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汶使劲眨眼,摇着沈湘的手说:“姐姐,你千万别离开我!”一手拉了苏婉娘。
沈湘立刻心软了,叹了口气说:“好吧……”她话音未落,就见府门处冲进来一群带刀的侍卫,遥遥地向她们一指,就往这边来了。门内等着马车的女子们一片惊叫,都四散逃开。沈湘也拉着沈汶的手往院子里跑,周围都是女子,她们一边冲撞,一边躲闪,跑得也不快,跑到一片空地时,被侍卫们追上了。其他的女眷都远远避开,几乎就是片刻,她们所在的周围就没了人,只有一群刀剑出鞘的侍卫们围住了她们。
沈湘放了沈汶的手,哗地一声从鞘中抽出了长剑,扔了剑鞘,用剑指着刀剑相对的侍卫们大喝道:“大胆!竟然敢围镇北侯府的女眷!”春绿也赶忙拔剑,苏婉娘从后腰处费力地抽出了短剑,颤抖着紧握在手里。沈汶缩在了沈湘身后,又把苏婉娘和春绿拉到自己身前,让三个人组成了个三角形,把自己护在了中央。她低声带着哭腔说:“你们可都别走啊!婉娘姐姐,你的剑要指着对方呀!谁都别走呀!”
苏婉娘马上把剑直指了对面,沈湘虽然看不起沈汶这么软弱,但此时不能责怪她,说道:“你别怕!我绝对不会走的!死也要护住你!”
沈汶感动地说:“你真是好姐姐……”
那些人中有人大声说:“她们才不是镇北侯府的!她们是逃犯!就地诛杀!”众侍卫一起举剑挥刀杀了过来……
沈卓优哉游哉地到了三皇子的府邸,通报后进了大厅,三皇子不在,叶大公子在看奏章。沈卓坐了下来,叶大公子扔过来一份奏章:“你看看吧!大雪冻死了几百人,两个月后才到这里,有什么用?!”
沈卓叹气:“驿差没剩几个人了,驿站大多关了,你能看到已经不错了。”
叶大公子摇头:“真要是北边出了事,京城都没法知道。”
沈卓知道这其实就是太子希望了,也不接茬,跟着苦笑了下。
三皇子一边擦汗一边走了进来,笑着问沈卓:“你刚来吧?怎么来得这么晚?我原来还等着你一起去比试两下呢。”
沈卓笑着说:“今天陪着我们府的两位小姐去建宁公府的杏花会,把她们送到那里,才到你这里。”
三皇子一听两位小姐,就知道沈大小姐也去了,立刻特别有兴致,对沈卓不满地说:“你这个当哥的该亲自送她们回府才对,你别在这里待着了,走,我陪着你去建宁府,你好接她们回家。”
沈卓笑起来:“要去我去就行了,你去干吗呀?就在京城里,镇北侯府的,能出什么事?”
三皇子很严肃的表情:“就是在京城里才不能掉以轻心呀!我带着人给你壮壮声势……”
门口进来了一个侍卫,禀报道:“方才来的消息,太子去建宁公府了。”
“什么?!”三皇子和沈卓同时惊呼。?
☆、解围
? 一般太子一出宫,沈卓都让人跟着,看他是不是会到三皇子这边来,或者不要让三皇子与他撞上。太子的所去之处,会随时报到三皇子处。这些年都是例行公事的报告,从来没有见过三皇子这么强烈的反应,来人一时愣了。三皇子追问:“他什么时候去的?!”
来人忙补充了:“离……离开国子监就过去了,该是……半个时辰前……”
沈卓跳起来往外走:“恕我告辞了!”
三皇子说:“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陪你去,真有什么事,我能罩着你。”两个人匆忙地出去,叶大公子在后面追着喊:“你们要带上足够的人呀!”
三皇子挥手:“都去都去!”
呼啦啦,一群人乱遭遭地跑到前院,相继上马奔出府去。
平远侯府中,平远侯也得到了太子前往建宁公府花会的消息,他马上命令自己的人:“快去,接夫人和小姐回来!”
李氏一知道太子到了,就拉着张允锦离开杏林,在人们蜂拥离开之前,上了马车。回府时刚走到了半路,就遇上了匆匆地带着五十多人赶来的平远侯府的增援。车队一路疾奔,回了平远侯府。入了府门,平远侯亲自去迎接了李氏,在门口旁边看着李氏下车了,才觉得放下了心。
张允锦也下了车,向父亲见了礼,搀扶着李氏与父亲一起往里院走,随口问李氏道:“沈大小姐能及时找到沈二小姐吗?她们不会有事吧?”
平远侯皱眉:“镇北侯府的两位小姐也在建宁公府?”
李氏点头说:“沈家两位小姐的确是,那个二小姐还自己单走了……”
平远侯点了头,让母女两人先走,马上就去了书房。他思索了片刻后说:“派三十人,全是便衣,去建宁府看看,如果镇北侯府的人危险了,就帮一把,可不能露出是我们府里的。”张允铮曾经送沈二小姐去了边关,太子如果是冲着沈二小姐去的,平远侯府怎么能坐视不管?自己的那个混蛋儿子回来定是会闹的。可是也不能露出两府有合作,就暗地里看看吧。
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兵器,沈湘感到身后的沈汶紧靠着她,她不能出击,只能挥剑挡开刺到了胸前的一把剑。对方是个成年男子,沈湘以为自己只能稍微改变下对方的方向,这一剑刺不到自己的胸膛,也会刺到自己肩上。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人手中的剑软弱无力,与沈湘的剑一碰就歪到了一边,他还大张了嘴,像是喘不过气来了。沈湘借机一剑,刺入那个人的肩头,那人一连倒退几步,捂着胸口,手中的剑砰地落在了地上。沈湘大喜,挥舞长剑,连连出击,轻易地撞开了她周围的刀剑。她虽然自幼习武,但是毕竟是个女子,从来没有真的杀过人,出手时都留些余地,即使如此,她前面不久就全是受伤的人,还都躺倒在地,不能起身。
春绿的情形也是如此,只需碰撞对方的兵器,对方就后退或是脱手。
沈汶闭着眼睛,用意识力包围了身周三步之内的范围。风暴中她的意识力伸展到了极限,从那之后,她意识力有了一个大提升。今天她做好了长时间作战的准备,只保守地守住三人周围,不打算过于逞强。一片各种频率和形体中,她只需像拨弄琴弦般扯动每个攻击者的气管或者心脏动脉,就足以让对方瞬间窒息或者颓然无力。
苏婉娘当初习武,不过是蹲马步以及一些拳脚,根本不懂什么出剑。此时只能握着短剑在身前,笨拙地来回指。忽然,一个人猛地失控般倒了过来,胸膛撞到了短剑上。热乎乎的鲜血突然溅上了苏婉娘的手背,苏婉娘大声惊叫。那个人瞪大眼睛,盯着苏婉娘,然后慢慢地跪倒在她面前。苏婉娘还继续叫,沈湘扭脸,一脚将那个人踹开……
苏婉娘的惊叫声混合着四下奔逃的女子们的叫声,传到院落之外。沈卓和三皇子带着百多侍卫到了街口,远远地就能听到建宁公府中一片女子的叫声。满街都是拥挤的马车,到处都是呐喊或者哭叫的男女。他们的马匹根本无法进入。沈卓跳下了马,飞身跳上一家马车的顶部,从一辆车顶腾空跳跃到另一辆,急速向建宁公府方向跑去。三皇子愤懑地说:“我恨轻功!”然后对侍卫们喊:“快去找最近的门!”侍卫们叫着“让开让开!三殿下要过去!”推搡开挡路的人,向前挤去。
沈湘又一次将几个人轻易地逼退了,心中难免诧异,围攻的人也有些不解——每次一攻到三个人面前,就都心虚气短,若不赶快后退,就得挨上一剑。
围攻的人停了片刻,然后有人大喊道:“她们有妖功,大家一起上……”墙头处传来一声大吼:“尔等围攻几个女子,真是无耻之极!”随着话语,一道白光袭来,沈卓奔了过来。他可没有沈湘那么手软,一剑就刺入了方才被沈湘格击开的一个人侧胸,再一挥剑,又刺入另一个人的臂膀。
沈卓一边搏击,一边对沈湘等人喊:“你们伤着没有?!”
沈湘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见到沈卓,急忙回答:“没有!三哥!这些人说我们是逃犯!”
沈卓怒喝道:“我是镇北侯第三子沈卓,这些是我府女眷,你们竟然敢污蔑镇北侯府?!”
太子的侍卫都身着皇家制服,现在地上已经躺下了十来个,可没有几个真受了重伤的,觉得还有胜利的希望,领头的再次大叫道:“他才不是镇北侯府的!也是逃犯!快动手啊!”杀几个女的怎么这么费劲!
一时众人再次强攻,这次有了沈卓,形势大变,他能来回跳跃,抵挡各方的来人,出剑迅猛,当者即伤。一时叮叮当当,围攻的人群里时常有人哎呦大叫。
建宁公府外,一群平民服装的人挤了过来,张望着府中,一边说:“这里面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往外跑?”
一个人惊叫着:“该不是走水了吧?!”
另一个人说:“看来是呀!大家快进去帮着救火呀!”忽悠一下,一大帮“百姓”拥进了府门。
他们到了打斗的地方,见沈卓一人在腾闪,不能真的去协助,只能说话帮下忙,就乱哄哄地说:“这是什么事呀?这么急慌慌地动刀动枪的?”“哎呀!这是皇家侍卫呀,这是怎么了?”
沈卓大声说:“我等是镇北侯府的!他们在仗势欺人!”
侍卫中有人说:“他们是逃犯!”
旁边的人大声问:“逃犯?什么逃犯?有通缉令吗?”
太子的侍卫喝道:“都滚开!我们是在办公事!这些人要就地正法!”
“百姓们”大声嚷嚷:“呦呵!这可厉害啦!是皇帝下的旨意吗?”
侍卫们有人忍不住,挥剑向旁观的百姓们扫去,那些人四散开,可还是大声喊:“无令杀人,可是草菅人命啊!”……
三皇子和他的侍卫们到了建宁府的后门,冲开门,直朝着人声最喧闹的地方跑,到了侍卫们围攻沈家兄妹的地方,三皇子一见太子的侍卫们围攻的人中有个穿红衣的身影,当时只觉热血冲顶,大喊:“给我围了他们!”
三皇子的侍卫哗啦一下冲上去,将原来围攻沈湘等人的侍卫围在了中央。场上形势突然变了,原来的多数顿时变成了少数,
沈卓挡在沈湘等人的外人,与侍卫频频交手,他也感到这些人似乎不堪一击,几下就能被刺倒,倒像是没有尽力,他也不下杀手了,以免把事情弄得太大。
原来跑开的“百姓们”又凑回来,大声问:“也是来抓逃犯吗?”
“什么逃犯?旨意什么都没有,我看不像!”
“就是呀,不然早该把京城的衙役也叫来了!”
“哦!你这么一说,我们得去找衙役吧?”……
三皇子大喝:“什么逃犯?!我来看看!”
他身边的侍卫跟着吆喝:“三皇子殿下到了!”
那些太子的侍卫们回头看,发现自己已经被三皇子的侍卫围住了。杀几个女子,日后还能推到侍卫的头上,可是如果太子的侍卫和三皇子的侍卫火并了,那就是大事了,太子的侍卫们停了手。
“百姓们”纷纷喊:“三皇子殿下!他们在抓逃犯呀!”“三皇子殿下!他们说要就地正法呢!”……
三皇子咬着牙:“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逃犯?!要如何正法!人来,去帮着抓‘逃犯’吧!”他身边的侍卫们拔出刀剑,吆喝着:“来!来!兄弟们也来帮帮忙!”
人群里面的沈卓大喊:“三皇子殿下!是我啊!沈三哪!”
三皇子“大惊”道:“这是镇北侯府的沈三公子!他怎么成逃犯了?!父皇可有圣意?!快去皇宫通报一下!”
太子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此时已经不能干什么了。一个人大声说:“误会!误会了!我们走吧!”说完,指挥着人去抬死伤之人。
三皇子气得说:“误会就完了?!你们围攻女眷,难道不该道个歉吗?”
太子侍卫嘿嘿一笑:“真对不住了!”示意人们跟他走,领着侍卫们出了包围,一部分人前往望花楼,其他的人抬着死伤的人往府外走。
三殿下眼睁睁地看他们离开,知道不能让自己的侍卫动手,沈卓忙跑过来说:“多些三殿下为我等正名!既然是误会,我们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吧!”这事还是别闹得太凶了。
那些平远侯府过来的“百姓们”相互推搡着:“走啦走啦,热闹过去了!”“回家了回家了!”一哄而散。
太子等了半天,太监跑进来低声说:“沈二小姐身边的沈大小姐和那两个丫鬟都是武功高手,三个人护紧了沈二小姐,杀伤了我们十几个人,侍卫们怎么也接近不了!后来沈三公子来了,现在三皇子也带着侍卫到了,我们的人只好回来了。”
太子这次不惊讶了,咬牙切齿地说:“本宫小看了她!太小看她了!”那个沈二小姐既然敢应战,看来早就准备了后手。武功高手?!沈大小姐习武,众人皆知。可沈二小姐身边那个绝色的丫鬟,竟然也是武功高强之人!自己原来还想要她,这要是带进了府,活脱脱就是抬进了一个杀手!好狠的心计!
事情过去段时间,太子渐渐地冷静下来了。其实,就是杀了沈二小姐,推到别人身上,镇北侯难道会不知道吗?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疯狂报复。要想遏制住他,自己就必须马上成为皇帝!可是现在自己还没有准备好!那个女子的挑拨离间,肯定会传到皇帝耳中。借兵逼宫这个说法,皇帝大概不会相信,自己与镇北侯不共戴天,就是真动手,也不会用他的兵。关于丹药的事,他很庆幸找了个真正的有道之士。茅道长对父皇一直全心全意,丹药也是父皇喜欢的……但是即使皇帝看出那个女子纯粹在胡说八道,也不能保证皇帝不信谗言……无论如何,自己要尽快成为皇帝……
太子无力地说:“去盯着,他们走了,我们再离开。”
太监应了,转身出去,太子心中思绪纷杂,坐在那里许久不动,像是化成了木雕。
三皇子眼睁睁看着太子的侍卫们离开,再望向原来那些人围打的中心,只见一身红衣的女子横剑站立在那里,突然心如刀绞,几步跑过去,对沈湘连声发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沈湘见三皇子就这么直闯了过来,旁边苏婉娘春绿都看着,脸有点红。她的剑上有血,不能马上插回剑鞘,只能倒提了剑柄,向三皇子行礼:“见过……”
三皇子抬手制止住沈湘:“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没受伤吧?!”
沈湘方才撑着一口气,立意拼死也好保护住无能的妹妹,镇北侯沈家绝对没有弃手足而逃的人!虽然打斗中有惊无险,可毕竟是要真刀真枪地砍杀,这是她平生头一次面对血腥,心理上的震撼不言而喻,她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子,听见三皇子这么道歉,不自主地有些哽咽,低声说:“我没……没事。”
三皇子看到沈湘的耳垂上戴着他送的及笄礼中的耳环,沈湘手中的剑是他给的,一时眼睛里面有了泪光,轻声说:“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沈湘想起这事是自己傻妹妹惹的,立刻地竖眉道:“这跟你没关系!”扯出巾帕抹了下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鞘,插剑入鞘,想到这是三皇子给的剑,脸烧得通红了。为了掩饰,她转身拉上一直畏缩在自己身后的沈汶,对三皇子一点头,扯着沈汶往大门处走去。
三皇子听见沈湘说这不关自己的事,觉得沈湘真是骄傲。他认为太子对沈家姐妹下手,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打击:沈大小姐如果死了,镇北侯就不会再支持自己了。可沈湘根本不认,一定是不想让自己负疚!母亲给自己选的沈大小姐真是太合适了,若是一般的闺阁女子,此时不吓得哭哭啼啼的?就跟那个站都站不直的沈二小姐似的。可看看沈大小姐,背直腰挺,坚强不屈,这才是能和自己并肩站立的人!他不舍地看着沈湘走开,对旁边的侍卫们说:“快去护着沈大小姐上车。”
沈卓过来对三皇子说道:“我先送她们回去。”
三皇子点头说:“我在后面给你们压阵。”
沈汶一副脆弱的样子,被沈湘扯着一只胳膊,苏婉娘扶着另一只,跟着春绿往府外走。都快到府门了,镇北侯府的护卫们才匆匆地进来了,领头的对沈卓说:“我们过不来,被许多人挡住了!”
沈卓不想在这里追究什么,只黑着脸说:“把马车驾过来,送小姐们回府!”
不多时,两辆马车从已经空荡荡的府门外驰入,这次,沈湘拽着沈汶上了一辆车,示意苏婉娘也挤上来,让春绿自己上了另一车。
车子启动了,沈湘才恶狠狠地问沈汶:“你又干了什么傻事?!”
沈汶缩在车厢一角,闭眼仔细听了听外面,知道沈卓骑马在车外,前面就是一个赶车的,其他人都稍远,就凑到沈湘面前,哼唧着说:“我告诉了姐姐,姐姐可不能告诉别人……”
沈湘见沈汶这副窝囊样,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说:“快说!不然我揍你!就知道惹祸的笨蛋!”
沈汶很委屈地眨眼,看着苏婉娘点了下头,苏婉娘拉了下沈湘,在沈湘耳边低声说:“太子对小姐说要纳她当个九品小妾,还找了好多夫人旁听……”
沈湘当场急了:“这个混蛋!我杀了他!”
苏婉娘使劲拉沈湘,用手指竖在嘴唇,又凑到沈湘的耳边悄声说:“小姐说他是想借侯爷的兵逼宫上位,说侯爷是不会答应的……”
沈湘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腰都弯了,眼泪都笑出来了。
沈汶咬着手绢,等沈湘停了笑,才说:“姐姐可不能告诉娘和祖母她们。”她不能替太子毁自己的名节,难道还要散布太子要纳自己这个事?告诉沈湘是因为沈湘为她浴血奋战,不能瞒着沈湘。
沈湘也明白,擦了下眼泪点头说:“是,不能说。可是,这事闹得这么大,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