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樾看着飞行器,忽然笑了一声:“像狗一样乖。”
飞行器忽然飞快向时樾飞去,螺旋翼高速旋转带起的劲风擦过时樾的脸庞,时樾亦飞快后退一步,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你说它像条狗一样,它很不开心。”南乔淡淡地说。按了一下返回键,飞行器缓慢而稳当地降落在地,旋翼转速放缓,直至静止。那螺旋翼为了减轻重量,做得薄而锐利。
“什么材质?”
“碳纤维。”南乔毫不犹豫地回答,这种问题,她都不用过脑子。
“转速多少?”
“最大旋转角速度两百度每秒。”
“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必备利器啊。”时樾赞赏地点头,上前去试了试手感,“百米之外取人首级轻而易举,谢南小姐刚才饶我一命。”
“我做飞行器绝不会有伤害人这种想法。”南乔紧拧着双眉说。
“那么刚才呢?”时樾紧逼一步。
刚才?南乔皱着眉。刚才,她确实是想教训一下这个男人。
“南小姐的胆子很大。”时樾微眯着双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皮肤上犹残留着锋锐的风刃划过的感觉。
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车已经到了小区门外。
时樾出门,南乔站在门口,没有说再见。
时樾跨出门槛,忽然回头:“南小姐,我叫什么?”
“……”
时樾淡笑了下。
一离开阳光,他的眼睛和笑意,似乎又变得冷漠无情起来,让南乔有些无所适从。
时樾左右看了一眼,南乔的门旁边放着盆大绿萝,长得郁郁葱葱的。土里面插着一支铅笔,看来是签收快递用的。
他拿起铅笔,在绿萝叶片背后的墙上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南小姐,我说过,说不定你会很需要我。比如说——”
他后退着行走,有些邪气地眨了一下眼睛,举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捻了捻。
南乔毫无表情的脸忽然动了一下。
时樾笑了笑,扬长而去。
时樾指的是——
钱。
南乔自然明白时樾那个手势的意思,也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男人应该不止是个酒吧经理那么简单。只是她脑子里面的回路是笔直的,不会去想这些太复杂的东西。
她去洗手间洗了个澡,把自己整个人打理了一下,便准备去公司。
走到小区门外,看见几个穿着大众4s店工服的人正在把一辆车拖出来。那车里呕吐的秽物一片狼藉,南乔仔细一看,可不是自己昨晚坐的那辆?
再一看车牌和型号,南乔登时嗡地一下头大了起来——
“师傅,这车里面清理一下要多少钱?”
那师傅人挺和善的,说:“不好弄啊,你看,真皮坐椅、车门、中控仪表盘,到处吐得都是,都透进去了,就算做内饰清洗和深度清洁除味都没啥用。车主让全部拆了换新,这样下来起码得十好几万吧。”
“……没保险?”
师傅好笑地看着她:“姑娘,没开过车吧?啥时候见过呕吐保险?”
“……”
十好几万……十好几万都能买辆新帕萨特了!
辉腾和帕萨特,长得虽然像,价位却是差了一个零还不止!
她现在,别说公司员工的工资发不出,连房租钱都是欧阳绮帮垫的。
呵,她南乔也有这么潦倒困顿的时候。
离了父亲和周然,难道她就活不下去了么?
南乔刚走进公司,就被温笛拉进了办公室,关起门来小声说:“南乔,那两个人昨晚上是不是为难你了?”
南乔如实回答:“喝了不少,现在才来。”
温笛咒骂道:“无耻!你知道么?他们刚来了邮件,拒绝投资。”
“为什么?”
“那不是那几个原因?他们让你陪酒,就是故意羞辱你。”温笛瘫软地坐在椅子上,“欧阳绮说得没错,这事情一定是周然在捣鬼,一定是他没错。”
南乔无声出了温笛的办公室。进了自己的实验室,她用座机给周然打电话。
周然的语音中有一种飘然的愉悦。
更准确地说是报复的快感。
“小乔,你终于想我了?”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周然哈哈笑了一下,依旧是那样温柔的声音:“小乔,我怎么会刻意害你?只不过投资的圈子本来就不大,我一退出,大家就都知道了。他们自己觉得我退出是因为即刻转型不成功,产品没有商业前景,这怎么是我控制得了的呢?”
“不管怎么说,分手是你提出的,退股也是你同意了的,对不对?”周然一如往日,语气柔和地诱哄,带了点笑意。
南乔忽然觉得对周然仅存的那一点眷念也荡然无存了。
周然出轨,她都没有那么用力地去恨过他。
他为何要这么仇视她,以至于要这样来报复她?难道男人的面子,就能高过一切情义?
任何一种选择,也同时是一种放弃。是a和b之间的优劣权衡,心中孰轻孰重。
周然挽留她,挽留的只是一个婚约,一个“南”这个姓氏所能带来的光环。
那么,不爱也罢。
和周然分手,她不后悔。
☆、第8章 冷血的男人
常剑雄把侯跃和姬鸣约到了清醒梦境。
震远护卫队是国内最大的武装押运公司,五大银行运钞,无一不是选用震远。
这家公司从来低调,因为它不缺客户,资金流也从来丰厚充足。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知道它——银行前面时常拉起防护带,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站立两侧,箱体密不透风的运钞车开了过来——那就是震远护卫队。
资本市场虽然青睐这家公司的优质资产,却找不到地方下嘴。所以侯跃和姬鸣被约见的时候,欣喜之余,还是觉得十分意外。
“常先生真是年轻才俊啊!航空军事学院硕士学历,又有部队实战历练…震远有常先生这样的接班人,何愁不会基业长青!”
侯跃一个劲地恭维,姬鸣却还保持着几分试探:
“震远已经是很成熟的企业了,怎么常先生还想到联系咱们这样的风险投资机构?云峰和光速还是投早期的项目多一些。通常一个项目的投资额,比起震远的收入,那都是毛毛雨吧。”
常剑雄闲闲地笑着,他在部队多年,多棘手的兵他都见过,更何况这两个秀才。
“守成容易,打江山难。家父已经拿下了华北武装押运80%的市场份额,我再想有所拓展,很难。既然有资金,当然想起手点新业务。”
侯跃和姬鸣也是创投圈子里打滚的老人了,一听常剑雄这么说,心领神会。
武装押运这个行业,政府背景很重要,一般挂靠在公安系统下面。各个地方画地而治,铜墙铁壁。震远虽然强盛,想要突破到别的省市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常剑雄是有雄心壮志的人,当然不满足于守住父亲的事业了。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这两厢情愿一拍即合?侯跃和姬鸣便松了戒心,看着秀喝了几轮,酒酣耳热之际,听见常剑雄说:
“洋酒没劲,我们来白的。”
……
酒保进了酒吧后面的总经理室,有些为难地对郄浩说:“老板,c30桌的客人喝大了,要白的。”
郄浩说:“老毛子的伏特加就不是白的了?去解释解释。”
酒保犹豫着说:“解释过了,客人说中国人就该喝中国酒,不上白的就砸场子。”
“谁这么豪爽,要喝白的砸场子啊?”
酒保这一看,才注意到郄浩后面的休息室还躺着时樾,脸上盖着本书。他慵懒十足地坐起身,那书就从脸上掉了下来。
“时哥!”酒保殷勤地叫着。他眼中放着光,有时樾在,总是觉得格外踏实。
“那人看着是从部队出来的,路子有点不一样,我们没敢惹。时哥,要不要去看看?”
时樾前天晚上一宿没睡,紧接着又飞了趟江西刚回来,觉还没补完整,懒洋洋慢吞吞地走在郄浩和酒保后面,离着三五步之遥。
常剑雄远远的一见到酒保过来,招着手说:“喂,叫你呢!白的到底还上不上啊?痛快点成不?”
酒保陪着笑:“您稍等,您稍等。”后背突然一紧,一回头,是时樾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拖了回去。
总经理室里,时樾靠着墙,低头点了根烟:“上白的,他要多少上多少。”
酒保:“啊?”
郄浩拍了他脑袋一下:“啊什么啊!”
酒保还迷茫着:“我们家没白的啊。”
郄浩骂道:“你蠢啊!下楼往工体那边走两步,不是有个烟酒茶专卖吗?”
酒保:“……”
酒保问:“咋卖啊?”
时樾说:“原价往上五倍。”
酒保说:“会不会少了点?”
时樾“呵呵”笑了两声:“洋酒是用来装的,白酒是用来拼的。”
酒保了悟。
郄浩问时樾:“怎么回事?”
时樾缓缓地吐着烟,淡青色的烟气里一双劲利的眉峰锁起。“这事儿有点意思了。”