,对她就没有多大的威胁,短时间里璟婕妤不会知道自己中毒,时间一长,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找到证据了,而她完全可以趁机从中运作,浑水摸鱼。
宁嫔刚想到这些,眼前蓦然浮现出璟婕妤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和意味深长的问话,她也是听了璟婕妤的话,才怀疑到春柳,从而查出来……
难道,璟婕妤早就察觉了?
宁嫔顿时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半晌,她摆了摆手,“将那春柳处理了吧。”
不行,她不能冒进,在这宫中,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既然怀疑璟婕妤可能知道此事,那她就不能轻举妄动,万一被抓到把柄,那到时候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宁嫔的谨慎在这里救了她一次,自得知璟婕妤已经被毁后,这新一届的宫妃们当中,宁嫔无疑成了领头羊,进入了德妃的眼中。
容昭在听说宁嫔身边那新来的叫春柳的宫女不见了时,也只是暗暗感叹一声,到底是世家贵族出身,眼界确实非寻常小户女子所及。
不过,顺着宁嫔调查的暗线,容昭也摸到了幕后黑手的身份,她同样选择了按捺不动,马上就要回宫了,与其做一只咋呼的出头蠢鸟,还不如做一条冬眠的毒蛇,伺机而动!
就在这时,玲珑从门外悄悄蹭到她面前,满脸为难,欲言又止。
容昭好笑道,“什么事情,把你难为死了?”
玲珑深吸一口气,一脸“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悲壮表情,竹筒倒豆子,一口气道,“今晚皇上去皇贵妃那儿用餐,膳后,皇贵妃没留皇上,而是,而是,而是把皇上推去了欣宝林那里,皇上没拒绝,已经过去了!”
第六十二章 回京
秦瑄在兮云堂安安静静地用了一餐,虽然四热四凉四汤品四点心铺了一桌子,然而毕竟是孕妇用的东西,秦瑄用着不怎么对味,况且用餐的氛围也太压抑了,便准备待会去容昭那儿再填填肚子,喝完了一杯茶,就要告辞,谁知皇贵妃却道,“前儿几个妹妹都来臣妾这里坐了坐,臣妾冷眼瞅着,欣宝林妹妹倒是个天真烂漫的,最是活泼可人,皇上去坐坐,说不准还能放松放松心情。”
秦瑄看了她一眼,皇贵妃这次却勇敢地回视着秦瑄,沉默却坚持,秦瑄不想和一个孕妇计较,便提步去了欣宝林那里。
皇贵妃在他背后松了口气,脸色却忽悲忽喜,也不知自己拼着让皇上不快也要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只是,想起娘家传给她的消息,想想张家的背景,想想张家给她的承诺,她还是压住了心头那一瞬的酸涩。
欣宝林住在东侧的院落群当中,院子不大,里面种着杏树,这个时节花果也早就没了,只剩下浓密的树荫,十分凉爽。
行宫的规矩到底比宫里松散些,如欣宝林这般低位分的,在皇宫中,只能由她去养心殿伺候,在这里,却不用讲究这许多,皇上直接便过来了。
秦瑄心情谈不上好,冷着一张俊容,踩着昏黄的月色一踏进院落,便看到欣宝林站在门口迎接,朦朦胧胧的也看不清长相身段,看见她,福身蹲了下去,语调毕恭毕敬的。
“给皇上请安。”
他面色淡漠地走了进去,到欣宝林身前时,淡声道,“平身吧。”
秦瑄进去后,环视了一下,一个还算精致的屋子,里面灯火通明,熏着香气,帐幔低垂,两个奴婢侯在外室,鸦雀无声。
他的意识,先他一步,将他带到桌旁坐下,早有奴才奉上了一杯茶。
秦瑄默默地喝了半杯茶,才将目光赏赐般地落到欣宝林身上,皇贵妃口中“活泼可人”的欣宝林,此刻便犹如被剪了舌头般,木讷地站在那里,温顺的不可思议。
秦瑄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
灯光下,总算将对方看得清楚了,论容貌还算甜美,可也就那样了,和其他毕恭毕敬面对他的妃嫔并无一丝不同,平庸的住所,平庸的人,又是一个家族献上的傀儡,却还能搭着皇贵妃的路子送到他面前,显然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他隐约知道自己后宫是有这么个人,听说跟昭昭是好姐妹,如果他早知道这人跟昭昭有牵扯,他就不会将此人收入后宫,还有昭昭那个妹妹,现在想这个也晚了,反正他不缺女人,就晾着她们吧,宫里一两张闲嘴还是养得起的……
张妙到现在还觉得晕乎乎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棉花离,她压根就没想到皇贵妃居然第一个把皇上推到她这里来了,听到皇上要来的消息,那一刻她心头涌现的喜悦不是假的,可也只是一瞬间罢了,紧跟着,她的心便揪成了一团,无数的问题向她袭来——她该怎么面对皇上?皇上会不会看不上她?她穿得合适吗?要怎么才能让皇上满意……
一直到皇上进了她的院子,她都没有回过神来,机械般地福身,请安,然后跟个傻子一样站在皇上面前,她害怕得简直就快要窒息了!
她实在想不到,那个圣宠容姐姐的皇上,居然如此年轻俊美,可也尊贵天成,不怒自威,那股沉若深渊的恢弘气势迫得她头都抬不起来。
皇上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她的心尖上,那随意俯视她的一眼,就和看院子里的蚂蚁一模一样,凛然生威,毫无感情,更别提怜惜之情……
这让她更加无法思考了,往日里还曾幻想过一旦皇上垂青她,她该怎么怎么做,怎么怎么讨皇上欢心,她想了,容姐姐能得圣宠,她也一定可以的,虽然她没有容姐姐貌美,但她也没有奢望如容姐姐那般宠冠后宫,不说将来能挣多大的出息,好歹也要在宫里挣一席之地,不辜负家族的栽培。
她并不想辜负和容姐姐的情谊,容姐姐大约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从来不曾向皇上引荐自己,她都能够理解,可她先是张家的张妙,然后才是自己个儿,有时候有些事有些选择,真的是情非得已。
无论她想得多么通透,多么无奈,然而,当这一天终于来到时,她满腔的机灵都仿佛从她身上溜走了,只留下一具头脑空空的躯壳,居然一个字也挤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