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倒想问问,这乌粟子到底从何而来。朕现在也不处罚你,只希望你有戴罪立功的心,朕就不信,你家一个深宅大院的夫人,轻易就能弄到第一大禁药!”
薛文被这语焉不详的话吓得一头冷汗,所幸他也不是傻子,皇上的话中虽然带着淡淡的威胁意味,但更是详尽地给他指了一条活命的路,他怎么还不明白,这是皇上给他的一次最后的机会,如果他没有抓住,那等待薛家的就只能是一场浩劫!
但若说抓不住机会,那他就不是那让所有人都忌惮的吏部尚书了,他虽然心乱如麻,然而直到这个时候,他已经确定,皇上暂时没有发落薛家的意思,究竟是为了大战在即不想引起朝堂动荡,还是为了吊出幕后之人,他已经不敢想了,只想用尽一切办法,阻止自家在这突如其来的一次痛击中彻底沉没!
薛文满脸恍惚地进了家门,并没有在书房逗留,而是去了后院正室,彼时薛夫人正交代几个管家婆子什么事儿,两个贴身丫鬟守在外面,看到薛文,吃了一惊,欲言又止,并频频看向内室,想拦不敢拦,只好任由他靠近,这时薛夫人也听见薛文的脚步,便停住了嘴,轻声道,“行了,我就这些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薛文刚跨进门,就看到一群婆子行动有序地迅速退了出去,薛夫人坐在上首,一张神色清冷风韵天成的美丽面庞,几乎看不出岁数,她长得不算绝美,但气质清华优雅,宛若一朵淡然矜贵的白菊,与她的女儿是两种迥然相异的美。
看到薛文进门,也并不笑脸相迎,声如裂玉般淡淡地问了一声,“今日回得这样早?”
搁平时,薛文是绝对不会在意的,然而今天经历了养心殿皇上饱含失望的眼神,他只觉得原本光明坦荡的前程已经变成了一幕永远也追逐不到的幻象,而自己糊涂透顶,娶了这女人十几年,竟仿佛完全没有看明白这个女人似的。
他怎么会以为这个女人一直都是淡然优雅的呢?没看到她半掩着袖子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以那力道看,掌心不被掐破就不错了。
她问的话也仿佛是漫不经心,可如果换成平时,自己会怎么回答他,哦——“皇上今儿没什么大事,老爷我自然就能走得早些”,或者“为南疆问题,大家伙儿都吵翻了也没得到统一决定,我一个吏部的,听他们扯皮,还不如早点回来。”
想到这里,薛文不由得回想起皇上给他看的情报,难道真如皇上说的,自家这夫人疑似一名南疆奸细?
大约是薛文进来后不言不语,只用一双充满审视意味眼中盯着她,那眼眸中闪动的是她从来不曾领教过的凌厉,一种淡淡无声的威压在她这个堂屋弥漫,很快便弄得气氛紧绷,她这个主人也不由得坐立不安起来。
“夫人,你有什么要和我说吗?”薛文问道。
薛夫人微微侧头往上斜看了他一眼,粉面雪颈,别有一番脆弱可怜的美,这是她最好看的一种姿势,这种时候,她本能地感到危险,下意识就使用了出来,却不知,这美人计一使,原本还对她有三分情意的心立即冷了。
薛文是什么人?是连皇上都要说他狐狸的人精,薛家的家主,哪是轻易就能被美色冲昏头脑的,薛夫人并非小门小户之女,貌美有才又具备高门贵女的一切出色管家理事的能力,是他明媒正娶的继室夫人,他比她大那么多,爱重她本也正常,而薛夫人和他同床共枕快二十年,居然就这么看他,一点也不了解他的为人,可见以前从来不曾在他身上用过心。
薛文又重复问道,“夫人,你可有什么需要对我交代?”
薛夫人见之前的示弱不凑效,便又强硬起来,微微挑了挑眉,怒气在眸底升起,小巧的樱桃嘴抿成了薄薄两瓣,一如以往——只要她做出这幅表情,不管什么事,薛文绝对不会再问下去。
然而仅是不同往日,他薛文连自己的命都快被坑得保不住了,哪里还会如以前那般难得糊涂?自然是要追根究底,调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才好去想应对的办法!
薛夫人心中隐藏的秘密实在太多,实在不知道薛文所提的到底是哪一桩,又怕对方是诈她,干脆沉默到底,一副委屈而倔强的神情,不敢置信地看了薛文一眼,便撇过头去——将一个被冤枉而伤心欲绝却绝不软弱的妻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薛文见状,心越发沉入谷底,涌起一层荒谬一层悲凉,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想不到夫人竟是个智勇双全、伪装到天衣无缝连我都能瞒了数十年的能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请问夫人,从何处弄到的乌粟子?”
乌粟子三个字,如同一道解咒的咒语,瞬间将那伪造的平和的氛围撕成碎片!
薛夫人猛然抬头,急切地问道,“宁嫔得手了?”
一句话,薛文对她的心便彻底冷了,她做出这种事,却什么都不问,只问药是否有效,连他这个丈夫,对她孝顺贴心的儿女,都不问,显然是冷漠自私凉薄之至!
“你以为呢?”薛文冷漠地反问。
薛夫人攥着手帕盖着眼睛,双肩抖动,然而薛文可不会以为这女人是在哭泣,就算是哭,那也定是喜极而泣!
半晌,薛夫人放下手帕,果然,那眼中竟充斥着无比的愉悦和疯狂,“好啊,大乾皇帝中了乌粟子,凭他是宗师还是大宗师,也活不了多久!我就说嘛,区区乌粟子就能解决的事儿,何必要浪费一个宗师呢,被秦昊那老不死盯上的就别想逃掉!”
薛文震惊于妻子的话中透露的巨大的讯息——原来,妻女联手在宫中给人服用乌粟子,不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害皇上,在这之前,甚至还有一名宗师刺杀皇上?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宗师?”
薛文夫妇口中的宗师,这段时间也过得着实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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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这几天状态不好,紫更得确实不如人意,紫会尽快调整好,给亲们道个歉啊……
第九十七章 养伤
“小姐,您别过来了,求求您了。”
月上中天,容府的后院里,两名少女一前一后悄悄往锁着的正房走去,那跟在后面的丫鬟打扮的少女提着一个食盒,然而表情却是苦涩不堪,眼巴巴地看着前面的三姑娘。
无奈三姑娘可不是能听人劝的,回头警告地瞪了她一眼,“闭嘴,你要不愿意就别跟来,烦死了。”
再不愿意也要跟啊,否则不让小姐和那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一旦被老爷和姨娘知晓,她哪里还有活路?
不远处四姑娘偏院的窗户啪地一声关上了。
容府后院的变化挺大,自从那次进宫后,郑氏和青姨娘便缠绵病榻,不到一个月,便一前一后去世了,跟她们一起进宫的容昙觉得这两人病得十分蹊跷,想到她们和身为宠妃的大姐的恶劣关系,生生打了个冷战,然而发现父亲仿佛完全没有觉察到其中不对,一板一眼地给两人办了丧礼,之后便沉寂下来,她也聪明地沉默了下来。
到了大姐那个层次的争斗,就不是她一个在家里连话语权都没有的小丫头能够参与的了。
很显然,曾经在容家被欺负得最厉害的大姐,如今已经成为了容家地位最高的人,再不是她们这些庶女都能轻视的容家嫡长女了。
每每想起这些,容昙都有种庆幸的感觉,庆幸自己在大姐落魄时不曾有半点慢待,父亲向她交代过,不需要她留在家里招赘女婿了,大姐亲口吩咐,会为她相看一名夫君,而背后有容昭撑腰,她纵然嫁出去,日子也不会过的差。
只要容昭不倒,容昙的未来已经可以预见光明,然而,容家的另外两个女儿,却陷入了尴尬的处境中。
三姑娘尖酸刻薄,眼皮子又浅,五姑娘唯唯诺诺性情怯弱,后院没有主母,容永清显然也没有太多的心情去为她们打算,两人就这样耽误了。
五姑娘容晴还好,毕竟年纪不算大,而三姑娘却已经十三岁了,到了该相看婆家的时候,偏她父亲不重视她,她娘只是个暂时管着家事的姨娘,手伸不到外面去,那侯府自从郑氏去了也很少邀请她们过去了,便是邀请,也是待在侯府,并不带她们应酬客人。
少女心思,无处发泄,便偷偷通过丫鬟弄了些诸如《西厢记》、《牡丹亭》之类的戏本子看,日深夜久,竟生出一腔妄念。
那晚三姑娘又如惯常那般大半夜不睡,对着窗外的月亮发了半天痴,偏要做出多愁善感的模样,却憋不出一句应景的诗词,悻悻地要关窗睡觉,就在这时,窗外后墙根听到“砰”一声闷响,仿佛还听到一声闷哼,把守着小姐不敢睡觉却又瞌睡连天的小雨一下子就吓醒了。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遇到这种突发事情,定然是吓得不轻,有多远躲多远,偏偏三姑娘是个奇葩,不但不躲起来,反而兴冲冲就要去查看,小雨阻止不及,只好跟了上去。
月光下,墙根处果然躺了个人,一道刺鼻的血腥味传了过来,显然这人还受了伤,小雨都快吓晕了,心道这是哪里来的江洋大盗啊?赶紧报告给老爷去!
她的想法还靠谱些,她主子三姑娘却胆大包天,胆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直接上去便掀了人家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